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時雨怎麼了?」電話那頭的堯光顯然慌了。
時雨不斷地啜泣著,低低地一遍遍地叫著堯光的名字:「堯光、堯光、堯光……」現在的她不是在自言自語,現在的她的聲音能夠傳到他的耳朵裡。他在聽,他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能夠聽到自己在喚他。
「時雨,你在哪?」堯光在電話另一端急急問道。
啜泣的時雨努力地深呼吸幾口,而後斷斷續續地說出她現在所在的醫院及樓層。
「等我,我現在就來。」從電話的那頭,可以聽到急急的腳步聲。
「嗯。」時雨應道。他要來了,他要來見她了。她馬上、就不是一個人了。時雨放回電話,慢慢地往回走。這次她並沒有坐在一長排座位的角落,而是坐在最靠外的位置。她也沒有把兩腳放在凳子上蜷起身子,而是正常的地坐著。
亮起的手術燈依舊讓她覺得煩躁,但是現在已經和剛才不一樣了。她知道,他要來了。時雨拿下腕錶,緊緊握住。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似乎很漫長,但又似乎很短。一切都很恍惚,她已經不太分得清她現在到底在看什麼,不知道她看到的哪些是真實存在在她的周圍的。但是她能確定,那個喘著氣跑到自己面前抱住自己的人,不是幻覺。
「堯光……」她緊緊抱住堯光,將自己的頭倚在他的肩膀。他終於來了,他終於來了。
堯光也緊緊擁著懷中的女子。遠遠地看去,她蒼白的臉上那無神的表情顯得那樣的脆弱,獨自一個人坐在這長長的走道上的側影顯得那樣纖細單薄。不知是否是頭頂上明亮的日光燈的緣故,還是因為她現在身上的黑色小禮服的緣故,她的皮膚顯得特別的白皙剔透,甚至有些透明,如同即將消失一般。
眼睛微微浮腫著,長長的睫毛因為淚水而糾結在一起,眼角還留著淚痕。瞳孔卻散著,不知道她在看哪裡,不知道映在她瞳孔中的多少東西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彷彿玻璃娃娃一般,脆弱而美麗著。
那樣的讓自己心疼。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臉上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直到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面部表情才有了變化。揚起了嘴角,但不讓人覺得她是在微笑。俯下身抱住了她,她似是在尋求著什麼的貼緊了他,抱緊了他。
堯光輕輕撫著時雨的背。她原本緊繃的全身漸漸鬆了下來。慢慢抬起了頭,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些許生氣。「怎麼了?」堯光柔聲問道。
聽到堯光的問題,她的唇突然顫了起來。無助地看向依舊亮著的手術燈,她突然開始道歉,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鬆開原本抓緊堯光背部的雙手,摀住了臉,模糊的聲音從掌間傳來,但能夠清晰地辨別出她在說什麼:「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對不起……」
堯光用力扯開時雨的手,讓時雨看著自己:「時雨,怎麼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他吻著時雨的額頭、眼角、面頰,讓時雨慢慢冷靜下來。
看著堯光,時雨緊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堯光抱著她,安撫著她。淚水再一次從時雨的眼角湧出,不斷地自臉頰滑下。時雨沒有擦,只是任憑它們不斷地滴落下來。過了一會,她開始斷斷續續地述說,將她對父親的請求,她對一泠做的事,以及就在幾個小時前,在她們家發生的慘劇告訴了堯光。
她說的很混亂,她的腦子也是一片混亂。這是她現在最最不願意去回想的事情,但她還是逼迫自己想起那些東西,把這些告訴堯光。這是她的懺悔。她想要懺悔,想要贖罪,首先她逼迫著自己說出了自己的「罪」。
堯光抱著時雨,默默地聽著時雨的低訴。
終於,時雨將堆積在自己心中的一切都說了出來。但是她並沒有覺得輕鬆。勉強著自己再次面對了一次自己造成的「罪」,她只感到了更為沈重的罪惡感。她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會討厭的我的。怎麼辦,他會討厭我的。
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他一定會討厭我的,他會不要我的。我該怎麼辦。
想要呆在他的身邊,不想要和他分開,不想被他推開,不想他留下我一個人。
求求你,不要討厭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堯光慢慢捋開沾在時雨滿是冷汗和淚水的臉頰上的髮絲,深深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她一臉懼怕地看著自己,用眼神祈求著,兩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服。
再一次地抱住她,她纖細的身體顯得那樣單薄,彷彿一用力就會斷裂一般。他用手壓著她的後腦,讓她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她的耳邊,他用低沈而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沒事的,沒事的。這不是你的錯。」
輕輕地,他吻住了時雨依舊在顫抖著的唇,含住了她少了些許血色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