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戰艦裡,獵殺者們一人找了一個獨立的艙房,快速的躲了進去,丫丫的,喬以安大魔王太可怕了。
喬以安安靜坐在控制台前,一向坐姿筆挺的身體重重的靠在了高背椅上,似乎不這樣,便無法支撐下去。
獵殺者們的描述太詳細,那場關於人類和機械人的大戰,機械人躲避到了未知宇宙的惶恐,乃至於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個根深蒂固的印象——外宇宙的人類,強大而不可戰勝。
所以看到今天的場景時,她才會如此的震撼和不可思議。
那種極限的落差,不亞於看到一隻猴子口吐人言!
喬以安震盪的心情逐漸的回復平靜,她開始思索起第一次行止的得失,那一幕幕畫面從她眼前快速劃過,驀然,定格在了一雙小手巴巴的推著她的場景。
女孩看著她的眼睛中有懇求,有勸說,偏偏沒有恐懼,而當黯然轉過身來時,一切都變了,女孩迅速的匍匐在地,宛如一個帶著自動開關的機器人,黯然幾人的舉動就是操縱他們的開關。
喬以安一拳擊在了控制台上,發出了砰然一聲巨響,隔壁房間的黯然把頭往被子裡又縮了縮,顧不得去想他這種模仿人類小孩子怕鬼的舉動有多幼稚。
該死!
除了這兩個字,喬以安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她已經明確的判斷出來,那個女孩,並不怕她。
換句話說,那些猶如原始人類樣的人類怕的是黯然幾人,她和黯然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歸根到底,不過是人類和機械人!
也就是說,把這些原始人類變的如此膽小怕生。毫無骨氣,一身奴性的罪魁禍首,是機械人類!
這個事實在喬以安的腦中轟然炸開,讓她再也無暇去想其他,她年輕的生命中,為了中華聯邦的強大而奮鬥,為了地球的未來而與惑星完美人族戰鬥。又為了銀河帝國而和蟲族開戰。
她,喬以安,就是一名徹頭徹尾的鬥士。但是在以往的戰鬥中,她總能保持著極度的冷靜,在戰鬥中行止隨心,進退自如。
今天,她是第一次如此的憤怒,有種想要撕毀一切的衝動,該死Π以安低聲咒罵,右拳狠狠的一握,戰艦的四個角落中立刻傳來了痛徹心扉的慘叫。
現在的情況,和獵殺者們當初陳述的世界完全不同,簡直可以說是天翻地覆截然相反。
喬以安猛然站起,不行,她不能再坐下去了,她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要知道到底是只有一個星球變成了這幅樣子,還是整個人類世界都被機械人控制。她必須找出一切的根源。
她啪的一聲拍開了全艦通訊器,森冷的宣佈道:「我要獨自前往那座城市,你們老實的給我呆著,如果被我發現,立刻摧毀你們的星核!」
語畢,她的右手又是狠狠一握,慘叫再次響起,喬以安冷哼一聲,邁出了戰艦的艙門。
她一步一步。順著石板路向著城市走去,再一次看到路邊井然有序的風景,心情卻已經截然不同。
人類喜歡變化的風景,尤其是這種只適合獨自散步的小路。那麼,是誰,誰會把植物佈置成這幅涅?
答案呼之欲出。
喬以安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這裡,應該是機器人們的領土,而那座逼仄的擁擠不堪的城市,才是人類的居所。
的確如她最初的猜想,那是人類的棚戶區。
在即將抵達城市時,喬以安腳步一頓,她瞇起狹長的眼睛,抽出了靴子裡的匕首,兩下割掉了褲子下擺,又從衣襟上割下了一條布條,脫下外套,僅用布條覆住了胸前,猛一望去,她已經和城市裡的原始人類們一般無二。
如果忽略掉她過於乾淨的臉,和如同獵豹一樣危險的眼神的話。
喬以安邁入到了城市裡,這一次,沒有了黯然等人高大的身影阻擋,喬以安一眼看到了眾多的原始人類在城市中的情景,他們三三兩兩圍做一堆,並不勞動,也並不彼此交談,若非此刻城市之中兩顆艷陽高照,她絕對會以為那些人類全部是幻影。
沒有聲音,沒有半點聲音,只有風偶爾穿過城市的嗚咽聲——由於樓間距過密,再凶狠的風也只能在拐了幾次彎後心不甘情不願的消失掉。
喬以安發愣間,一雙漆黑的小手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褲子,喬以安猛然回頭,再一次撞入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
熟人。
喬以安心中湧起了一股慶幸,她彎下身體,嘗試著扯動唇角,露出了一個笑臉,女孩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彷彿一隻無知的小鹿,滿是好奇的打量著她。
半晌,她模仿著喬以安的舉動,唇角上彎,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臉皮僵硬,笑起來生硬無比,女孩本應該甜美的笑容看上去竟有幾分猙獰。
喬以安的心情越發沉重,舉目四望,眾多的原始人類大多昏昏欲睡,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除了誠惶誠恐和驚懼,其他的表情似乎從這些人類的臉上消失了。
這是一個多麼悲哀的種族,這還是一個智慧種族麼!
女孩伸出瘦弱的手臂擋在了眼前,望了望頭頂刺目的陽光,拉住了喬以安的褲腿,嗚咽兩聲,喬以安心領神會的跟在她身後,一大一小,很快到了一處樓房的陰影形成的遮涼地。
喬以安注視著腰間萬能翻譯器上平滑的曲線,這種智能翻譯器是基於音節出現的多寡來確定字意的,譬如說華語,的這個字的出現頻率最高,所以也最先被確定下來,然後是各種人稱代詞,接下來,通過你的,我的,他的,又可以確定各種附屬詞。
當然,這只是簡略的描述,事實上,萬能翻譯器的工作機理十分複雜,它除了可以自行解析未知語言,還可以把已知的語言進行分類,編入不同的語系,有時候,甚至可以回祖溯源,確認兩個不同星球的公民的共同祖先。
據喬以安所知,大部分民族的語言和文字都十分類似,最典型的就是英語,看著詞彙,完全可以拼出他的讀音。
漢語則是一個另類,幾乎沒有一個星球的像是中華聯邦這樣,文字的形和音完全的分開了。
連銀都曾經讚歎著說過,「以安,你們華族的文明實在是迷人。」
她當時怎麼回答來著,對了:「大破滅時代之前的歷史更加迷人,那是古代文化的巔峰時期,用極少的幾個字就可以表達出非常複雜的意思,比如並肩疊股,如果用現代華語來說,那至少是一個有著兩個子句的長句子。」
從她第一次踏上這個星球,就一直使用著萬能翻譯器,後者卻始終處於工作停擺狀態,證明這些原始人類發出的聲音,只是一些人類本能的聲帶振動,而和可以讓彼此交流的語言無關。
女孩靠著牆壁坐了下去,喬以安模仿著她的樣子,同樣靠著牆壁滑落下去,看到女孩再次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喬以安知道自己做對了。
望著身邊的女孩,喬以安再度開始了思索,從女孩對她的幾次提醒看來,這應該還不是一個完全愚昧的種族,至少面前的這個女孩,對事物還有著自己的判斷,說明她有著一定的思考能力。
女孩嬌小的身體靠在了喬以安身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閃忽閃,宛如一隻小貓咪,煞是可愛。
看著她黑色的瞳孔,喬以安心中一動,她從腰間解下了軍用水壺,右手成碗,倒在了掌心,女孩一直好奇的看著她的舉動,大眼睛眨啊眨,乖巧的讓人心疼。
喬以安對女孩安撫的一笑,左手蘸著右手掌心的水,指尖向著女孩的臉上蹭去——她身上的衣服被撕的差不多了,僅夠覆體,喬以安也只能想的出如此笨拙的法子了。
女孩一怔,感受到了臉上的清涼,立刻發出了咯咯的笑聲,這是純天然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她的笑不再是生硬的模仿喬以安,臉上的表情自然柔和,甜美可愛。
下一秒,她似乎被自己的笑聲驚住,笑聲戛然而止,怔怔的望著喬以安,視線在喬以安的掬著水的右手和蹭著她的臉的左手指尖間來回移動,女孩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嗷的一聲撲向了喬以安,雙手捧住了喬以安的右手,一臉惶恐。
她使勁的把喬以安的右手手指向著掌心扣去,似乎想要留住她掌心的一汪清泉。
喬以安愣了下,隱約明白了什麼事情。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喬以安把右手向著女孩面前推去,臉上的表情和善異常,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她都沒有如此的和顏悅色過。
女孩望著喬以安,後者的表情越發柔和,女孩的膽子終於大了起來,她低下頭,宛如小貓一樣,把臉埋入了喬以安的掌心之中,伸出舌頭,一點點的舔著小水窪裡的水。
喬以安深切而沉痛的注視著女孩,他們,竟然連食水也保證不了麼?所以才會蓬頭垢面,渾身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