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時間已過午夜,但小區內透過玻璃窗戶,依然有大半的燈光還亮著,朦朧的點點橘色和耀白光暈點綴這夜色。

「路上小心。」我下了車朝搖下車窗的呂梁揮手道別。

「能不能……等一下,」他沒有開車,而是輕聲叫住我。

我回過頭疑惑的望著他。

他打開車門站在我面前,對著我期期艾艾地憋了好半天,「……你之前說的會考慮我,需要考慮多久?」

我倒真被他給問倒了,最後只含糊道,「……大概幾個月吧。」

他害羞歸害羞,倒是個靈敏的人,立刻聽出我的敷衍之意,慎重的道,「我的個性很沉悶,我知道我不是女人會喜歡的那一型……這還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學著去追求一個人,我希望你也能認真的考慮我,好嗎。」

我仔細地思忖了下,不可謂言,他誠懇的態度讓我打消了敷衍他的心情,「給我一周的時間,我下周答復你可以嗎。」

他臉上猛然綻放出喜色,「好,沒問題。」

我們互相道了再見,他堅持等我上了樓發短信報平安再走,意外的是個很體貼的男人。

羅莉咬著筆桿賊賊看著我偷笑,「說!有沒有背著我發展了不可告人之奸情。」

我沒好氣的戳了戳她的腦袋,「專心畫你的稿子吧。」

她利索的把筆一扔,厚著臉皮湊過來,「不對,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我沒做聲,愣了半天後瞇起眼靠在單人沙發上。

我不做聲後倒換成羅莉開始碎碎念,「怎麼不吭聲了?萌萌,好歹你也25了,連個初戀都沒有多寒磣啊。我身經百戰著呢,真有人選了你報個名字,我給你參謀參謀,我看人是一瞅一個准。」

我苦笑,「別瞎摻和,我正鬧心著呢。」

她的八卦之魂立刻被點燃,「怎麼,莫非還是虐戀這類的。」

我受不住她,戳了戳她的E罩杯,「挪挪你的胸讓下位子,我回屋去了。」

她霎時氣憤交加的蹦起來,「啊啊啊,我最討厭人家亂碰我的胸了!」

我斜睨她一眼,「前陣子不是還好好的,是不是最近又被你的無良前BOSS性騷擾?」

她惡狠狠瞪了我一眼,哆嗦幾下小嘴,到底還是沒反駁回來,悲痛的吼一句「我恨死你了~」捂著雄偉的大咪咪淚奔而去。

我在原地愣了下,那泛紅的眼角明明是桃花之相,眉目含春。

看來羅莉已經有歸屬了,也許哪天該攛掇她把那無良BOSS帶回來驗收一下,能有自己心屬的人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那我呢?

我闔上眼,周圍的朋友同事都慢慢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我對未來卻是一片茫然。

都這年紀我也沒心思貪圖什麼風花雪月,只是再繼續耽擱下去,沒多久便會踏入剩女的行列,但若是像大多數人那般將就著走入婚姻,卻又到底是意難平……

手機突然在一片寂靜中發狂的瘋響。

我摸出手機,正要按上通話鍵時那邊卻又驀地停下。

我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摩挲了下屏幕,最後合上手機擱在床頭櫃邊。

翌日我在公司午休時,呂梁突然敲開了銷售部的大門,給我送來一份豐盛的便當——當然,不是他本人親手所做的愛心便當。

指望男人的廚藝還不如自力救濟,因此收到他從外賣小弟手中輾轉送來的便當我就已經十分欣慰了。

眾所周知,身為業務員很少有人能保證一日三餐按時吃飯,因此在這個午休時分,周遭80%以上留守在崗位一線奮戰的同僚瞬間向我發送曖昧的波光。

「喲,呂組長今天怎麼還沒回去,跑我們銷售部這大獻殷勤?」Beata托著腮,氣定神閒的朝他飛去一眼。

往常中午十二點後,創作組就已撤得幾乎一個不留。這次呂梁反常無比的在正午捧著便當盒出沒,迅速成為了組裡以Beata為中心的同僚們大肆調戲的對象。

我扒拉了幾口飯菜,稍稍緩解了胃裡的空虛感後,這才招手把困窘無比的呂梁從這群狼女中解救出來,「別鬧了同志們,回來回來!」

Beata立刻做乳燕投林狀飛撲入我懷中,「你愛我!」

我汗了下,接住她,對呂梁猛搖頭,暗示他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也是從這天開始,每天下班後,呂梁便主動開車送我回去,中午的便當也是一日未缺,立即進入殷切追求的狀態。

我看著手機,除了第一天那個半途嘎然而止的電話後便再也沒有西顧的來電。

在此之前我甚至都做好了下班後在家門前撞到他的心理准備,但或許是我自作多情,這些時日以來再無他的任何消息。

一周期限到時我又往後延了半個多月,一個月後半是輿論半是妥協,我和呂梁正式開始交往。

他無疑是一個好男人,雖然不夠浪漫,但笨拙貼心得很可愛。

嚴格來說,他算是我真正名義上的初戀,我們都屬於宅男宅女一型,每次要約會身邊的人總是操心操肺地蹦出來出謀劃策。

日子就這麼波瀾不驚的過去,我們都不年輕了,雙方都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我幾乎要以為我會和他就這麼平靜的一路走下去,相敬如賓直至締結婚姻……

六月高考那一天我發了短信:

西顧,加油。

對方沒有立刻回我短信,隔天高考結束後我收到一個簡短而生疏的:謝謝。

我頓時像放下一樁心事,那個倔強又凶惡的孩子終於上了大學,已經長大成人了。晚上破天荒教呂梁下廚,煮出一鍋無福消受的大餐,他笑著連連追問我今天是出了什麼好事,我但笑不語,歲月流年就這樣在低回輾轉中漸漸消逝了……

嚴格來說,和西顧的第二次相逢是在八月。

他所在的校區離我這片居民區比較近,騎著自行車半個小時就可以到了。

那是個難得閒暇的周末,沒有約會,可以在家裡泡上一天足不出戶,我和呂梁充分交流過,彼此都熱愛電腦勝過逛街玩樂,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志趣相投吧。也曾設想過我們的未來,以後我和他可以一人一個房間,各自抱著電腦渡過漫漫時光。

正處在你追我跑的熱戀期的羅莉感慨搖頭,直歎息我們已經直接跳躍到老夫老妻的室友狀態,省略激情了。

對於激情我持保留態度,當它熱力燃燒時確實炫目,但加速的燃燒,恐怕也會加速熄滅。這樣溫水慢火,未嘗不是另一種知足。

門鈴聲響起那一刻我翻身捂住耳朵,把開門的重任交給羅莉。

誰知好半晌,隔壁愣是沒有一點聲息,我只得無奈的起身,那波霸羅莉估計又是一夜未歸。

「來了來了。」

我嘟囔著開了裡門,望見門外那人的瞬間我怔住了,差點反手又甩上門。

感覺他利眼隔著鐵門在我身上迅速掃了一圈,不耐的反手敲了敲鐵門示意我開門。

我感到微微局促,鐵門大開之時,看到他腳下的行李箱時不由錯愕的瞪大眼。

我一身邋遢,他風塵僕僕。

我想問他時隔這麼久,怎麼突然提著行李上門?但對著那張冷颼颼的臉,許久沒有心平氣和的談過話,加之心中那股不知名的罪惡感,我不自覺咽下話頭,想等他休息片刻再談。

「可以坐下嗎。」他站在客廳的單人沙發前。

意外的有禮倒讓我嚇了一跳,忙道,「當然可以。」

「你這有沒有吃得,」說到食物他倒是毫不客氣,淡淡地道,「從昨晚到現在我什麼都沒吃。」

我知道他胃口大,若是餓著肚子就會開始發脾氣,但只要能喂飽他,又會乖乖的順毛,溫馴起來。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這句貌似熟稔的話,這句話仿佛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但我和他都能清楚的察覺到那層隔閡和芥蒂,我也清醒的明白,和他已然是回不了過去。

「這麼突然找我有什麼事?」我直接開門見山。

「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趕我走?」他輕扯嘴角,微微傾身雙眼緊盯著我,帶著絲嘲嗤的道,「至少讓我喝杯水的功夫該有吧。」

「你明知道我沒有那意思。」我皺起眉,進廚房給他沖了包奶茶遞給他。

「我不知道,」他大掌松松捏著奶茶杯,過分銳利的雙眼卻依然停在我臉上,「你從來都沒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