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雲照輕輕鬆開他,也羞紅了臉,偏頭輕咳一聲,才道:「我太想你了……」

  話落,就察覺到他往她靠近了一步,又將她抱住,好像這樣尷尬會少一些。雲照窩在他懷中,覺得不真實,可又很喜歡,捨不得鬆手。

  「我們一起安然度過今年,明年成親。」

  雲照有些失神,她又從他懷裡出來,眨巴著杏眼問道:「你這回真的是在提我們的婚事,不是為你的小廝阿長提的?」

  陸無聲忽然明白過來,笑道:「我有一回提阿長的婚事,讓你誤會了?」

  雲照不打自招,捂了嘴不答。陸無聲握了她的手說道:「之前我怎麼提的我不知道,但這次,的確是你和我的婚事,無關他人。雲雲,年後等你及笄,我們就成親。」

  「太急了。」

  陸無聲說道:「你總得在我身邊護我周全,我才能安心。」

  雲照嘩然:「堂堂的將軍之子,竟然還要我保護,陸無聲,你就不能好好求親呀?」

  陸無聲笑得翩然,在寒冬日照下更是俊朗,看得雲照都有了色心,如此翩翩美少年,可不能讓別家姑娘給搶了:「好吧,我勉為其難收下了。」

  陸無聲笑意微收,俯身應聲「過了元宵,我就去」,說著,唇已貼近,在她額上輕輕烙了一吻,熾熱無比,熱得雲照的心都燒了起來。

  她輕輕點頭,不管能不能在年前找到那個幕後黑手,但在人生重來四次後,有個人說信她,還要與她同行,對她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如山可以擋風雨,更能讓她安心倚靠。

  小徑沒有其他行人,寒風拂過,吹得雲照青絲繚亂。陸無聲為她撩著亂發,聽她娓娓道來這四次臘月初八的事。

  直至她快說完,已經將近巳時。

  陸無聲聽完,方才已經詫異過,現在聽來的確覺得離奇,但也沒有再次詫異,而是迅速將這四次回臘月初八所發生的事一一串聯,在腦中儼然成了一張圖,連各種旁枝末節都記入圖中,不漏絲毫。

  「你猜藺大人可能是要刺殺我的人,但依據你所說的那些,並不可能是他。」

  他一開口雲照就無由來地信了,便認真聽他解釋。

  陸無聲繼續說道:「一來我和藺大人常有往來,比萬山寺更合適下手的地方數不勝數。」

  「這個也是我當時懷疑的。」

  「嗯,二來,他何必非要在他邀約我的時候取我性命,這樣太過容易暴亅露自己。」

  雲照恍然,末了擰眉:「只是我想不到有誰想要殺你,因為我推論那個人,必定有錢也有權,而且我想……十年後你的意外墜崖,大概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陷害。陸無聲,你說會不會是因為你鎮守邊疆多年,為百姓做了許多好事,所以老天爺才讓這顆夜明珠有了神力,送我回來救你?」

  陸無聲方才也想過這個問題,說來也不是全無道理:「或許是,否則為何以前我父親送給我時,不見它有神力,你佩戴了二十年都沒有發生任何事,但我死後,卻能回到十年前了。」

  雲照手握夜明珠,按照夜明珠的個頭和色澤來說,並不是很出彩,除了這個理由,她想不出其他可能。她低頭看著,忽然聽見輕輕笑聲,抬頭瞧去,只見他正對她笑著,一瞬暖如春風。她挑著眉眼問道:「盯著我做什麼?」

  陸無聲笑道:「想起一件剛才忽略了的事,就算當年我們分開十年,你也還是戴著我送給你的夜明珠。」

  提及這個,雲照沒有否認她的確是一直喜歡著他,然而又搖搖頭:「陸無聲,回來四次我才發現,當年的我遠不及你喜歡我那樣喜歡你。」

  陸無聲輕撫她的髮,溫聲:「以後是一樣了,沒有誰比誰更喜歡誰。」

  雲照莞爾一笑,能這樣和他當面說這些,簡直是上天之恩賜。她將夜明珠放回衣襟底下,輕輕捂了捂,等再抬頭,才想起一件大事來,忙拉了他說道:「快午時了,跟我去個地方。」

  陸無聲也瞧了瞧天色,想了想問道:「司姑娘的事?」

  「對。」

  雲照沒有忘記司玲瓏,更沒有忘記要跟她結交為朋友的事,陸家是武,司家是文,文武聯手,才有可能組成一個「將」,壓住未知身份的幕後黑手。

  將近午時,雲照已經到了上回絆倒偷走司玲瓏荷包小偷逃跑路過的地方,跟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陸無聲在她一旁。

  陸無聲到底是好學之人,見到這種玄學之術,心有好奇,低聲問道:「那司大人,日後真會是我朝宰相?」

  「嗯,算一算,七年後是參知政事,次年拜相。」

  「司大人為相,定是個剛正不阿為國為民的清官。」

  「對。」

  陸無聲心覺寬慰,有時候能遙知未來,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他又道:「那你今日幫的司姑娘,日後是什麼狀況,你這一幫,又有瓜葛,會不會再出現其他什麼狀況?」

  雲照不由頓住,這個問題她倒沒有想過,她起初行事小心,但她發現這根本沒有用,因為不管她再怎麼努力,總有一兩件事會走歪,然後事情會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快速走向毀滅。

  所以她現在已經不去想著怎麼小心「伺候」這十年了,她甚至不想把這十年按照原來模樣過下去,而是依照她的方法去做、去走,讓她在乎的每一個人,都能幸福安康。

  不過他提到了一點讓雲照也在意起來,十年後的司玲瓏是怎麼樣的?

  她低眉細想,為什麼好像聽說是……瘋了?應該是她記錯了吧,現今的司玲瓏看起來如繁花明媚,怎麼會瘋。

  她稍稍失神,若非陸無聲喚她一聲,她差點沒發現街上已喧嘩起來。

  陸無聲比她高許多,不用墊腳探頭,就看見人頭攢動,果真有人往這邊跑來:「雲雲,我來攔他。」

  「不用。」雲照冷哼,往手裡呵了口氣,握緊枴杖,「上輩子他踢我那麼疼,這輩子我可要討回來才行。」

  陸無聲見她殺氣騰騰,想了想,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閃開!快閃開!」

  一個漢子手拿荷包沒命地往前跑,突然衝出個姑娘,不待他細看,就覺腳上刺疼,像被什麼東西用力打在腿上,疼得他頓時失力,人如脫弦的箭飛了出去,摔得他兩眼發黑。沒等他起身,背上就挨了踩,片刻手中荷包也被拿走了。

  司玲瓏拿回錢袋,又往他身上踢了一腳,這才解氣。她往那仗義的姑娘瞧去,見她也一臉解氣模樣,略覺奇怪:「多謝。」

  「小事一樁。」雲照摸著好像有點歪的枴杖,說道,「我叫雲照,你呢?」

  司玲瓏還沒見過比自己還要隨性大方的姑娘,瞧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司玲瓏。」

  雲照又道:「哇,我對姑娘一見如故,既然這麼有緣,不如一起去喝杯茶,聊聊天?」

  「……」司玲瓏俏臉微僵,這姑娘未免太奇怪了,就算她是幫了自己,但這一副老熟人的模樣,還是讓她有心退避。

  雲照見她有所遲疑,暗道自己太心急了,正欲補救,就聽陸無聲說道:「司姑娘。」

  本來想告辭的司玲瓏聞聲看去,意外道:「陸公子?你怎麼會在這?」

  陸無聲說道:「我和雲雲正要去用飯,聽見街上喧鬧,沒想到瞧見了小偷,就順手幫了個忙,沒想到失主是你,也是巧了。」

  司玲瓏的臉色這才正常了些,又看看雲照:「雲……雲?」她不由笑笑,「這稱呼倒是親暱,看得出關係不淺。」

  陸無聲淡笑:「我曾在雲雲面前提起過你父親,也提起過你,所以你是頭一回聽見她的名字,她卻不是,偶爾提及,她每次也會說若能跟司姑娘相識,定要結為朋友。剛才如有冒犯,還請你見諒。」

  雲照在旁嘖嘖稱奇,她還以為陸無聲從小就是個乖孩子不會說謊,沒想到說起謊來有板有眼的,簡直比她還厲害。

  司玲瓏聽完這些,才徹底放下疑惑,笑道:「看來是我太小心,誤會了雲姑娘,我剛才還以為……以為雲姑娘另有所圖。」

  雲照知她脾氣耿直,並不在意,反倒是更讓她覺得司姑娘確實是個好姑娘。上一次沒有赴約就被殺死在衙門前,她還覺得遺憾。要是能順利赴約,說不定她會更早一天瞭解她。

  「姑娘。」

  話音不重,是清冽而又沉穩的男子聲音。司玲瓏的臉色頓時不太好,沒有回頭,也沒有偏身去瞧。雲照往那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男子手握長劍,不知從哪裡出現,站在司玲瓏一旁。

  這人頗為眼熟,但不知道在哪裡見過。雲照仔細一想,才想起來,這人不就是「上回」在千青湖釣魚時,和司玲瓏同舟,站在她一旁的人。

  司玲瓏瞧也沒瞧他,對雲照說了一句「今日不便,改日再約」就走了。她一走,那人也跟在後面,如影隨形。

  待他們走遠了,雲照才悄悄問陸無聲:「那個男的是誰?」

  「司家護衛。以前司大人常年外派,家裡只有老弱婦孺,所以尋了個護衛。後來司大人回來,見司姑娘總是往外跑,所以讓護衛跟隨她的左右。但司姑娘不喜人跟,偏他如影隨同,所以看起來司姑娘對他甚是不滿。」

  雲照瞭然:「他叫什麼?」

  陸無聲說道:「我聽司姑娘叫過他一次。」

  雲照興致盎然:「叫什麼?」

  陸無聲頓了頓,才道:「土豆。」

  雲照眨眨眼:「為什麼叫土豆?」

  陸無聲笑道:「因為『土豆搬家』。」見她還沒懂,他只好說道,「土豆搬家,滾。」

  雲照撫額,這個司姑娘,果然有趣,連罵人都罵得這麼拐彎抹角。她捏捏眉心,似觸發了什麼機關般,她突然就想起來司玲瓏為什麼會瘋掉了。

  ——聽說是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護衛,被司夫人送入牢獄,死於非命,第二日司玲瓏就瘋了。

  ——那個護衛,坊間流傳,叫……土豆。

  當年她在茶肆中無意聽聞的事,還曾因名字而覺坊間胡說一笑而過,如今想來,卻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