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光一直坐在門邊──就地坐在地攤上,靠著牆,等待時雨回來。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是覺得每一秒鐘都顯得如此漫長。他越來越焦躁,總是會往不好的方面想去。他很害怕時雨不會回來,或者回來只是為了和他說再見。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堯光開始在心中默默地數著數,但是常常因為自己煩躁的想法而讓他忘了自己數到哪裡,而不得不重新開始數。但他數到不知道第幾個六百二十一時,門鈴終於響了。
他立刻站起身,但是手觸碰到把手的時候卻猶豫了──
是時雨嗎?
她應該不是來和自己說再見的吧。
門鈴再次響了,堯光深呼吸一口,一下打開了門。站在門外的正是穿著絲質睡裙的時雨。她兩手交叉抱緊胸部,並不斷地摩擦著自己的手臂。
看著這樣的堯光,原本的不安一下子都不見,在自己的腦子下命令之前就一把把時雨拉近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皮膚上透著涼意的時雨。
時雨開始掙扎:「不行……堯光……我喘不過氣了……」
原本以為時雨在拒絕著自己而不由地更緊地擁抱她,在聽到她說她「喘不過氣了」才趕忙鬆開時雨。時雨輕輕地咳著,堯光趕緊撫著她的背。「真是……堯光你不用那麼激動吧。」時雨邊咳嗽邊笑著道。
「我還以為你和任經煒跑了。」堯光抱著時雨,控制著自己手上的力道,以防再次過於用力。他雖然嘴上掛著笑,但是眼裡卻沒有笑意。時雨知道,他不是在說笑,而是真的擔心這個。
她不由覺得很好笑,便真的笑出來了。
「好笑嗎?」聽見時雨憋著的笑聲,堯光有些不高興。
時雨重重點了點頭,而後將自己的臉貼在堯光的胸口,聽著他胸膛裡規律的跳動聲。「我才不會和經煒跑了呢。」
「那你就不要『經煒』『經煒』地叫得那麼親切。」因為真的真的害怕時雨會就此離自己而去,堯光的手不自覺地開始用力,語氣也透露出明顯的不快。注意到時雨因為吃痛而皺起眉,堯光趕忙放鬆自己手的力道。
「吃醋了?」時雨抬起了頭,笑著看著堯光。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知道我有多麼……」堯光一下說不下去,只是以熾熱的眼神凝視著時雨。
時雨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了堯光的臉頰,繼續壞笑著道:「那我應該叫他什麼?我已經習慣這麼叫他了,那麼多年都一直那麼叫了,要我改口喊他『哥』還真是不習慣。」
堯光依舊沈著臉,但當他終於理解了時雨話中的意義時,他臉上一下現出錯愕的神情。「啊?喂……」由於過於驚訝於這個答案,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難以說出。
時雨繼續道:「其實我真的名字叫『任時雨』。任海濤是我爸爸,經煒是我哥。」而後,看著堯光依舊錯愕的表情,時雨突然擔心起來,「喂,你不會因為這樣就不要我了吧?還是說,你比較喜歡我繼續當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那樣對你是不是會比較輕鬆?我知道我們家和你們家算是宿敵的關係,也知道那時候把資料偷走是我不對。但是我不知道你會這樣就……我果然不應該說的,應該就這樣什麼都不說把你強行帶走的……」時雨的語速越來越快,她兩手交叉,不自覺地用力,已經徹底語無倫次。但即便內心真的開始害怕,她還是執拗地看著堯光,不移開已經泛起淡淡的水汽的眼。
堯光臉上的錯愕終於退了下去,他苦笑了一下,看著陷入不安的時雨,將手指伸進她的發中,托著她的頭,俯身吻了下去。這個吻終於讓時雨停下了她的話,讓她不安的眼神稍稍安定了一些。
這只是一個淺吻,堯光只是讓兩人的唇相互覆上,並用自己的唇瓣輕輕撫弄著時雨的唇瓣與嘴角,給了時雨一個讓她安心地吻。一會,堯光抬起頭,撫上了時雨的臉頰,問道:「冷靜一點了?」
時雨點了點頭,眼神中還有一些不確定的閃爍。
堯光在時雨的額上輕吻一下,笑道:「我怎麼可能就這樣不要你了呢?不管你是誰,既然決定要和你在一起,都會貫徹到底的。不過,任經煒竟然是你親哥哥,真是吃了一驚。」堯光環上時雨的肩膀,帶著她走到大廳的長沙發上,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我們一直以為任海濤……你爸只有一個孩子。」堯光詢問道。
似是要確認一般,又似是要將堯光佔為己有一般,時雨坐在了堯光的腿上,兩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將整個人貼在他的懷裡。知道堯光話裡的含意,時雨笑道:「我不是什麼私生子,我是我爸的第二位夫人生的。那時候我媽因為交通事故受重傷住院,雖然我是保住了,但是她卻還是去世了。」
時雨的表情稍稍黯了一些,不過還是繼續述說著,她已經決定,要把一切都說出來,「那起交通事故是蓄意的。爸爸怕我也出事,就把我送到別的地方撫養,對外公佈了我的母親的死亡,並且宣稱我也沒能夠平安出生。所以,我算是一個被藏起來的小孩,你當然是不知道的。」
堯光抱著堯光,他的目光再次恢復了原本的溫柔:「那真沒想到,我選的人竟然是任家的大小姐,真是榮幸啊。」
「我才沒想到,我竟然會喜歡上一個自大、任性、沒有一般常識的大少爺,最悲慘的是竟然還是我家最大的競爭對手。」時雨嘟起嘴抱怨著,但用眼神述說著她現在感受到的深切幸福。
「所以才想逃?」堯光說完,便在她的唇上一啄,「我這次可不會讓你跑了。萬一你跑了,我就到你家,讓你爸和你哥把你交出來。」
不服氣一般,時雨道:「我如果想跑,你可找不到我。這次出來,我家裡人都不知道。」
「所以任經煒才沒有行動。」堯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現在他才能夠理解任經煒對他的行為為何沒有任何的反應,卻在最後時間如此生氣。看到他暴怒的樣子,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何一向以沈穩、不露城府的任經煒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露出這樣一面,導致他還誤會了兩人的關係。
「但是為什麼你會帶著Crossing Lily的象徵物去了俱樂部?我還以為你被任經煒當做商品賣了。」
時雨一下想起了她在俱樂部被騷擾的場景,臉上現出了明顯的不快:「那是我低估經煒旁邊的那個女人了,竟然敢這麼算計我。不過我竟然會被這種伎倆算計到,真是反常。」時雨嘆了口氣。
堯光看著時雨的表情,有些失神。現在他看到的時雨似乎是回到了三年前,但是又不一樣。現在的時雨是那樣的有生氣。她會率直地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不高興的時候就會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開心的時候就會表現出開心的樣子。這樣的時雨更讓他覺得想要抱緊,想要一直讓她能夠開心地笑著,想一直看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坦誠。她已經沒有了三年前的迷茫,沒有那時候的若即若離的距離感,更沒有前段時間的那種失神空洞。她終於在他的面前表現出真正的她。
她會撒嬌,會任性,會想惡作劇。她在他的面前會表現出她的孩子氣,會像小貓那樣蹭過來,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她想要的東西。這樣的她讓他更愛,同時也很安心。
因為她愛著自己、想要和自己在一起,才會對自己這樣吧。
堯光低下頭,一個吻就要印在時雨的唇上。在最後幾公分卻被時雨的手擋住。看到時雨的反應,堯光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時雨作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突然想起來,我來找你的原本目的還沒達成呢?」
因為嘴被摀住,堯光沒有辦法答話,只能用眼神繼續詢問時雨。
見堯光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時雨縮回摀住堯光的手,在他面前攤開:「戒指呢?」雖然只是說了那麼三個字,時雨的臉頰上又染上了一層粉色。似是要掩飾自己的害羞,她又快速道:「真是,竟然逼著lady來要戒指。」
終於知道了時雨的意思的堯光臉上卻露出了「糟糕」的神色。他扶住了額,沈默良久後,小聲道:「時雨,我能下船後再給你嗎?」
「那枚戒指呢?那枚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嗎?」時雨指的,自然是三年前堯光送給她的那枚銀製戒指。
堯光用更小的聲音道:「那枚戒指……被我丟到海裡了。」
時雨的眼睛一下因為這句話所帶來的巨大衝擊而睜大,而後她起了一種虛脫感。為了那枚戒指,她在那個海灘吹了一整夜的冷風。結果那枚戒指就被夏堯光這個笨蛋扔到海裡去了?時雨在心裡不斷地嘀咕著,卻沒有說出來。她才不想讓堯光知道那時候自己竟然做了那種事。
似是為道歉一般,堯光拉近時雨,再次湊上了自己的唇。時雨卻一把推開堯光。「我去睡了。」丟下那麼四個字,她就走進臥室,而後重重關上門。
看著這樣的時雨,堯光只能露出苦笑,看著關上了的臥室門。
堯光看了看時間,距離船靠岸,已經不到三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