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漆黑房內,一個身影猛地從夢中驚坐而起,一抹額頭,滿是冷汗。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倒讓雲照更加心安。她習慣性地探手,抓到鬆軟被縟後才徹底放心。她掀開被子下地穿鞋,她沒有辦法等到黎明到來再去找陸無聲,趁著剛回臘八,她要趕緊找到陸無聲然後再去一次黃家莊的黃員外家。
秦融說答案在山莊,那或許有什麼他們遺漏了。
如今她能肯定的是要害陸家人的不是聖上,而是某個皇子,甚至就是三皇子或者是七皇子,到底是誰?
雲照想得只覺頭上銀發將生,又焦急又虐心,閉上眼都是司玲瓏他們被亂箭刺死的一幕,想久了,眼睛像抹了血,全是觸目的紅色。
她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來回吐納好幾次才舒緩了心緒偽廢柴修仙記。穿好鞋子和衣裳,她便打開窗戶翻牆出去,從後巷離開。
此時還未天明,又非節日,路上沒有幾家鋪子門前掛了燈籠,燈火如螢火,在長長街道上交映成點點星光。
雲照迎風而行,半夜的寒風颳得她俏臉發僵,忙往手上呵了幾口氣搓暖,捂在臉上。從街道穿出,離家不過兩刻,就看見前面有人舉著火把前來,將半條街道都照得亮如白晝。
她以為那也是行人,側身讓他們過去,誰料那兩人見了她,稍稍一愣,便往她逼近。雲照愣了愣,心覺不妙,轉身就要跑,可那兩人有備而來,一躍上前,將她捉住,抬手就捏了她的臉頰,往她嘴裡塞了粒丸子。
那丸子剛入了嘴就化作一灘水,流入雲照喉嚨,嗆得她俯身咳嗽。她抬頭看這兩人,視線未觸及他們的臉,就先看見他們腰間懸掛的腰牌。那腰牌上的大字,赫然是宮中侍衛。
她詫異:「你們給我吃了什麼?」
兩人不語,一把抓住她脖子上的紅繩,用力往外扯,轉眼那夜明珠就落入他們手中。雲照頓覺驚愕,這夜明珠的事除了陸無聲本該無人知道,難道……她訝異,難道那皇子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唯有這個解釋,才能說明為什麼會有大內侍衛突然出現並搶走她的夜明珠。
她想站起來搶回夜明珠,但兩腿發軟,眼前漸漸模糊,腦袋也昏沉起來,她吃力道:「把珠子還給我……」
「你若告訴我們它的用法,我就給你解藥。」
雲照冷笑,那人果然也跟著回來了,難道是在她拉著陸無聲回來時,被那人沾了身她沒發現?
侍衛見她不說,又道:「此毒發作很快,你若告訴我們,我們就立刻給你解藥。」
雲照不願受他要挾,況且她深知就算是告訴了他們,以那位皇子素來的手法,也會立刻殺了她,倒不如拖著,說不定能找到機會逃走。
但依靠她自己的力氣是逃不掉的了,她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兩人並不著急,冷靜又冷漠地看著她漸漸毒發,嬌俏的臉染了墨般,連唇都似黑墨。
雲照突然想起來她並不是第一次中這種毒,「上上次」她也中過!當時因三皇子領著宋太醫路過救了她一命,可還是因為中毒太深而失明三天。那毒發作起來又快又狠,如果她無法逃走,那她只怕撐不到那個時候去找宋太醫求救了。
但別說跑,就算是這兩人讓她走,她也走不了十步。
她心口灼燒得厲害,愈發難受,稍一動彈,突然就似心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痛得她俯身吐了一大口烏黑血液。
兩人皺了皺眉頭,又道:「你若再不說,就真的死了。」
「給我解藥……我就……告訴你們。」
兩人不屑一笑,沒有任何要為她解毒的意思。雲照兩眼已經開始發黑,快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腦袋昏昏沉沉,倚在牆上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心被堵住了,喉嚨被人掐住了,喘不上氣,喘不上氣紅樓之公主畫風不對。
雲照大口大口呼吸,可像是沒有一絲空氣能入肺腑。
「雲雲。」
像是來自天外的聲音,是陸無聲的,可陸無聲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定是她的幻覺。
「雲雲!」
又是依舊熟悉喚聲,雲照猛然從昏迷中醒來,從模糊視線中只見有個白衣公子出現,與那兩個侍衛交手。
「陸無聲……」
雲照囁嚅著這個名字,神志慢慢消失,最後結果如何,她已經無力等待。
「要是再晚片刻,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沒用了,不過好在沒有晚那半刻。」
音調悠悠而蒼老,雲照覺得自己在哪裡聽過,但又想不起來。她勉力睜開眼,想看看那人是誰,但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
對,就算毒解了大半,但還是會失明幾日,直至毒素完全清除出體內,才能復明。
「雲雲,你醒了?」
話落,就有人要將她扶起,她順勢而起,沒有抗拒,只因說話的人,是陸無聲。她又想起上回秦融在窗外擬聲騙她的事,不安地伸手要去摸他的臉。旁人主動貼來,讓她的手貼上他的臉。
「是我。」
雲照摸到他的臉,也從他的話語裡確定了他的身份,這才卸下警惕,問道:「這是哪?」
「宋老太醫這。」
雲照正想著是哪個宋老太醫,就聽一個老者笑道:「老夫離開太醫院多年,就別稱呼我太醫了,就喊我一聲大夫便好。」
雲照聽到這,才反應過來,這宋大夫是哪個宋大夫,可不就是當時她頭一回回來,因祖母吃了硬杏仁硌壞了牙,她去請來家中的大夫麼?那事兒還導致定北侯沒有請到宋老太醫而耽誤了定北侯夫人的病,最後死去,而令他遷怒雲家人。
「老夫先去配藥,你這毒,還需幾日才能完全退散,也得過幾日才能瞧見,所以小姑娘莫慌。」
「嗯,我不慌……」她說的很小聲,宋大夫沒聽見。等他走了,她才低聲跟陸無聲說道,「這毒就是我上回中的那種毒,一模一樣,所以這次對我下毒並搶走夜明珠的人,定就是那人了。」
「我知道……」
雲照聽他語調不對,忙問道:「怎麼了?」
「你毒發的樣子我見過,所以我救下你後,就直接入宮去了太醫院,請上回為你解毒的石太醫出宮。」
雲照到底心細,一聽就覺不對:「那為什麼最後將我送到了宋老御醫這?」
陸無聲面色微沉,緩聲:「因為石太醫說,他不會解這毒,婉拒了。」
雲照猛地一愣,額上手上都滲出了冷汗,臉色頓時變得更差。
「一直要殺你的人,是三皇子……」
雲照顫聲說出這句話,沒有聽見他反駁,更加確定了。
只因在「之前」她中毒時,石太醫明明可以解她的毒。可「這次」卻不可以……
很明顯,他能解這毒,是因為有人授意他可以解;同理,他不能解這毒,也是因為有人授意他不能解。
上一次為何三皇子那樣巧合帶了御醫路過並救下了她?
只怕是三皇子當時一直在跟蹤他們,下毒是他授意,解毒也是他因為他想讓陸無聲欠他一個人情罷,亦或是要接近雲照調查她?
哪怕這次三皇子也跟著回來了,並且第一時間來搶夜明珠,但是他無法得知的事是——他這次下的毒,會徹底暴亅露他的身份!
「知道就好……這也好,這罪沒有白受。」雲照癱在陸無聲懷中,費盡心思去追查的人,忽然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雲照真覺得沒白遭罪,挺好……
「竟然會是他,道貌岸然,禽獸。」雲照仍在咒罵著那個讓她吃盡苦頭的人,她顫顫尋了陸無聲的手緊緊握著,「如今你要怎麼辦?他也跟著回來,定會很快找到我們的所在,然後再次對我們下手。而且他搶走了夜明珠,只怕情況不妙,弄不好天下都會被他攪和得大亂。」
陸無聲安撫道:「雖然夜明珠在他手上,但他應該回不去,否則我們也不會還在這裡說話。」
雲照緊張道:「那我們怎麼辦?」
「他回不去,那他應當明白唯有你能催動夜明珠的神力,如此一來也好,至少對他而言我們的命還有利用價值。」
雲照恍然:「所以就算是讓他找到,也沒有關係。」
陸無聲點點頭:「而且找到了,更好,那樣我們就能正面交鋒,不再被動。」
「正面交鋒……」雲照搖頭,「陸伯伯還沒有回來,趙焱真要殺我們的話,我們能靠誰?」
「靠自己。」陸無聲將受驚的她攬入懷,輕聲,「信我,這一次,定不會落了下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次,我們做黃雀。」
雲照不解,腦袋沉沉,要裂開了般。她抱著他,想起一件大概並不重要的事,瘖啞著嗓子說道:「回來這之前,我問秦融誰是凶手,秦融對我說,答案在山莊,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是現在知道一直要殺我們的人是三皇子,我也不懂。」
陸無聲輕輕擰眉,他也不知秦融為什麼要這麼說,又到底意味著什麼。
突然木門猛地被踢開,十幾個著便裝的人如水湧入,瞬間就將屋子填滿。
為首那人身有香氣,在這小屋中飄散開來,幾乎掩蓋了藥香。他臉蒙面巾,輕輕笑道:「跟我們走一趟吧,雲姑娘,陸大人。」
雲照抬眼尋了那散發蘭花香氣的人「看」去,蒼白的臉禁不住唇角上揚,聲調都譏誚起來:「我知道你是誰,玉公公,那個……死太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