第 34 章

我只是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有著所有人都有的自私和軟弱。

「萌萌,你究竟在想什麼!這麼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能給你什麼?啊!你以為你還有幾年可以蹉跎?」

我說不出口,只捂著臉怔怔地看著腳上還來不及脫下的高跟鞋。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

媽邊斥罵著,邊伸出手,微顫著撫向我紅腫的臉頰,「……好在這一次發現的是我們,若是西顧他爸媽發現呢?大家怎麼多年的街坊鄰居,小區裡整日進出的都是熟面孔,事情這麼張揚出去,最後吃虧的還是你。」

「這些年你經常照顧西顧我們都看在眼裡,你想過沒有,這事若是一出,人家父母怎麼看你?照顧他兒子照顧到……」話在這裡硬生生卡住。

就算她不說我也知道,關鍵是西顧還未成年,未解世事,我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工作了數年的成年人,不論我怎麼辯解,勾引誘惑鄰居家的孩子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兩家人從此決裂還只是小事,這地方不大,光是大眾輿論就夠我身敗名裂。

她低聲道,「萌萌,媽知道你一直很懂事,從小到大都沒讓我操過心,這事就當你是一時糊塗,別讓爸媽失望……這樣耗下去,能有什麼結果?況且你和他年齡相差那麼大,眼界閱歷也差得遠了,現在你可以忍著他,讓著他,難道你還能繼續忍他讓他一輩子?等你過了三十歲,他才剛剛大學畢業,就算你願意忍他讓他一輩子,他那時還那麼年輕,你能抓得住他一輩子?孩子呢?以後還有生養孩子的問題,他才剛畢業出來,現在的物價這麼高,哪來的錢買房子,養老婆孩子?就算你願意自己貼錢,按西顧那孩子的脾性,他能忍得住處處都被老婆壓一個頭?你現在是圖著快活,你就立刻斷,如果你想和他長久的話,剛才媽說了這麼多,你自己也掂量掂量。」

我低著頭,這些道理我怎麼會不明白。

只是明白歸明白,面對他時卻又不知不覺的縱容了,這幾日下意識的捂住耳朵不去想不去聽,搖擺不定,但今夜被狠狠打醒了。

「爸媽已經老了,其他都沒什麼遺憾,也不求你光耀門楣給我們怎麼長臉,只希望你能安安穩穩平平順順地過日子,」媽緩和了聲,「真出了什麼事,媽就怕到時候護不住你,就怕你傷心,我們就你這麼個女兒,你現在這樣……叫我們倆老怎麼安心?」不知不覺間父母也年過五十,明亮的白熾燈下清晰的照出他們臉上掩不住的皺紋,鬢角悄然現出的白發。

我慢慢抬起眼,「我……」

爸轉過身,通紅的眼睛盯著我,只堅決的一句話,「聽爸的,立刻斷了。」

「萌萌……別讓媽傷心,斷了吧。這是被戳脊梁骨的事……」媽拉住我的手。

「年後辭了這份工,上海那邊有親戚,你先去做幾個月,等這邊風聲過了再回來吧。」

事到如今,我必須做一個決定,也是給自己個交代。

有人說,「下決心太難,我做不到。」

唯一慶幸的是,我是個理智的人,雖然也曾動搖游移過,但真正下了決心,就會干脆的付諸行動。

就像不小心被毒蛇咬傷了手,要麼斷臂求生,要麼從容接受死亡,這未嘗不令人佩服。

但若是既不敢斷臂,又哭哭啼啼地怕死,唯一的結果就是死得相當難看,死前還飽受驚恐和折磨……

真正的兩全之策並沒有,魚與熊掌總是不可兼得。

我看著天平兩端,趁現在對西顧的感情並未深厚到無法自拔,我只是個普普通通渴望安定的女人,我承認我沒有足夠的勇氣,我不是真愛和童話的信奉者。

……我選擇了斷臂求生。

剩下這不到一周的年假爸媽都留在家,西顧天天都來家裡做客,爸媽看在眼裡,也不做聲,照樣和往日一般熱情招待,只是牢牢看管著,讓他沒有機會再接近我。

他不滿地咕噥著,給我塞小紙條時感慨,等我父母回去後再一起去約個會吧。面對西顧時我只是仿若無事般依然保持微笑,不知道該如何對他開口。

年假正式結束那一天,我寫好辭呈敲開經理室的門。

「怎麼突然要辭職?」經理驚訝的抬頭。

「如果是薪資待遇的問題,我可以再……」

平日常和主管經理們聚餐,彼此關系都挺融洽,我垂下眼匆匆道,「是我的個人原因,我要離開F市。」

經理沉吟了幾秒,試圖再挽留了一次,但我的主意已定,只能在心底暗暗說抱歉。

走出經理室我徑直回到自己的位子開始收拾東西,主管慣常的一身黑色套裝走過來,「郝萌,聽說你要辭職……」

我點頭,收拾完東西後轉頭對一直站在我身旁的她道,「主管,謝謝你。」

她愕然的看我。

我有些不自在的盯著手中收拾好的包裹,「祝你步步高升。你是個好女人,別委屈自己。」臨走之前給了她一個祝福,作為當初暗暗腹誹她是老處女的補償,希望早日有男人能欣賞她的好。

至於我自己,我用力呼出一口氣,頂著這個初春的寒風,走出公司,徑自打的去車站。

行李一早就已經收拾好了,由老媽帶著在車站前等我,一路隨我去上海。

「等等,從F中那條路走。」

司機回頭,好心提醒,「那邊繞了大半個城,不劃算。」

我搖頭,「沒關系,就從那走。」

今日我上班,西顧那小子見沒縫子可鑽才不甘不願的去學校打球,我心裡一直堵得慌,像被什麼拉扯著,酸酸澀澀地全部湧上來……

車子在F中的門口繞了一圈又一圈,我想見他,卻又不敢見。

明明只是咫尺,卻也已然天涯了。

司機通過後視鏡不停的看向我,「小姑娘,你是不是在這裡下車?」

「……我已經不是小姑娘了。」我將臉埋在手心,眼淚終於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決堤。

司機大叔慌了,手足無措的安慰,「……哎,哎,怎麼就這麼哭了……」

我搖頭再搖頭。

最後只能捂住耳朵做一個狼狽的逃兵,從戰場上倉惶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