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和趙老闆見面的小酒樓是日式裝潢,我和任西顧並肩進來時,趙老闆和另外兩個中年男子正談笑風生,等我入座後,他才將目光移到我身上,「喲!郝經理來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張老闆,這是我們公司的王副理。」

  我勾起熱情的笑容伸出手,「張老闆,王副理,幸會幸會。」

  他們也抬手跟我一握,一番你好,幸會的相互恭維完,趙總拿起菜單遞給我,豪氣的道,「郝經理想吃什麼自己點,今天我請客。」

  女服務員們都似模似樣的穿著簡易和服,拉開推拉門,踩著小碎步恭謹的上菜。

  席間他閉口不談單子,只一個勁兒敬酒,我暗暗擋了兩次,張老闆和王副理也跟著端起酒杯敬酒,

  三人輪番上陣,好在我早有準備,奔赴這場鴻門宴之前便吃了半斤葡萄,以防醉酒失態。

  保持笑容接過酒杯,我連喝三杯後一隻手卻輕擋在我的酒杯前,任西顧微笑而不失禮儀地朝他們三人道,「我們經理最近腸胃不好,我代她敬你們一杯。」

  說完就徑直倒酒自乾三杯。

  趙老闆這才第一次正眼看他,「他是?」

  我暗瞪了任西顧一眼,道,「他是剛來不久的新人,不知天高地厚,您可得替我多敲打敲打。」心下暗惱,腸胃不好的人是西顧自己吧。他以為趙六是什麼人,今晚他特地又招了兩個人,不把我灌趴下讓我出了醜是不會罷休的,他出來蹚什麼渾水。

  「哎,年紀輕輕膽量倒是不錯,」趙六給西顧添了一杯酒,「我們這些老頭子該退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自古英雄出少年吶。」

  我端起酒杯,迎合道,「哪裡,我們還要仰仗著您吃飯呢。」暗暗將場內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自己身上。

  酒過四巡後,我試探著開始提單子的事,趙六哈哈一笑,終於開始鬆了口。可惜幾乎是每談一句就被敬上一杯,雖然葡萄確實有預防醉酒的效果,但這畢竟不是萬靈丹,喝到晚上將近十點時,我的頭開始發暈,酒氣上衝,只覺臉上火辣辣一片,漸漸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偏頭看向西顧,他的臉不像大多數人一般酒後漲紅,而是青白青白的,左手藏在桌下狀似無意般,停在胃部。

  我假裝手中不穩,任由酒杯摔在地上,還剩一半的酒液潑到我的裙子上,我急惶惶拿桌上的濕巾去擦,結果摸了幾次,都摸不著位置,好不容易拿到,抓的卻又是旁邊的酒杯。

  「不行了,趙老闆……我,我現在醉得厲害,不能奉陪了。」我大著舌頭道。

  任西顧剛想說話,我腳下暗撞了他一下,他便會意的閉上嘴,任我發揮。

  趙六也想跟我繼續談生意,畢竟這邊不論是價格還是名聲都比別家好,有錢不賺是傻子,他也不會把事情做絕,見我酒後終於出了醜態,他也滿意的拍拍我的肩,定下週二談提案,終於能就此散場。

  「我送你回去。」下了樓,西顧道。

  我拒絕,「不用了,謝謝。」

  由於兩人都喝醉酒,今晚陸紆又有事要忙,打的是必然選擇。

  停車處呈環狀,繞在酒樓外圍一圈,出去時藉著酒店門前明亮的白熾燈,我突然發現前面有一輛車子外型和陸紆的很像。

  我走過去,仔細看那輛車的車牌……果然是他的。

  我在盯著車牌看了許久,從包裡掏出手機,「喂,陸紆。」

  他的背景隱隱有音樂聲,「郝萌,有什麼事嗎?」

  我分外柔和的道,「你現在在哪裡?」

  他不善於說謊,甚至還磕巴了下,「我,我在朋友家裡,你有什麼事嗎。」

  我面無表情的道,「沒有,只是突然有點想你了。」

  他是個聰明人,雖然在人際交往中呆板了一些,這次也很快聽出不對,「郝萌?」

  「沒事,」我口中依然溫柔地道,「明天的約會先取消,下周見面時我們再談吧。」

  我終於明白,其實我長得不是剝削階級的臉,而是一張炮灰臉。

  臨走前我順便用手機拍下陸紆的車號,而後施施然出去,攔下一輛計程車。

  打開車門坐進去後正要關上,突然車門被一隻手強硬的卡住,我酒醉後四肢痠軟,敵不過他的力氣,讓他坐了進來。

  我驚怒地指著車門,「你出去。」

  他堅持,卻也放軟了聲,「我送你回家,晚上一個女人不安全。」

  司機把我們當成吵架的情侶,直接踩了油門邊語重心長道,「床頭吵架床尾和,女人別太犟,否則吃虧的也是自己啊。」

  我氣悶的側了身子背對著他,回去的路雖不長,但也不短,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翻動聲,而後隔著我一尺的距離任西顧小心不碰到我,其後便再無聲音。

  下車時他的動作有些緩慢,微弓著腰,稍嫌涼意的夜,額上竟覆著一層薄薄的冷汗。

  我跟在他身後下車,目光在他背後停了下,而後疾走幾步越過他,「今晚謝謝你送我,我回去了。」

  他卻是再度叫住我,「你從前的應酬,都是這樣的嗎?」

  我轉過頭看他,「大部分。」問這個並沒有意義。

  忽然想起我和他的最後一次爭吵,那時我醉酒被林總送回來,被他粗魯的拖上樓梯,終於抑不住在樓道便吐了,那時的他只是冷冷地站在我身後,沒有說話,也沒有安慰,我的心在那一刻發涼,後來控制不住,各說了傷人的話,再後來……

  「先不要急著走好嗎,」他揚高聲在我身後道,「我只說三句話。」

  我沒有給予回應。

  他語中有絲沙啞,苦笑著重複,「只有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