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為了要討好你的歡心 我經常忘記我自己

  「對了,何曾你還記得吧?」

  風和日麗的週末下午,袁謙約了蕭明明出來喝下午茶,旁邊的步行街人流如織。

  比起上次吃飯,袁謙好像更加放得開。兩個人雖然稱不上相談甚歡,但也不會冷場。

  不過這個話題……

  「記得,上次暴雨,他送過我回家。」她用低頭喝咖啡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對對,我跟他是大學室友。你別看他有時候看上去挺嚴肅的,其實本人……」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他不就是典型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麼?

  「嗯,工作好像挺忙。」聽著袁謙對何曾的諸多溢美之詞,蕭明明覺得尷尬得不行。

  「是啊,挺忙,也很有想法。」他頓了頓,神秘兮兮地說:「不過他竟然準備回國,而且說手續已經辦差不多了,這倒是讓我有點驚訝。」

  蕭明明覺得喧鬧的商業街一下安靜了,好像被按了靜音鍵似的。

  他是真的想回國發展,也是真的去辦手續了?

  「這樣啊。」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用吸管戳著杯裡寡淡無味的碎冰。

  她其實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偏偏袁謙並沒有察覺這一點。

  「哎,他和謝師姐的事情,我也是沒想到。」袁謙遺憾萬分地嘆了口氣。

  「我覺得他算是被坑了,真的。」他搖搖頭,「說起來也算是人家泡他,你說哪有賴上就不走的,有他什麼事。」

  袁謙大概是感慨良多,也不拘謹了,於是把何曾曾經給蕭明明講過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在袁謙的版本裡,那個謝師姐老牛吃嫩草,得了便宜還賣乖。說要出國就把門鎖都換了,寢室裡幾個兄弟都覺得不像話。

  「你說這叫什麼事?你要出國,要奮進,好好說不行嗎?直接把人鎖外面,我們都替他生氣。」

  在何曾的版本裡,他對這些一筆帶過,只是說覺得她比自己有追求。

  「然後那個謝師姐不是走了嗎,送了飛機回來我們幫他去租的房子裡搬東西退房。」

  「還和那個房東吵了一架,說這又漏水那又壞了什麼的。他一直很冷靜,跟我們說別吵,賠就賠。」

  「等我們把東西搬差不多了,他看了那個房間很久,少說十分鐘吧,反正我跟另外個室友抽完一根菸他都沒出來。」

  「你還抽菸?」蕭明明終於插了句嘴。

  袁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呃……偶爾……」

  她擺擺手:「我隨口問問而已,你別緊張嘛,後來怎麼樣了?」

  袁謙看她並沒有想像中的生氣,心揣回了肚子裡:「後來我跟那個室友偷偷過去看了一眼,結果你猜我們看到什麼?」

  能看到什麼?人走了,東西也搬空了。

  還能看到什麼,難道是靈異事件?

  「他就蹲在地上,抱著膝蓋,也不知道人在看哪兒。看到我們來了,慌忙擦了一下眼睛。」

  「其實異地又跨國,真的難。我們那天晚上一起吃飯,就想勸他乾脆算了,大丈夫何患無妻?」

  「結果剛開了啤酒還沒說上話,他突然說決定準備出國。我們真想問他是不是發燒了,看表情又不像。」

  「我們以前聊天的時候,一直感覺得出來他是想畢業之後回家那邊的,出國那個決定主要就還是為了……哎。」

  袁謙說得有點累了,喝了一大口咖啡。

  「那後來呢,他也去了那邊吧,怎麼沒有和那個師姐在一起?」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大四那年他瘋了一樣熬夜刷題,泡圖書館和自習室的時候比誰都多。」

  「聽上去有點誇張……」她順著袁謙的話感慨了一句。

  是除了極少數時候,何曾一直看上去都是一副指揮若定的樣子。

  她覺得他應該屬於典型的那種利己主義者,怎麼會為一段虛無縹緲的感情、一個曾經把他鎖在門外的人拚命成這樣?

  心裡有點酸楚,奇怪,明明和他說得那麼清楚,大家沒可能的。

  可是從袁謙這裡聽到了他的過去,就忍不住替他難過。

  「而且那個時候又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但是他吧,就是太較真……後來大四那次不順利,又準備了一年才走。」他苦笑一聲,「你說,一個男人做到這份上,是不是夠意思了。」

  「嗯……」蕭明明遲疑著點點頭。

  在何曾的描述裡,他好像只是做了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去追趕女友的腳步,和她在一起。

  以至於說到「前女友為了下定決心出國所以換了鎖」,和「再次下定決心離開他,把他鎖在門外提分手」這種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的經過時,顯得過於輕描淡寫。

  甚至讓聽故事的人有一種錯覺,那就是他不在乎,也沒有痛苦。

  怎麼可能?旁觀者都這樣了,當事人呢?

  他是一次又一次強調自己給不了時間和關懷,那他曾經一次又一次的付出呢?

  他是不喜歡說這些,還是覺得這些是自己的義務,是分內事,所以沒什麼好說的?

  蕭明明走神了,腦海裡一直盤旋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以至於袁謙把話題換到了上次的卡片上,她都只是下意識地「嗯」了幾聲,依舊神思飄忽,完全沒有留意他究竟在說什麼。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回頭給你看看我以前寫的一些東西。」袁謙定定地看著她,表情是難得的自信。

  「哦,好。」雖然很對不起對方,但她確實想著心事。

  為了掩飾,她岔開了話題:「要不作為上次吃飯的回禮,今天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吧?也不知道這裡附近有什麼吃的……」

  蕭明明作勢左右張望,突然愣了愣神,因為有對情侶抱著鮮花從面前經過。

  本應該甜蜜相處的兩個人,卻彷彿有些小矛盾,男方拉著女方挽留,而女方抱著花束作勢要走。

  「明明?」袁謙大概是看她很久沒有說下文,叫了她的名字。

  「嗯?對不起,我說到哪裡了?」她有點尷尬,畢竟對面的袁謙正那麼期待地看著她。

  「哦,沒事,明明,你是不是……」袁謙話沒說完,順著她剛才的目光所向,看到了那對情侶。

  嬌豔欲滴的玫瑰,熾烈的愛情象徵。

  其實她是想到了之前自己抱著玫瑰,被何曾拉住衣袖的一幕。

  「哦,之前送你的花……」他又有點慌亂起來,手足無措的。

  蕭明明知道他會錯意了,將錯就錯地說:「謝謝,我很開心,好久沒有人送我花了。」

  「那我以後可以繼續送你花嗎?」

  袁謙拋出這樣的問題,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再老套的方式,只要對方不那麼讓人討厭,總是能讓人心動的。

  只不過蕭明明看到剛才的場面,首先想到的卻是有些失態地拉住她衣袖挽留的那個人。

  他的神態、他的表情、他的動作——其實她記得很清楚。

  「我只是怕你辛苦。」

  他的話,就算再輕,她聽得很清楚。

  而且即便是在和袁謙約會聊天的現在,也讓她不合時宜地心動著。

  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影子也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