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們應該聽聽經煒和路笙的意見。」雖然知道自己的聲音很是無力,時雨還是道。
「沒有這個必要。」任海濤再次低下頭仔細翻看著手邊的文件,「家長已經定好了的事情,沒什麼要變的了。」
「可是……」
「沒別的什麼事情的話,」任海濤一下提高了聲音,再次抬頭逼視著時雨,而後他沈下聲音道,「就出去吧。」
時雨緊緊咬著下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一下轉身,連句「再見」都沒說就走出了任海濤的書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將自己埋在床上,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的身體。
最後她剩下的保護自己的,只有這床薄薄的被子罷了。這種保護,又有什麼用?連安心都做不到。她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逼迫自己睡過去。
只要睡過去了,就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想了。
可無論她怎麼想要睡去,路笙的臉、聲音,堯光的話語、表情,任海濤的視線以及他正在翻閱的文件,還有一泠顫抖著的手、他的那個眼神混雜在一起,扭曲著在時雨的腦中攪著。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了。
她要窒息了,要聾了,要瘋了。
但是不論她怎樣張大嘴呼吸、怎樣摀住自己的耳朵、怎樣努力地想著令她覺得開心的事情,她還是不能從那巨大的漩渦裡解放出來。她只是越陷越深、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墜落下去。她感受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團霧氣,模模糊糊地,伴隨著真真假假的虛影,讓人無法分辨,只能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不知不覺間,她的精神墜到了另一個空間,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直到急促的敲門聲將她強制拉回現實世界。
她拖著沈重無比的腦袋從床上爬起,慢慢挪到房間門口。現在她才意識到,之前衝進房間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鎖了門。這是自己潛意識裡對自己的保護嗎?是自己在潛意識裡想讓自己斷絕和外界的聯繫,借此來保護自己嗎?
她已經不清楚了。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很沈很重,已經難以很清楚地運轉。
轉開鎖,打開房門,外面站著的,是一臉焦急地經煒。
「哥……」
下意識脫口的稱呼,不是以往的「經煒」,而是「哥」。這是她只有在有求於他或者對他感到極為愧疚時才會用的稱呼。
經煒一把抓住時雨的肩膀,急急道:「你知道一泠去哪兒了嗎?」
時雨的腦子一下清醒。睡前的混亂一下子再次湧上她的腦中。她頓了頓,問道:「他不在你飯店裡嗎?」
經煒搖了搖頭:「我去飯店,沒有他的人,給他打手機也是關機。他放在房間裡的行李也都被帶走了。飯店的人說,他前天晚上就沒有回來,但是也沒有退房。你知道他在哪嗎?」
時雨的臉一下煞白一片。果然、果然一泠沒有回來。是自己的錯,是自己逼走一泠的。她看著滿臉焦急的經煒,卻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
因為一泠的突然失蹤,經煒現在也處於手足無措的狀態。他早已沒有原本的冷靜,全身焦躁不安。他早已衝出去想要找一泠,但是出去後他才發現,他根本無從找起。他不知道一泠會去的地方,就是連他感興趣的地方是哪裡都不知道。偌大的城市,每天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數百萬人口,他又要怎麼找出一泠。特別是,他都不能確定,一泠是否還留在這裡。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能幫他的,只有時雨。只是現在的他整個人都處於慌亂狀態中,而使得他的判斷力降低。他並沒有看出,臉色大變的時雨後所包含的情緒,沒有看出從一開始其實就表露得很是明顯的點點滴滴,他沒有看出,時雨的眼神背後所包含的深深的懺悔。
「時雨。」他緊緊抓著時雨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她。
時雨的肩膀被經煒抓得生疼,但是她並沒有任何的抵抗。她早已無暇顧及她肩膀的疼痛,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顯然已經陷入困難的經煒。她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原來你們兩個都在這兒啊。」
突然響起了對僵持著的兩人而言都很是熟悉的聲音。轉頭,卻是笑容自然的任海濤。
「爸。」除了眼睛還布有血絲外,經煒的神色立刻恢復平常。但是恢復平常的也只有他的神色而已。他沈著聲音和任海濤打著招呼。
「你們兩個趕快換一下衣服,接下來有重要的客人要過來。」說出這話的任海濤看著兩人的眼神,意味深長。
此時兩人才發現,任海濤身上穿著非常正式的服裝。
看著沒有動作的兩人,任海濤又催道:「快去吧。」
經煒看了時雨一眼,轉身快步走向他的房間。逃開任海濤看著自己的別有深意的眼神,時雨快速關上門。
她知道任海濤所說的「重要的客人」是誰。
正是因為知道,她才不能逃。因為她的緣故,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一切的一切,才會脫離原本的軌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她最終還是沒能告訴經煒。她不想要瞞他的,她想要開口的,卻還是沒有機會。
打開衣櫃,時雨在一件件的禮服裡挑選著,最終選擇了一件黑色小禮服。換上小禮服,她慢慢梳順自己顯得有些乾燥的長髮,挽起一個小巧的髻。拿起桌上成堆的化妝品,她開始慢慢地將粉底均勻地拍打在自己的臉上,遮住臉上顯得自己很是憔悴的痕跡。
她細心地描畫著自己的臉龐。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給自己化妝。她並不是想要借此拖延離開這裡的時間,只是單純地不想要輸給那個女人。
她終於放下手中的化妝品。鏡子裡,是一張乾淨的臉。一眼看過去,完全看不出化了濃妝。但是,卻覺得看過去很舒服。
時雨打開房門,慢慢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