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近十個鐘頭,時雨再次站在那扇門前,按下了門鈴。房門很快開了。門內站的是一個個字很高,看起來有些瘦,皮膚曬得黝黑的男人。
時雨微笑著道:「你好,我是任時雨,這是夏堯光。」
「我是吳承。進來吧。」吳承將兩人引進房內。「有點亂,真是不好意思。不過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阿泠每天還會整理一下。」吳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得出,這是一個很爽朗而有些大條的男人。他看了一下時間:「阿泠應該快回來了。他是六點下班。」
「一泠在做什麼工作?」時雨坐在客廳裡擺著的小沙發上,打量著整個房間,隨意問道。這是一個典型的適合單人住的房子。大小大約在六十平方米,廚房、浴室、陽台都有。因為地方離市中心有些距離,租金應該並不高。而房間裡簡單而缺乏整合性的隨意擺設也體現出了屋主的個性。一眼看下來,是很典型的男人的房間。只是比一般的男人的房間整潔了不少。這應該是一泠整理的。
「一泠在我叔叔的餐館幫忙。那裡原來的一個服務生因為懷孕所以告假了,正好阿泠說他沒事幹,他就過去幫忙。」吳承走到一邊的廚房裡,到處摸索著。應該是想要給兩個人倒杯水吧。
「你是一泠的高中同學吧。看起來你們兩個感情很好啊。」時雨隨意地聊著。
「感情好,算吧。」翻了一個又一個櫃子,原本整理得很有條理的廚房轉眼間就有了些許狼籍的意味,吳承終於找到了一次性紙杯。他拿出兩個,倒上了兩杯水,拿了出來,遞給兩人。兩人道了聲謝接過。吳承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我和他高中三年都是同一個班。高二時候是前後桌,高三時候我坐在他的斜後面。因為座位近,關係自然就好了。」
「一泠高中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時雨問道。
當一泠用吳承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房門的時候,不由感到有些奇怪。因為房間裡面竟然傳出了笑聲,而且不止一人。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時雨立刻站了起來。「你終於回來了。」時雨笑著道。
看到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兩人,一泠的臉上滿是驚訝。「你們兩個……」
「我來接你的。」時雨道,「我們回去吧。」
一泠垂下了眼:「我不會回去的。讓你們白跑了一趟,不好意思。」
堯光坐在位子上,看著眼前明顯動搖,卻還在逞強的纖細男子。時雨走到一泠身邊,用只有一泠能夠聽到的音量道:「經煒在等你。」
一泠咬著下唇,睫毛顫著,將他內心的動搖展露得一覽無餘。
時雨沈下聲音:「求求你。他本來想要來找你的,但是他現在沒辦法過來,只能我來了。」
一泠終於開口,即便壓低了聲音,還是有掩不住的顫音:「是因為聯姻的事嗎?」
時雨的眼神一下黯淡了:「經煒現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一泠一下睜大了雙眼,滿臉不相信:「騙人!」他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
「我沒有騙你。」時雨的嘴角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她凝視著一泠的眼。
一泠想要躲避時雨的視線,可是那深褐色的眼瞳卻彷彿一直在自己眼前,無法逃開。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時雨一把抓住一泠的手臂,「如果就這樣,你沒有看到他的最後一面,你會後悔嗎?」
一泠看著凝視著他、滿臉嚴肅的時雨,而後轉過頭對吳承道:「不好意思,和吳叔叔說一聲,我明天沒辦法去幫忙了。」
「我知道了,」吳承笑道,「你的東西我會幫你理好的。到時候記得把地址給我,我給你快遞過去,不過當然是你付費啦。」
「謝啦。」一泠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當三人趕回醫院時,已經十點了。醫院早已過了容許探訪的時間,但是靠著堯光的關係,三人並沒有被趕出來。一泠是小跑著到了經煒的病房門口。隔著厚厚的雙層玻璃,一泠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面色蒼白、兩頰凹陷、完全沒有生氣的躺在病床上的經煒。原本一直意氣風發、銳意逼人的他現在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力。
他的嘴唇顫動著,緩緩地說出一句話:「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低低的,缺少了平常的起伏。時雨知道,此時的一泠處於爆發的邊緣。
時雨站在一泠的身邊,看著玻璃後的經煒,開始簡短地敘述事情發生的經過。堯光雖然想要代替時雨開口,卻被時雨用眼神制止。即便是現在,她依舊覺得這是自己的錯。她有責任告訴一泠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泠一直注視著經煒,一言不發地聽著時雨講著。
「大致經過就是這樣了。」說完,時雨觀察著一泠的臉色。一泠緊繃著臉,卻讓人難以辨別他現在在想什麼。她想說些什麼,卻是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消毒水的味道漫布在空氣中。走廊上的燈亮得很是刺眼,雪白的牆壁,貼在牆上的單色瓷磚反射著冷冷的光。所有人走路都是輕聲輕腳,沒有奔跑聲,更沒有喧嘩聲。
安靜,而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