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而言,重新恢復單身貴族的身份並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當然,我知道我已經29了,這段空窗期需要儘早結束。
我平日行事並不高調,除了羅莉和鍾意,我並未對其他人提過與陸紆分手的事。但任西顧不知從哪知道這個消息,週末大清早守在我家門前,我穿著睡衣暈沉沉地出門扔垃圾時差點被他嚇了一跳。
「你有什麼事?」
他穿著一絲不苟,襯衫和西褲燙得筆挺,領帶打得很漂亮,看得出是仔細打點過,只是頭髮老氣得全梳在腦後,那張年輕的臉襯著這身刻意成熟的打扮,透出幾分詭異的違和感。
他問,「你現在已經有其他人選了嗎。」
我有一瞬間發懵,待反應過來,迅速關上門——
他一愣,卻沒有按門鈴,隔著門喚我的名字。
我有些頭大,心下打定主意不出去了。
敵不動,我不動。
耳畔久久沒等到他離開的腳步聲,隔著一扇門,雙方無聲的角力。
這樣表白的場景實在有些糟糕。
男方年少翩翩精心打扮,而我手上還提著垃圾袋一身邋遢的睡衣毫無準備,頭髮亂糟糟的沒來得及打理,更要命的是左眼角還有一顆眼屎沒擦……
繼續對著他光鮮亮麗的模樣,這樣的場面我想對任何女性而言都是噩夢吧。
他的來意我已經很清楚,究竟要不要再接受他?
要不要跟他再從頭開始?
說實在話,我心底隱隱有些抗拒。
更準確的說,我還是害怕。
下午難得的閒暇時間,生平第一次上論壇發匿名帖,我在標籤『求助』和『樹洞』裡,選擇了樹洞。
憋屈太久了,我只是在找一個可以自由宣洩的地方。
我字打得很慢,一邊回憶一邊梳理這十餘年的過往,底下的跟帖從開始一面倒的狂熱呼喊著『正太!撲倒!正太!撲倒!』到後面眾說紛紜。
大部分的人很難理解。
『樓主,你心裡不是還放不下他嗎,他也打算回頭了,你乾脆就從了他啊。』
『樓主,既然你現在已經和相親對象分手了,那不就可以跟小正太在一起了,還端著幹什麼?』
『樓主,別矯情了,我很羨慕你!好浪漫啊,如果有人能這麼愛我就好了……』
我逐條仔細的瀏覽回帖,突然一個ID叫過客的回帖映入眼簾:
姐弟戀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隔岸觀景時總是把對岸的景色想像得很美好,哪有那麼輕鬆愜意啊。
我咀嚼著這句話,心有慼慼。
確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承認我在愛情裡就是個輸家,只要認定了,不撞南牆就不回頭。但我又做不到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於是只能反覆拉鋸著,搖擺而驚惶。
與西顧,那時我並非不努力,他並非不愛我,但最終還是失敗了。第一次失敗我還能爬起來繼續振作,但若是讓我再嘗試一次,這次又失敗的話……我知道我完了,我會再也站不起來。
其實我很怕疼,我害怕再受傷了,我輸不起。
請允許我自私一次。
傍晚下樓倒垃圾時,我順便去超市添購一些日用品。
下樓時我特地留意週遭,確定無礙後我便在超市多停留一陣子,把冰箱裡的存糧也給補齊了。
走出超市時手中大包小包,沒一會兩手便酸麻得抬不起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會空前懷念男人的存在,他們的剩餘價值就體現在做個合格的搬運工。
超市和我那棟樓相距不遠,從側門抄近路拐了個彎,眼看大門就在不遠處,我手酸得要命,便把東西擱在地上,扶著牆休息一下。誰料,冷不丁竟看到已有多年未見的任叔叔從樓道里出來,隨後,任西顧從他身後追出。
我下意識往邊上一躲,暗自慶幸好在今天是抄近路從背面繞回來,要是走正門就跟他們迎面撞上了。
任西顧和任叔叔長得很像,加上任叔叔保養得不錯,和以前沒有太大變化。因此雖然有幾年沒有來往,但我還是能一眼將他認出來。
此刻他們兩人似乎在激烈的爭吵。
任叔叔來找我有什麼事?
他們為什麼會在我家樓下爭吵?
好在他們沒多做停留,邊吵邊大步出了小區,轉眼就失了身影。
不是什麼事都要探個究竟,該裝傻時就裝傻,該較真時再較真。
這一幕我只做不知,平日對西顧越發疏遠。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幾次,見我迴避,他便緩下攻勢,重新恢復往日的相處模式。
辦公室內開始有人察覺不對,每次西顧跑完業務回公司後,若我還在辦公室,他們便如聞腥而來的貓,明裡暗裡投來視線,
「經理,」月底聚餐的時候,旁人故作不經意道,「你對西顧好像特別冷淡啊。」
聞言西顧週遭的人會意的看向他。
「哦?」我轉頭看他,似笑非笑的道,「觀察得可真仔細。」
他訕訕的沒接話。
「看來平日給你的事情太少了,才會盡想寫有的沒的,」我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再聽見類似的話,扣你工資哦。」
週遭的圍觀群眾紛紛哀怨地收回目光,正襟危坐。這是**裸的公器私用!
任西顧自斟自飲,配合得未向我這邊投注目光,這件緋聞表面上就算這麼揭過去了。
我原以為事情可以就這樣告一段落,但下個月開始沒幾天,中午忽然接到老媽的來電。
「萌萌啊,有空你回來看看,家裡出事了!」
我一驚,急問,「出了什麼事?」
電話突然被老爸接過去,他粗聲道,「別聽你媽胡說,家裡一切都好,你在外面工作也要注意身體,爸這邊沒事……」
通話時間很短,爸沒說兩句就匆匆收線了,但隔著電話,我隱隱聽見那邊傳來『咣咣』的砸門聲。
我心神不寧,一整個下午坐立難安,耳邊總想起那陣砸門聲。
下班前我到底按捺不住向公司請了假,隔天搭火車直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