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回「家」、所面對的唯一選擇

  穿過了有些擁堵的大半個城市,計程車到了時雨說的那個路口。時雨按照自己的印象,告訴司機應該往哪兒開。大約十分鐘後,在拐了一個彎後,車停在了一扇鐵門前。

  「請等一下。」說完,時雨打開了車門。

  「小姐,請先付車費。」司機的語調裡有些不耐煩。

  「我現在正要找人付車費。」時雨半開著車門,對著司機道,「你現在就在車上,如果我想要跑的話你也能很快追到我吧。無用功的事情我不想做。況且既然你把我送到這裡,你自然是會得到你應得的車費的。」說完,時雨並未等司機說話,直接關上車門,大步走到大門旁,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鈕。司機的表情彷彿被噎到一般,鐵青著臉看著時雨走到門邊。她輕輕說了什麼,而後站到了一邊。

  等了大約五分鐘後,鐵門旁的側門被打開,一個西裝筆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走了出來。時雨微笑著道了聲「沈伯伯好」,便走進了側門。

  典型的豪宅莊園。雖然算是自己家,感覺卻是極其得陌生。時雨脫去腳上已經沒了高跟的高跟鞋,隨手扔在一邊,踩在了中間的草坪上。時間剛過正午,在耀眼的陽光的照射下,青綠色的彈簧草上覆上了一層光亮。大概是因為剛剛澆過水,草坪上有些濕漉。踩在軟軟的草上,沾著水露,不由覺得腳趾縫間有些癢癢的感覺。

  即便腳上沾上了一些泥,時雨也毫不介意。她開始小跑起來。不多久,便到了頭。眼前是一幢兩層樓、帶有閣樓的房子。

  時雨直接走出草坪,赤著腳進了房中。在她身後留下了一串淺淺的腳印。踩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涼意從腳底透了上來。工作的傭人都以好奇的目光看著她。對他們而言,應該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在這個家中,知道自己的除了父親和兄長外,也只有在這個家工作了十年以上的人罷了。

  時雨並沒有在意那些傭人的目光,就這樣赤著腳走到了大廳,沿著樓梯走到了二樓。剛走到二樓,就有傭人拿著鞋小跑著到時雨旁,放下了鞋子。「歡迎小姐回來。」她恭敬地說。這個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的傭人是這個家的管家,剛才來接時雨的沈伯的妻子。她最先照顧的,是時雨的母親。時雨小時候一直由她照顧,可以算是她帶大的。在時雨自立後,便回到了這個家。

  時雨讓原本想為她穿上鞋的女傭站到一邊,自己穿上鞋。「沈姨好。」時雨笑著向她打著招呼,而後又問道,「經煒回來了嗎?」

  「少爺還沒有回來。他說他會回來吃晚餐的。」沈姨答道,而後笑著道,滿眼慈愛,「老爺知道小姐回來了,很高興呢。」

  「我知道了。爸現在在書房嗎?」時雨微笑著問道。

  「在。」

  「那我現在就去。」說著,時雨向二樓東邊最裡面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一聽到裡面有了回應,時雨就開門進去。有些寬敞的書房內的,是一個看起來剛剛四十出頭,精壯、沒有一點發福跡象的幹練男人。他抬起頭看見時雨,臉上立刻浮現了笑容:「瘋了那麼久還知道回來啊。」雖然是責備的話語,語氣中卻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爸。」時雨叫了一聲,立刻從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任海濤的旁邊。她抱了一下自己的父親,而後甜甜地笑道,「我回來了。」

  「這次去哪兒了?」任海濤看著自己許久不見的女兒,有些寵溺地笑著。

  「去海上轉了一圈。挺好玩的。」時雨簡單地答道。而後她坐在椅子上,一臉認真地看著任海濤。

  「怎麼了?」見到女兒少有的表情,任海濤覺得有些稀奇。

  「有點事情想拜託爸爸。」時雨的語調有些遲疑。

  難得聽到時雨有請求,任海濤很是高興。他一直覺得,時雨有事情都不和他說,也不來依靠自己這個父親,這實在是讓他有些失落。聽時雨那麼說,他立刻道:「儘管說,能幫你的一定幫。」

  「爸,我有喜歡的人了。」時雨道。

  沒想到時雨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話,任海濤在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感到自己的心裡被「咚」地重重敲了一下。知道自己的女兒年紀其實也不小了,早就不是小女孩了,但是從她嘴裡聽到這麼一句話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爸,我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他爸媽不喜歡我。」時雨看著眼前臉頰微微有些抽動的父親,繼續道。「所以想讓爸幫幫我。」

  任海濤輕咳一聲:「幫也是可以的,但是總該先把對方是誰告訴我。」

  時雨抓住任海濤的手臂開始撒嬌:「爸,你要先答應幫我忙。」

  任海濤嘆了一口氣:「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還是爸爸最好了!」時雨一下抱住了面露無奈的任海濤。

  任海濤拍了拍時雨的背,問道:「那現在能告訴我,把我女兒勾走的小子是哪個了吧。我認識嗎?」

  時雨點了點頭:「認識的。是夏堯光。」沒有停頓,時雨直接說出了堯光的名字。她注視著任海濤的反應。

  任海濤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而後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一抹慍色現了出來。

  「你是認真的?」

  任海濤沈下了聲音。時雨迎著自己父親驟然變得銳利的視線。雖然想到父親會有所排斥,但沒有想到,他的反應竟會如此激烈。原本以為兩家只是因為生意上多有競爭,所以才會關係不好。若是聯姻,對兩家應該會帶來不少的好處。以單純生意人看來,絕對是利大於弊的。可父親的第一反應不是權衡,而是排斥。這樣說明,眼前的父親並不是以一個生意人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的。

  如果牽扯到個人的話,那麼說服就很難了。

  時雨的一顆心微微沈了一點。

  任海濤的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繼續沈聲道:「你喜歡上誰不好,為什麼會是夏家的人?」

  「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我也沒有辦法。」時雨沒有絲毫退讓的意味。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會只是因為這次的海上旅行就這樣草率地作出決定了吧。」任海濤犀利的目光緊緊注視著時雨,喉結不時上下動著。

  「三年前。」時雨立刻答道。「我們在三年前就認識了,而且那時候他已經向我求過婚了。」

  「那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任海濤緊皺著眉。

  「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才來找爸爸。」時雨一直直視著她的父親。她想告訴他,她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會猶豫,不會逃避,更不會反悔。

  「他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嗎?」任海濤問道。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堯光。

  「知道。但是他的父母還不知道。」時雨答道。

  回想剛剛時雨說的話,任海濤又問道:「你見過他們家的人了?」

  「我見過蘇夫人了,就在剛才。不過應該是被討厭了。」時雨略微苦笑了一下,「不過一般的父母見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帶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回家,都不會有好臉色吧。特別是他們已經有內定人選了。」最後一句,時雨說得很輕聲。

  即便時雨聲音很小,但是任海濤還是聽見了。「內定人選?」他重複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時雨話裡的意思,「夏景嚴已經找好新媳婦了?」

  雖然不願意,時雨還是實話實說:「嗯,是然天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路笙。我見到她了。」

  「然天集團啊……」聽到這句話後,任海濤臉上露骨的排斥神色淡了不少。他開始思考,神色再次恢復到一個生意人應有的精明。

  見任海濤似是再次回到生意人的身份,時雨立刻勸道:「爸,我覺得我嫁給堯光也沒什麼不好啊。現在我們家的實力還是在夏家之上,雖然主體行業是大致相同,但是我們兩家外拓的行業都不一樣,聯姻會有很大的好處的。夏家在經歷了三年前的危機後,其主體產業實力大大減弱,現在雖然有所起色,但是卻錯過了這三年的發展機會,想要在五年內超過我們是幾乎不可能的。而且從夏家近幾年的投資點看來,他們很可能會轉移企業重心,將現在的主體當做輔業。那麼如果我現在嫁給堯光,就可能能夠得到他們的生意範圍,這不是相當好嗎?」

  「時雨。」任海濤看著時雨,輕聲打斷了她的話。

  時雨立刻停下,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問道:「什麼?」

  「經煒,已經不小了吧。」任海濤說出的話,乍聽之下,和時雨所談的沒有任何相關。

  雖然不知道任海濤為什麼要說那麼一句話,但是知道他絕對不會說沒有關係的話,時雨答道:「今年生日後,經煒就二十九週歲了。其實也不能算年紀很大。」

  「可是你才只有二十三歲,竟然就說著想要嫁人了。」任海濤看著時雨,神色已經恢復了原本時雨剛剛走進書房的樣子,微笑著摸了摸時雨的頭。「他也差不多該考慮給自己找一個能夠陪自己半輩子的人了。」

  時雨立刻理解了任海濤的言外之意,她立刻道:「我想,經煒會自己決定的。哥也不小了,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可是至今都沒有聽說過他對哪位女性示好,連約會都很少。熱心工作是好,但是如果耽誤了自己就不行了。」

  時雨看著自己父親的眼,卻覺得他的眼神是那樣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