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沖突一日日加劇……
他們懷抱著傷痕,卻捂住雙眼,以為視而不見就可以維持住兩人的世界。但問題一直都還在,並且一日比日堆積得更高,漸漸凝成了三尺堅冰,再難化開。
到最後,她說,「我們之間出了問題,我覺得不能這樣……」
她說,「我想我們還是先冷靜一下,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好嗎?」
不好。
其實他不願意分開,他害怕分開了,若有更優秀的男人乘虛而入,她再也不會回來。
他離不了她。
他不能失去她。
她對於他而言,不僅僅只是一個單薄的情人身份。她是他的伴侶,是他的姐姐,是他的母親,是他的支柱……她占有了他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位置,他怎麼可能割捨得了她?
但她卻已經不想再繼續等待他了。
兩人再次冷戰後,看著她找到離開的理由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他淡淡地道,「是不是挺開心,終於有借口能離開?」
她竟有幾分心虛地窒了下。
他背過身,闔上眼,不再看她。
其實很多事情當時都無法看清楚,很多事情後來都走向事與願違的路。
當她再次在深夜被其他男人送回來,甚至於那個男人還當著他的面摟著她的腰時,等候了大半夜原本想示好的他終於壓抑不住爆發了怒氣。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爭吵,他有些厭倦的道,「這次又是為什麼。」
「工作上的酒宴應酬,」她扶著額,「西顧,我現在很累了,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爭吵了。」
他如困獸般盯著她,「萌萌,我從不想跟你吵,但你能不能也給我相應的安全感?」
她受不了的道,「那麼你究竟還要我怎麼做?你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他揚起聲,「想說這句話的是我,你究竟要我怎麼做?你希望我怎麼做?我可以從今以後不再看別的女人,我也想盡快去工作,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女人像今天這樣……」
「這只是工作!」
「好的,工作,你總是有很多工作,你什麼時候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而不是總是開口工作閉口工作。」
他不想說這樣任性的話,但人在氣頭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其實每次看到她醉醺醺地被送回來的模樣,他很心疼卻又只能無能為力的懊惱憤怒。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她沖口而出,終於吐露了真心話,「如果你能給我安全感,你以為我拼命工作又是為了誰!」
她雙唇開開合合,在他眼中盡是嘲恥的弧度。
她看不起他……她首次直白的說出口。
是,他知道她一直就沒有平等看待過他,她如今已經是事業有成的成熟女性,他只是一個還沒有踏出社會不能謀生的學生,她一直在屈就他……
他還太年輕,自尊心強烈而脆弱,聞言白了臉,定定看了她片刻,不發一語的轉身下樓。
她在身後喊了一句,「西顧——」
當時他沒有回頭,不去理會……
等到察覺不對時,他才發現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那天晚上他一定不會再先走,他會緊緊抱著她,告訴她無論如何他都想跟她在一起。
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分開。
無論如何,他都會努力讓她幸福。
但一切不可能重來。
「請你不要再拖累她了。」
當羅莉將她的病歷單遞給他時,他霎時失了言語。
「當初你說你會好好的照顧她,你說你不會辜負他,你會證明給我看……」羅莉指著那張病歷單,「這就是你給我的證明?」
她氣得幾乎快說不出話來,漲紅著臉,手再一指此刻躺在病床上蒼白瘦弱的女人,「當初好端端的將她交給你,不到一年時間,她的身體竟然糟糕成這樣,你不是說你很愛她,你不是說你會照顧她,這就是你照顧的成果?像這樣突然暈倒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之前一點都沒有發覺?你跟她在一起這麼久了,她臉色一日比一日差,身體越來越瘦,平日忙著工作加班就算了,還要處處讓著你,寵著你,你不體諒就罷了,還總是跟她吵架,讓她傷心……」她眼圈紅了,「再這樣下去她會被你活活累死。」
他張了張嘴,腦中嗡嗡成一片,喉頭酸澀的梗著,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今天我就當一次壞人,你不心疼她,我心疼她!」羅莉咬著唇,語中難掩怨憤,「請你不要再糾纏她了,算我求你了,你害她還害得不夠嗎?」
她字字錐心,他捏緊病歷單,半晌,低聲從齒縫擠出話來,「我……不想離開她。」
「你還有臉繼續說這種話?」羅莉聽罷恨不得抓起手中的包包丟過去,「那你告訴我,你要拿什麼來愛?不要總是大言不慚的說著空口白話。當初你們找我坦白時你說了什麼?也是你親口答應,若是日後沒有照顧好她,負了她,你甘願離開。你們在一起這段時間,你究竟做了什麼?你做了哪些努力,解決了哪些問題?」
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這麼失敗,無能。
她質問,「這些問題一日沒有解決,她再跟你糾纏,也依然會重復這些傷害,你當真不毀了萌萌一輩子就不甘心嗎!」
他咬緊牙關,心如刀絞,卻也只能啞口無言。
她暗歎口氣,「萌萌的心腸很軟,如果你現在認錯執意糾纏,她不一定還是會原諒你,但也請你摸著良心好好想一想,還要不要再繼續拖著她,如果你真的心疼她,真的還愛著她的話,請你離開。算我求你了,請你離開……」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近乎卑微的道,「能不能……再讓我多看她一眼?」
手指仔細而小心地沿著她的輪廓輕輕勾畫他的臉……
每一秒在這一刻被無限延長,每一根線條在他眼中被無限放大,他牢牢將指下的輪廓深深印入心底。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這樣愛他,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比他更愛她。
可是他現在卻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他不想,也不能再拉著她受罪了。
她出院的那一天,羅莉拉著她的手,像躲避瘟疫一般從他身邊匆匆走過。
等到高跟鞋的清脆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回過頭定定看著她單薄纖細的背影,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幾乎快將自己站成一座墓碑。
求你別忘了我。
其實他不想放手,其實他不願意離開。心太疼了,甚至連指尖都失去了動彈的力氣,他幾乎無法再忍耐……
我會盡快成長,請你不要忘了我。
請你別走得太快……
請你等我回來。
在接下去一年半的歲月,他專攻課業,重點關注郝萌的公司在校內設下的實習生考核。
閒暇時間,他常常乘著公交車,在她樓下徘徊。
她窗口橘黃的燈光常常徹夜通明,他有時便怔怔仰頭看著,努力捕捉她偶爾劃過窗前的纖細身影,不覺一夜過去。
9個月後,她和她的相親對象正式確認了關系。
他焦心如焚,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將那個男人從她身邊趕走。
第11個月,他終於按捺不住,摸清他們的交往時間後,故作不經意的從他們眼前經過,努力讓她發現他的存在,希望能喚醒她的記憶……
他心跳如擂鼓,當她注意到他時,他的手甚至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
請你別忘記我。
我一直都愛著你,請你等我回來。
分開的時間漫長得令他難以忍耐。
終於,第17個月,他終於能堂堂正正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強忍住心酸,微笑著說一聲,「你好。」
仿如初見。
「我叫任西顧……『煢煢白兔,東走西顧』的西顧。」
我們能不能從頭再來?
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白首的。
我想要你嫁給我,我們會生兩個孩子。
我希望他們都是女孩。
她們最好全部都像你,有著跟你一樣的眼睛和嘴唇,我想那是世上最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