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雲照沒有找到司玲瓏,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七上八下,只因如今臘月已過三分之一,那土豆護衛被殺一事隨時可能會發生,那意味著司玲瓏也隨時會瘋掉。

  她想快點找到她,然後告訴她她身邊的危險,讓她看好她的土豆護衛。

  然而她跑了快四條街道,都沒有找到司玲瓏,早知如此,就該把陸無聲一起喊來的,自己跑那麼快做什麼。

  為了找司玲瓏,她還特地跑了一趟千青湖,可她仍不在那。

  此時雲照才徹底擔心起來,他們到底去了哪裡,難道「十年前」土豆被殺的事……發生在今天?

  她怔在湖邊,看著綠波蕩漾的湖面失神,巨大的愧疚襲上心頭,嗓子瞬間就乾啞了。千萬不要……不要是這樣。

  她轉身往城裡跑去,想去別的地方再找找,實在不行就只能回家喊下人一起來找。

  「雲大小姐?」

  聲音並不陌生,雲照頓下步子,回頭瞧去,果真是萬曉生。

  萬曉生提步過來,手裡還抓著了只山雞,那山雞尾巴奇長,幾乎曳地,腦袋聳拉著,無精打采。他笑道:「我本來還打算在老時間去你家巷子,沒想到在這碰見了。這天都快黑了,還下雪,你是要去哪裡,我可以代勞。」

  雲照問道:「今日的事如何?」

  「沒成。」

  這結果在雲照的意料之中,既然陸無聲跟蹤的那人是皇宮裡的人,那萬曉生跟蹤的那有蘭花香氣的人,跟皇宮那人是同夥,武功又怎麼會差。他沒跟上,她也不奇怪,只是仍覺得失望。

  萬曉生說道:「那人武功好得不得了,看樣子也是個練家子。我事沒辦成,錢就少收你一半吧。」

  雲照到底是個精明商人,眉毛一挑:「沒辦成還收一半?」

  萬曉生笑道:「雖然沒辦成,但我的確是去辦了這事,總要給我些辛苦費的。我這是娶媳婦的錢,雲大小姐見諒。」

  雲照真拿他沒了脾氣,不過念在他平日辦事牢靠,收的錢也的確不算離譜,也就認了這筆賬,又道:「那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倒也不算是沒有,這人身材高大,樣貌不凡,白得像個姑娘。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蘭花香味。雖然是在衙門附近埋伏遊蕩,但是衣著整齊,看起來是個很講究的人。」

  雲照忙說道:「長什麼模樣,跟我仔細說說。」

  萬曉生眉頭輕擰:「臉上倒也沒什麼特殊的標記……這樣吧,我去尋衙門的畫師,讓他畫出來給你看看。」

  雲照甚喜,這才在意起他手裡的雞來,問道:「你這是去哪裡抓的山雞?」

  「山上,拿去酒樓,能賣三十文。」說罷,萬曉生看看天色,立刻說道,「再不送去就晚了,趕不上晚飯等到明天再賣,餓一晚要少二兩肉,就不值三十文了。雲大小姐請便,改日有事只管找我,我先走一步。」

  雲照點點頭,衝著他飛速離開的背影搖搖頭,真是財迷,攢了那麼多錢,可是自己的衣服卻還是穿得發皺,只會往身上貼金卻不會享受日子的鐵公雞。

  等他走遠了,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要做,也跟著往城裡跑。

  若非乘坐馬車不能眼觀四方,她也不願受這個罪。不過這幾日總在奔波,她心裡倒是習慣了,這會跑了半晌,腳也不累。

  行至大道,不斷有馬車駛過,塵揚半空高,撲得雲照只覺青絲布白。忽然一輛窄小馬車從對面衝來,雲照微微閃避,似乎那車伕早已看見有人在前,馬車以很平穩的速度駛向一側。

  雲照本來沒在意,猛地靈光一閃,往右邊一個大跨步。那人似乎也沒料到她會衝出來,急拉韁繩,扯得馬嘶鳴,迅速停下。在馬車停下的同時,雲照聽見車廂裡重重咚了一聲,像有什麼東西磕到了車壁上。

  那車伕面色本就冷峻,此時更添了冷然,沒想到那攔路人竟還大膽地走到跟前,將他手中韁繩拽住,沉聲:「車上的是司姑娘吧?」

  護衛微頓,沒有做聲,反手一扯,將韁繩從她手中抽出。急速拉扯的繩子在雲照手中狠狠摩擦出去,像利刃般劃出絲絲血跡。她頓時惱了:「是我連累你心上人撞了車廂,但也不必這樣狠心吧?」

  「他沒有惡意。」車中人緩緩撩起一角簾子,只露了半身,沒有露出臉,「對不起雲姑娘,他只是以為你有惡意,否則不會那樣攔車。」

  「見到你就好。」雲照想再走近一步,可那土豆護衛又將她攔住,她差點沒喊他「搬家」!她只好站在原地說道,「司姑娘,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無論日後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幫你,盡我綿薄之力。」

  「你幫過我的忙,讓我找回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我當然願意,可如今我沒有空,得過一段日子了。」

  雲照忙問道:「何時?」

  車上人又是一陣沉默,說道:「我也不知道,等什麼時候這兒不危險了,我就回來。」

  雲照正要問她什麼危險,突然有些明白。她想起當年傳言,護衛是在司家被抓,可現在這架勢看起來,他們分明是要私奔。她又驀地想起喜鵲,剛才出門的時候,她並不在家中,這實在很反常。

  「雲姑娘,我們要走了,若你覺得我們還算是朋友,請不要告訴我的家人在這裡見過我。」

  「等等。」雲照心頭緊揪,已經沒有閒情去管司玲瓏和她的土豆護衛的事,「危險?是誰告訴你有危險?」

  那撩著車簾的手手勢已僵,想要收進去,卻被眼疾手快的雲照一把抓住,雲照喝聲:「是不是喜鵲告訴你的?」

  司玲瓏幾乎被她拽了出來,護衛要劈雲照緊拽的手,卻被司玲瓏擋住。那藏在車裡的臉,終於露了出來,臉色比起平日來,蒼白憔悴,眼神仍是堅定,像在沙場廝殺的將士,耗盡一兵一卒,也不退半步。

  「是,是她告訴我的,我問她是誰說的,從哪裡聽來的,她都不肯說,只是讓我們快走,說我的護衛會被我母親所殺。」司玲瓏跪坐在車上,神色不安,「我知道母親對他不滿已久,這次司馬家求親,母親更是動了殺機。但我覺得娘親她疼愛我,不會做出那種事令我傷心,只是喜鵲來報信,我多加留意,果真發現府里布滿陷阱,娘親她真的要殺我喜歡的人。」

  雲照怔神,喜鵲怎麼會知道這些?難道是下午她跟陸無聲在窗邊說話時,正好被喜鵲聽見了?喜鵲那樣善良,她怎麼可能忍得住不去救曾對她有恩的人。於她而言只是一句提醒,但雲照深知司夫人有何手段,她沒有成功抓住土豆護衛,那就有可能去查是誰洩露了機密。

  這一查,就可能查到喜鵲身上。

  司夫人對陪伴她女兒十餘年的護衛尚能下手,那對一個多事的丫頭,有什麼不敢做?她怔怔道:「對,你娘要殺你的意中人……喜鵲是聽見了我說的那些話,現在喜鵲可能會被你娘盯上,丟了性命……」

  雲照神色黯然,連連退了幾步,顧不得司玲瓏,便往城裡跑去。

  她要找到喜鵲,找到那個蠢丫頭!

  護衛見她遠去,便要整理韁繩繼續趕車,他又偏頭低聲:「撞傷了哪裡?」

  「額頭。」

  話落,一隻溫暖大掌便捂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揉著,想揉散額上淤血,免得明日結成淤青。

  司玲瓏握了他的手拿下,抬頭說道:「如果那叫喜鵲的丫鬟因我們而死,那我會愧疚一輩子。」

  護衛微微一想,又為她揉著那淤血:「我們回去。」

  司玲瓏輕輕一笑,捧著他的手親了一口。唇上溫暖,但心卻如寒冬冰冷,只因這一回頭,他們就有可能再也離不開這座城池,一世困死。

  可那又如何,大不了真如喜鵲所說,他死了。那她……就陪著他一起死呀。

  那至少,也是一生一世在一起了,黃泉路上,誰也不丟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