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船長最近很是抑鬱。這事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在藍海上摸爬滾打過生活的人之間,有條不成文的規則——女人不能上船。
緣起為何已經不可考證,有人說這是因為海神的詛咒,也有人說是因為女人引發的船員失和比詛咒的後果還要更加不堪設想。眾說紛紜。
總之,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打破過這條鐵律。
但是這也間接或直接的導致船上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先不說那些堆積如山的臭衣服和不能明說的生理需求了,光是夥食問題就快要把眾多水手折磨瘋。
「天哪!克雷!你這烤架上的是什麼啊!」圍著兜帽的小個子水手驚訝的瞪著眼前那坨躺在烤架上,嗞啦嗞啦響個不停的焦黑色不明物體。
「諾多你什麼眼神?這不明顯是碳烤龍牙魚啊!」光頭一邊擦著汗,一邊大聲回道。
那為什麼我連魚的模樣都認不出來了!諾多崩潰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快告訴我,這周不是輪到你掌廚!」
光頭克雷對他呲呲牙,咧嘴一笑。
不!!!這不是真的!!!
諾多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一步三晃的小跑到大甲板上,跳起身來拍了拍撞鈴。
霎時,尖銳的鈴聲傳遍了整條海盜船。
看見船員們來的七七八八的,諾多捂著臉悲痛道:「這周是克雷值班。」
短短的一句話,沒頭沒尾的,眾人卻瞬間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全蔫了,悲鳴痛呼聲層出不窮,此起彼伏。
原因無他,克雷的廚藝簡直是地域級別的難吃!無論什麼材料到了他手裡,都只會變成黑乎乎爛兮兮的助燃料。
大家強忍著噁心過完一週就算了,不可能讓船長也吃這玩意啊!儘管大家都戲稱此為「海上男兒的浪漫」,天生神力的船長可是會暴躁的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掀翻進海裡去的!
於是整船海盜硬生生的被逼著當了漁民,盼望著能從海裡撈點新鮮海產,切了當作刺身應付了事。
業務本身就不對口,藍海裡盛產的又基本上都是些戰鬥力驚人的魚類。
好幾次魚沒撈到不說,船都差點沒散架,真是拿了老命去捕魚啊!
有時狀況慘烈的實在過不下去了,一眾海盜就偽裝成普通的落難漁民,找海軍混吃混喝。甚至後來連海軍都看不下去了,建議這船沒腦子的漁民換處地方幹活。
你說啥?海盜的尊嚴?餓的腰都站不直了還談什麼尊嚴啊!早拿去餵星鯊了。
所以說,大家這反應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悲痛欲絕啊!
瞟了眼緊閉著的船長室,大家鬆一口氣。還有補救的機會!趁著船長沒起身,眾人趕緊撒了一網下海,生怕餓肚子的船長對他們發起床氣。
沒過多久,浮標沉了沉,船員們迅速的把鐵鏈綁在攪線機上,開始繞線起網。
鏈條的撞擊聲砰砰鏘鏘的規律響起,不一會,果然看見網中兜了好些海產,露著尖牙,凶神惡煞的。船員們互相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漁網固定在吊掛在甲板正中央的懸桿上,四散開來。
諾多環視一圈,確定留下了充足的開闊空地,並且船員們都武裝準備好了,才一把按下他眼前的紅色按鈕。
漁網底部立即開散出一個大洞,像被突然解開的大口袋,只聽「轟」的一聲,卻見那些漁獲直直砸落到裝備了特殊鋼材的甲板上,船身微顫了一下,恢復平穩。眾人屏氣靜待,過了須臾,沒有任何異狀,這才收起武器,嘻嘻哈哈的走上前去,熟練的分揀摔斷了氣的海產。
「為啥每次都要這麼小心啊,」明顯是新來不久的船員問道,手下動作不停,「這魚都快被砸爛了。」
諾多蹲在椅子上翻檢著海產,眼皮不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著些沒什麼不好,你當藍海裡的魚類都是吃素的啊?」
新手閉嘴不答。哪止是吃葷,不少都吃的是人肉呢,我知道!
就見眼前一條劍魚瞪著眼睛呲著利牙飛過來,嚇得趕緊閉上雙眼。諾多隨手一刀把它斬成兩半,衝著他努努嘴,「就這還有沒撞死的呢!」新人只得訕笑。
沒過多久,甲板上已經分揀完畢,只餘少許船員拿著拖把在做清潔。
能吃的漁獲基本上都被送進了儲存室處理存放,剩下少許當做今天的夥食材料。不能吃的就簡單了,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一股腦的全被倒回了海裡。
這時,船尾傳來一聲巨響,那是上好的木材猛力相撞的聲響。一頭棕紅色頭髮的男人從船長室踢門而出,鼻樑高挺,薄唇緊閉,眸中暗藏風暴,明顯還處於剛起床的低氣壓狀態。
光頭克雷正好剛完成「料理」走過來,端著盤子四周打眼色。
船員們目不斜視,搬來了船長的靠背扶手椅,四平八穩的擺好,請船長坐下。
看著眼前不定期上演的熟悉鬧劇,阿爾格爾覺得額頭的青筋都要掉落一地了:「克雷,這是我第五百三十六次建議你……」船長坐在靠椅上,深吸一口氣,伸腳一靴子就把那碟堪比燃料的料理踢開,中氣十足的大吼:「請個廚子上船!」
看見剛剛才被自己放下的那碟烤魚轉眼就在甲板上空跨出一道高遠的拋物線,「噗通」一聲砸進海裡,克雷摸著自己閃亮亮的光頭,一臉無辜:「船長!不是我不想找。問題是女人不能上船啊。」
阿爾格爾動作一頓,不著痕跡的第五百三十六次無語凝噎。
在這個時代,廚師這個工種基本上都是女性獨佔。無論是家傭還是外燴,提供服務的根本沒有男性。
在海上漂泊打拚的男兒們並非沒有想過去廚藝學校學習的心思。可是……那些清一色的姑娘們在烹飪教室裡做的可都是蛋糕甜點巧克力啊!!!!!
讓堂堂海盜頂著被姑娘們圍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壓力去學做飯已經夠難為情的了,學回來一手這些甜膩膩的玩意是要噁心誰啊?!
不幹!絕對不幹!!!
可是海上會煮飯的男人真不多。能把菜做出味的寥寥可數,更多的人勉強把飯做熟就不錯了。當然,如果碰上像克雷這樣心殘腦缺的,就只能感嘆命運不公了。
船長嘆了口氣,認命的打了個手勢,叫人起菜——說是這樣,其實就是「趕緊上來一隻海洋生物,給老子片了吃!」這個意思。
大家心領神會的帶來了一隻挺屍的小章魚,呈在盤子裡,放在船長不遠處的備餐桌上。
諾多蹦上前去,摸著這些章魚觸手,不知如何下刀。瞥了一眼船長,刀割一般的視線就掃了過來,諾多也沒辦法,頂著頭上了,剁成塊吧。便拎起一根,在案板上鋪好,嘗試性的剁個尖。
嗯,刀工不錯,看著還行。
正打算來第二刀的時候,卻聽見一聲尖細淒厲的慘叫聲以刺穿耳膜,衝破雲霄的姿態響起。
霎時間,突然一陣強風呼嘯襲來。緊繃的船帆上下抖動,發出烈烈的聲響,船身上下顛簸,傳來地動山搖般的劇烈搖動,抬頭再看,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面不知何時已經掀起滔天巨浪,夾雜著無數或明或暗的漩渦,就要向海盜船撲來。
諾多還握著刀,傻眼了。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只是單純的在切魚啊!
此時,他心中唯一的感想就是:該死的,為什麼我們沒有個廚子!!!
要是被人知道他們整船人傾巢而死的原因,歸根結底是沒有廚子做飯而剁了只章魚當刺身,這臉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