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決裂、而後終於得到的自由(下)

  「混賬!」聽到經煒毫不負責、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的隨意話語,任海濤沈聲喝道,「你這是什麼話?我那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好?」

  「可是我完全不覺得這是為了我好。」經煒冷冷地笑著,「如果真的想要為我好,那就請按照我的話來做,不要再把那些東西強塞給我。」

  「經煒,你現在還年輕,還難以理解我的苦心。」任海濤為剛才吼了經煒而感到有些後悔,不管怎麼說,經煒現在也是個病人。在他看來,經煒之所以會說這一番話,是因為他現在在住院。這樣沈悶的環境下,對一個人的正常思考都有著很不利的影響。而等到他出院、恢復以前的生活,就會更好地聽進他的話的。

  經過了這次事件,經煒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原本,他對於父親這方面的行動都是用曖昧不清的推脫態度來對待,但是現在他不要這樣。他已經想清楚了,他想要一起渡過下輩子的是誰。要趁現在把話說清楚。而他的心裡,也已經知道了這番話最後通向的結果。他繼續道:「爸,我也希望你能夠理解我。」

  任海濤嘆了口氣,道:「經煒,成家對一個人而言是必要的。」

  經煒冷冷哼了一聲:「是對任家有必要吧。」

  「你怎麼能這麼說?」聽到兒子這樣不近人情的話,任海濤不由地再次提高了聲音。

  看著已經滿臉慍色的任海濤,經煒又道:「本來就是吧。在你心裡,最重要的永遠都是任家,是江流集團。然後才是父親的身份。從以前到現在,你只會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就算是所謂的培養我,也自始至終只會以自己心裡的標準來要求我,為我鋪好你設想的路。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這到底是不是我要的!」經煒也越說越激動,臉頰上起了不自然的淡淡的紅潮。

  沈伯上前一步,趕在任海濤開口前道:「少爺,這種事情你不和老爺說清楚老爺是不會知道的啊。」

  經煒並沒有看向沈伯,而是直直注視著任海濤的雙眼:「那是因為我根本沒有什麼跟他說話的機會。以前,他一年到底有多少時間是在家的?而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又有哪次是放下手裡的工作在認真聽我講的?他看到的只有集團的成績,想的只是如何讓集團的實力更上一層樓。在你看來,給了我這些東西就應該讓我對你感激涕零。但在我看來,這些東西只是你強加在我身上,讓我為任家賣命的枷鎖而已!你想要的兒子根本不是任經煒這個人,而是任家的下任董事長任經煒這個殼而已。」經煒的聲音越來越高,語速越來越快。等他說完時,他的呼吸已很是急促。

  這樣激動的經煒,一泠是第一次看到。他臉上剛剛浮起的不自然的潮紅已經退去,臉色變得蒼白。他的手緊緊攥著床單,不住地顫抖著。一泠一臉地憂心,但是現在卻是完全插不上話。這個對話,完全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而任海濤已經氣得臉色有些發白,聲音也帶上了顫音:「你要知道,你現在的生活,你得到的一切,可是大多數人拚死拚活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你是因為不知道這些東西來的艱難才會說出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所以說,這只是你強加在我身上的東西。你理所應當地覺得我得到這些會高興。但是這些我不需要,我想要過的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要自己選擇能夠陪在我身邊的人,而不是你來選!」說完這話的經煒已經開始喘氣,但他還是用力道:「這些東西,我不稀罕!」

  「好啊!你個不孝子!枉我白養你那麼多年!」任海濤一下站起身,狠狠瞪著經煒,握著水杯的手不斷地顫抖著。

  「那就索性當沒我這個兒子吧。」經煒的聲音已經透出了疲意。雖然精神恢復了不少,但是現在的他的身體狀態還完全經不起這樣劇烈的起伏。他繼續道:「反正對於你最看重的任家而言,無法進行有利的聯誼,並為它帶來以後的繼承人的『兒子』,是根本不需要的。」

  任海濤猛地把手上的杯子用力往地下砸去。玻璃碎裂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病房。杯子裡一口都沒喝過的水立刻漫開。「好,你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經煒抬起眼,看著處於暴怒中的任海濤。「你就當任經煒死了吧。」

  任海濤一句話都不說,重重拉開門走了出去。沈伯轉過頭,神情複雜地看了經煒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也離開了病房,輕輕關上了房門。

  看著兩人離開,經煒像脫力一般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背,靠在了身後墊著的枕頭上。他有些沈重地呼著氣,輕聲道:「一泠,你能夠幫我叫醫生來嗎?」

  一泠掀開蓋在經煒身上的薄薄的被縟,拉起經煒身上寬大的住院服。纏在他腹部、原本潔白的紗布上,滲出了殷紅的血跡。

  經煒的傷口,又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