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藍龍先生的懇請

  接下來的這個《藍龍先生的懇請》講的是對著一名纖弱美麗的魔法師表白並請求他騎自己(?)的藍龍,遭到了殘忍的拒絕之後依然沒有放棄的故事…

  《藍龍先生的懇請》

  下雪了。

  白色的棉花糖般飄落在地上,疊出了厚厚的絨毯。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圓圓的大掌印外加幾顆肉球的痕跡。

  而那些小山一樣的掌印旁邊,是一個小小的,人類的靴印。

  阿什麥西遇到布魯克的這一天,正好是除夕夜,天上下著鵝毛般的大雪。雪花落在巨龍那翡翠般的鱗片上,就像當日的天空——白色壓著蔚藍,鬆鬆覆蓋著,起伏時可以看到下面屬於藍色調的呼吸。

  阿什麥西是一名今年年初剛通過初等魔法師考試的少年。

  和這個年紀大部分的少年一樣,對著『龍』這種生物,他謹慎地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好奇和畏懼。他在這個陰暗的洞穴裡微微縮著身子,藏得很好,只露出了一顆腦袋,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這種危險生物的注意。

  然而在巨龍走進石岩鐵壁內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他。

  沉重的聲音響起,好像暗系魔法一樣鎖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瞬間有種窒息的感覺。

  「年輕人,你可以出來了。」

  渺小的人類在巨龍的注視中惴惴不安的走了出來,然後他敏銳地感到了那股視線的不滿。

  「……把你的兜帽拿掉,」

  布魯克看著那驚人細弱的胳膊和腳踝說,

  「抬起頭看著我。」

  阿什麥西照著做了——他的頭髮是半精靈特有的墨綠,就好像夏天被光線擋住的尤加利樹新葉,眼睛則是繼承了母親,淺淺的杏色比金黃更深。

  眼前的人類魔法師有著尖尖的下巴,兜帽裡的耳朵卻半長不短,透露著他一生將要背負的尷尬。

  「長得倒是挺可愛的,」

  巨龍的鼻子裡噴出一口氣,那陣沉悶的聲音也變得微妙起來,

  「不過你為什麼會到我家裡來——偷竊並不是美德,這裡可是私人住宅。」

  「非常抱歉,」

  阿什麥西結結巴巴的說,

  「我只是被趕出來了……同學們,他們,不太友好。」

  「在除夕夜嗎?」

  布魯克有些遲疑的問。

  「人類,你的父母呢,」

  「他們均已不在這個世上,」

  少年人打了個噴嚏,扯了扯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說,

  「我就住在山腳下那個切爾西福利院裡……如果您知道世俗的事情的話,那就可以理解,為什麼我會被趕走。當然了,十分抱歉闖入了您的巢穴。」

  「我不欣賞你用這個詞,」藍龍先生挑了挑他虛構出來的眉毛,「這裡是我的『家』。」

  「非常抱歉。」

  魔法師謹慎的回答,然後得到了坐下烤火的允許。

  藍龍先生低頭看了看少年,然後體貼的變成了人形。

  從幼年時期就接受了家族良好教育的藍龍閣下,大約是人類三十一二歲的樣貌,五官深陷,非常英俊。他的眼睛是鱗片般的翡翠色,深藍中透著一絲湖綠。頭髮被綢帶清爽的紮在腦後,穿著天鵝絨的西裝。他的個子十分的高大,瘦卻有力的身體看起來就像是個上流社會的紳士——這點認知讓阿什麥西有些不安的挪遠了一些。

  「你知道龍與人的約定嗎?」

  靜靜坐了一會兒,年長的紳士看著火堆提出了疑問。

  「……龍騎士嗎?」

  少年不太確定的問,

  「聽說過一些,但是……」

  龍騎士的話,感覺上大多都是些只有肌肉,大腦不太靈光的鬥氣使用者,尤其是貴族們才會做的事情。除了要和巨龍簽訂契約,大部分的人都必須離開家鄉,甚至放棄組建家庭——畢竟大部分的原始巨龍們都不太願意看到自己的小寵和其他人過於親近。

  不過說實在的,作為毫無疑問站在食物鏈最高點的巨龍如今幾乎也已經絕跡,如果不是因為龍騎士的話,恐怕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難以看到一隻吧。

  對於血統混雜而天生體質瘦弱的半精靈阿什麥西而言,向來高高在上的龍騎士可以說是他最討厭的那類人之一。

  「你覺得我怎麼樣?如果要締結契約的話,我或許可以代替你的父母給你一個溫暖的家,或者是你可以騎著我——」

  就在他還在思考著上一個問題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個類似求婚的請求。

  魔法師少年嘴角微張,詫異之中的身體甚至比大腦更快的做出了反應。

  「——不用了!」

  一陣令人有些忐忑的死寂後,少年才趕緊又加了一句,

  「我,我是魔法師,不,我是說,我想成為一名魔法師,雖然現在只是剛從學徒畢業,但是聽說西大陸有一家新的學院,院長願意接受混血子弟……」

  「……魔法師啊,」

  藍龍抬頭看著石壁,彷彿透過那厚厚的岩層看到了漫天白雪。他用懷念的口吻說,

  「如果是一位魔法師的話,搞不好也不錯呢。」

  「總之……」

  阿什麥西有些窘迫——他不知道怎麼去拒絕來自那麼高貴的一位大人的請求,

  「我很抱歉……我不能……」

  「沒關係。」

  巨龍卻很紳士的回答道,然後又往火堆裡添了一根木柴。

  然而第二天,阿什麥西整理好衣物打算走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位高貴又傲慢的龍先生根本沒有打算接受『不』作為答案。他跟著阿什麥西去了西大陸,並且到了傳說中的泰蘭特學院

  ——然後阿什麥西才知道,原來院長普萊森特先生和藍龍居然是老相識。

  「布魯克看起來還是一樣呢,」

  刀疤臉的中年人笑著,眼角雖然起了一些皺紋,氣勢卻還是和年輕時代一般溫柔而沉穩。

  「我卻變老了啊,」

  依然有許多歲月可以度過的藍龍先生對著他行了一個紳士禮,接著問,

  「故去的日子承蒙照顧……倒是阿萊你還是和過去打算的一樣,一輩子不接受任何龍的邀請嗎?」

  不知道為什麼,對面的院長先生居然笑著搖了搖頭,

  「不,意外的是,已經找到了一個想一直在一起的物件。」

  即便是已經活了上千年的布魯克依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長大了眼睛問道,

  「什麼!是哪條龍那麼有本事——天,如果瑞爾知道一定會非常生氣的,」

  「是條很可愛的小雪龍,」

  男人笑著說,

  「只可惜現在還沒辦法去見他呢。」

  藍龍先生立刻也露出遺憾的表情,反倒是一邊的阿什麥西有些聽不太懂,卻還是收緊嘴巴沒有問出聲。

  直到幾年以後,他才明白了這件事的沉重。

  然而那個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最年輕的魔法使,學院也不僅僅是只有小貓三兩隻了。

  布魯克遠並非他人形時看起來那麼年輕——當他十六歲的時候布魯克是那樣,二十一歲的時候布魯克還是那樣,如今他已經二十五歲,藍龍先生都絲毫未變。

  哪怕是那一頭水波般的長髮,都沒有一根是雪白的。

  阿什麥西一直沒有答應作為龍騎士的請求,然而這頭倔強的藍龍卻也沒有離開過他。

  除了偶爾消失幾天去尋找食物,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候在他的左右。

  周圍羨慕他的人著實不少——畢竟就算是龍,也不是個個都像布魯克那樣成熟穩健又獨具紳士風度的,比如那頭常常跑來他們學院窗外偷窺某個孩子睡相的森林龍就是個反面的例子。

  若是和這樣強大又美麗的生物在一起生活,不能不說是許多學院的夢。

  最後就連他的好友也忍不住來問他,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他哪裡不夠好嗎?」

  那時候阿什麥西喝得也有些多,又恰好藍龍先生外出,便醉眼朦朧的回答到,

  「他很好——幾年前我就想答應他了,只是後來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

  年輕的魔法師沒有說,而是趴在了桌上。

  好友正想對著酒吧侍者說兩句,卻發現已經有人把他抱了起來。

  藍龍先生掛著那一如往常的淡定表情,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把幾顆金幣丟在了吧臺上。被熟悉的味道抱在懷裡,少年,不,青年人只是磨蹭了一下那個胸口,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些。

  「啊,下雪了,」

  走出小酒館的們,一個孩子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叫了一聲。

  鵝毛般的大雪,一片晶瑩的六棱形飄到了阿什麥西的睫毛上。

  ——夢裡彷彿又回到了那天的初遇。

  他早就想答應下來了。

  只是,他現在已經明白了,那個關於老師和他背後可能的故事。

  那種沉重又無能無力的感情簡直比起父母當年的反叛更加可怕。

  我可不能變得和他一樣……阿什麥西絕望的想。

  但是——

  哪怕在睡夢之中,他都忍不住想靠近那個男人。

  夢裡那個十六歲、裹著破袍、邋遢的少年站了起來。

  火堆旁的藍龍先生剛剛緊張又忐忑的提出了他的懇請,就被抱過來的細胳膊嚇了一跳——少年是那麼瘦,在福利院裡從來都沒有吃過一頓好的,抱著他的時候卻非常有力。

  夢裡的阿什麥西靠在藍龍先生的臉邊,堅定的親了他一下,然後回答,

  「——好啊,布魯克,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在藍龍先生的眼裡,他就像一顆隱藏在岩層中的鑽石,一個新年帶來的福音,在這個雪夜閃著螢光。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

  夢裡的,卻漸漸已經停了。

  ——陽光照了出來,天空顯出一抹玻璃般的淺藍色。

  漂亮得就像心上人的眼睛一樣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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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釋1 阿什麥西=Archmage, 藍龍布魯克=Blue, 泰蘭特學院=Talent學院

  註釋2 普萊森特和小雪龍的故事詳見《小雪龍先生的暗戀》

  註釋3 森林龍和普林斯的故事詳見《森林龍先生的憂傷》

  註釋4 這就是一個管家型的悶騷攻和深情糾結受的故事。題目之所以是『懇請』,就是明明布魯克是知道他心情的,卻還是不去逼迫對方。

  註釋5 人設方面藍龍已經年紀挺大,和普萊森特等大概七八個人曾經是同一個冒險小隊的。隊裡曾經有個魔法師是個超級大毒舌,最後和另一頭龍瑞爾在一起成為了歡喜冤家<-這個只是說說應該不會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