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玉公公沒想到她一個眼瞎的竟認出了他,甚至還敢……他登時眉頭倒置,嗓音尖銳無比:「放肆!」

  雲照知道這些事是三皇子所為,也知道三皇子沒有趁機殺她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對玉公公就沒了曾被他殺死的恐懼。

  玉公公瞧見陸無聲,略有遲疑,似隱約有所畏懼,但仍說道:「雲姑娘,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裡?」

  「這個你不必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陸無聲直接說道:「是去見三皇子。」

  這話不帶疑問,似一早就知道,著實令玉公公訝異。他臉上閃過片刻的驚異,即便是快速地掩飾過去,但還是全落在了陸無聲的眼裡。他們的揣測,果真沒有錯,那始作俑者,真的是三皇子趙焱。

  雲照要去見那個人,肯定會知道那人的身份,既然如此,倒不如在這裡確定那人身份,好提前做打算,想對策。

  但能對付三皇子的人,唯有聖上。

  可如何讓聖上下手?

  陸無聲低垂眉眼,思緒成線,交錯成百條細繩,在腦中圍織成一張天網。

  車停下來的地方清冷,安靜,偶爾會傳來一聲厚重鍾響,四周滿含山巒密林的青色氣味,雲照一來這個地方,鼻子微嗅,就知道是哪裡,因為她曾來過——上回解毒療傷的山莊。

  瞎了眼待了三天,想忘記這裡都難,更何況三皇子藏匿人的地方,似乎固定是這裡末世小人物。

  或許是因為這山莊離寺廟近,馬車在山腳往來頻繁,所以更能掩人耳目。

  陸無聲扶著雲照下了車,和她一起往裡面走,才到大門,就被玉公公攔下。玉公公笑吟吟道:「陸大人就不要進去了,我家主子讓您在門外候著,他只見雲姑娘。」

  雲照一心想見見三皇子,知道自己現在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安全,偏身對陸無聲說道:「我一個人去吧。」

  陸無聲說道:「嗯,等會見。」

  雲照略覺意外,他怎麼會這麼快地答應讓她走。正在細想之時,握著的手在她手上輕輕摩挲,似戀在她的掌心上,藕斷絲連,唯聞他低聲耳語:「告訴三皇子,說你要我也過去。」

  雲照心中頓時明了,此時的他們,單是憑一顆夜明珠,也有很多籌碼了,根本不必受制於人。

  趙焱野心勃勃,為了能得到重回臘八的方法,定會滿足她任何要求。

  不遠處的寺廟傳來一聲鍾響,響聲悠遠縹緲,山谷裡蕩漾回音,似敲了十聲有餘。

  雲照在山莊裡待得太久,又太過清閒,所以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山莊轉悠,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她都熟悉,然而這回玉公公帶她走的路,之前分明沒有走過。

  可這山莊陸無聲也陪她過,當時記得他說過已經帶她走遍,她是瞎,但他沒有。

  雲照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山莊有暗格。

  她眼盲心可不盲,饒是玉公公在旁邊似麻雀說話,她也沒亂了心中牢記的步數。拐了什麼彎,走了多少步,又再拐彎,她可都記在了心裡。

  「到了,你等等。」

  玉公公的話剛落,雲照就聽見他敲門,一聲、兩聲、三聲,等玉公公報了名姓後,裡面才有人開門。雲照起先還覺得裡面的人淡定非常,但那人走來的腳步聲略急,還是讓她聽出了裡頭的人是在乎她的到來的,確定了這個事實,雲照就安心了些。

  門打開後,雲照抓著玉公公的袖子往裡面走,屋內微有香氣,並不覺得清冷,跟她以前住的房間略有不同,那趙焱應當常來這裡,說不定這裡就是他平日常密謀事情的地方,所以才顯得有人氣,不似別的房間那樣冷清。

  「雲姑娘。」

  聲音沙啞渾厚,是她「上輩子」聽過的聲音,可以隱藏的聲調。

  玉公公將她帶到桌前,扶她坐下。雲照這才道:「總這麼壓著嗓子,嗓子會壞的。你是誰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不必隱瞞。」

  那人的聲音頓時玩味:「哦?那我是誰?」

  雲照字字道:「三皇子,趙焱。」

  屋裡的人氣似立即悄然消散,靜得針落地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雲照甚至聽不見人在呼吸,像是瞬間屏息。她笑笑:「怎麼,更想殺了我是不是?」

  「你是從哪裡確定我是誰的?明明之前還不知道遊戲重生之魔刃。」

  不再掩飾的聲調熟悉低沉,不再渾厚,清晰可辨。音調雖好聽,但雲照無暇欣賞,只覺得心驚,果真是三皇子,回想他之前種種,雲照的手心已微微濕潤。她勉力笑道:「你讓石太醫來給我解毒吧。」

  趙焱隨即恍然:「因為之前我曾讓石太醫給你解毒,但這次陸無聲前去找他,他卻說自己無法解毒,所以才讓你們確定了我的身份?」

  「殿下真是聰明人。」

  趙焱笑笑,輕抬眉眼,對一人說道:「去請石太醫。」待那人走後,他又道,「你究竟回了幾次臘月初八?知道多少事情?」

  雲照抿了抿唇角,不答這話,說道:「我渴了。」

  「斟茶。」趙焱又道,「那你告訴我,你到底能回去幾次?」

  「我餓了。」

  趙焱頓了頓,又將一碟茶點推到她面前:「你或許該告訴我,回去的辦法。」

  雲照笑了笑:「殿下,我是個商人,一向都知道買賣是講究公平交易的。您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卻想從我嘴裡知道那麼大的秘密,這好像不公平吧?」

  趙焱一笑,略有譏誚:「你覺得你有什麼籌碼來做這個交易,如今你的命就在我的手上,隨時都會丟了。」

  「那為什麼我現在還活著?難道不是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籌碼,而且還獨一無二?」

  趙焱登時無話可駁。

  雲照笑道:「殿下應該很明白,能擁有回到過去的神力,對您有多大的幫助吧?您之前想毒死我獨佔夜明珠,可是你應該也發現了,你根本沒有辦法催動夜明珠的效力。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而明珠的神力唯有我能催動,所以你不能殺了我。」

  「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到底是要神力還是要我的命,是殿下沒想明白還是我想得太明白了?」雲照瞧不見他的臉,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反而覺得更沒有負擔,更少了幾分驚怕。她只管將自己心中所想說清楚就好,根本不必受人眼神威脅。

  饒是他的眼睛能甩她刀子,也威懾不了她半分。

  趙焱冷聲道:「但事到如今,你也不會說出催動夜明珠的法子吧。」

  「當然不,我說了,我是個商人,你若讓我滿意,區區一顆夜明珠,告訴你也無妨,只要你催生它的功效後,不要再來尋我的麻煩,這顆珠子,我送給你也無妨。」

  「你想知道什麼?」

  雲照聽他鬆了口,沒有立即追問,而是說道:「我陸哥哥呢?」

  趙焱略有遲疑,但她在他的手上,他料定陸無聲不敢隨便亂來,更何況周圍守衛森嚴,他也帶不走雲照。他抬了抬手指,命人將陸無聲喚來。

  雲照聽見他命人去喊陸無聲,這才問道:「臘月初八那天,你在萬山寺安排的殺手,目的是不是要殺了陸無聲,再嫁禍給藺大人?」

  趙焱一愣,縱使知道她會邪術,但這件事做得那樣隱蔽,她何以會知道?而且他昨日才命人安排,今日計畫還未進行,她怎會……除非……她曾經歷過。他這才收了驚訝,說道:「對。」

  「為什麼?」

  趙焱稍作思量,才道:「藺大人是我七弟的人,是他的得力幕僚,雖然藺大人表面並沒有投誠任何人,但我知曉,他效忠的是我七弟。以他的威望和手段,猶如我七弟的左膀右臂。」

  「所以你設計殺陸無聲,再嫁禍給約他見面的藺大人,就是想一箭雙鵰?」

  趙焱輕笑一聲,沒有反駁。

  雲照又道:「除去萬山寺一事,其他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要殺陸無聲?」

  趙焱擰眉看她,說道:「不為我所用者,都該死。」

  雲照將拳頭握得更緊,追問道:「所以不管是萬山寺一事,以後但凡有機會,你都會殺了陸家人?」

  「自然,陸戰和陸無聲效忠我父皇,那換言之,他們會效忠我父皇所立下的太子,日後的皇上。而父皇偏愛我七弟,那他們定會對趙州鼎力輔佐,日後定會成為我的絆腳石,我當然要設法除去他們。」

  雲照不解:「但如今太子未立,將來陸家父子未必不是你的臣子,他們父子一文一武,陸伯伯更是能征善戰,是我國大將,你何以容不下他們?」

  趙焱輕笑道:「你想得未免太天真,若太子不是我呢?」

  雲照此時才明白過來,就算日後趙焱真的成了太子,但若不是呢?

  先除去陸家父子,就可以保證趙州失去了左膀右臂,但若不除,就肯定會成為他的阻礙。所以除掉阻礙,就沒有這方面的擔憂了。

  雲照頓覺惱怒,陸戰能守能攻,若沒了他,國失壁壘,但趙焱為了鋪平未來的皇權之路,全然沒有這方面的考慮。她登時冷笑:「國若有你,必是*。」

  「我留你有用,就容你放肆一回。」趙焱聲音冷淡而冷漠,問道,「我告訴你這些事,已能換來夜明珠的秘密。」

  雲照還未答話,就聽見門外有幽冷答聲:

  「當然不能,因為我們還有一事未了。」

  只是聽見聲音,雲照的臉上就溢出明媚光彩來。她偏頭往那「看」去,看不見人,但已然心安。

  趙焱冷盯門外,示意旁人開門。

  陸無聲步伐從容往屋裡走去,見到趙焱不覺意外也不驚慌,未行君臣之禮,只是開口稱呼:「見過三殿下。」

  趙焱沒有接話,而是直接冷聲問道:「那一事,是何事?」

  雲照也好奇,不知他會提什麼要求。只聽陸無聲說道:「你讓十七公主來這裡。」

  趙焱皺眉:「來這裡做什麼?」

  陸無聲淡聲道:「在我們的面前,親手殺了她。」

  趙焱對這個要求完全出乎意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