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雲照喉嚨一癢,咳出聲來,剛出聲外頭就有人道:「姑娘,您醒了嗎?」
她迅速坐起身,腦子裡飛快轉著,不能讓三皇子輕而易舉地將她抓走,但她怎麼能躲得過三皇子的耳目?
自救,自救,該如何自救?
她清楚他們與三皇子一起回來了,所以按照之前的時辰,她最多只有三刻來防禦三皇子的進攻。此時猶如兵臨城下,火燒城池。
「姑娘?需要進去添些炭火嗎?」
「不用。」
雲照急得鞋都忘了穿,以趙焱的多疑和謹慎,他應當會派人雙雙控制她和陸無聲,根本不會給兩人碰頭的機會人在高處不勝寒。她剛打開門,喜鵲就叫了起來:「姑娘,您怎麼能不穿鞋,這麼冷的天,得病了怎麼辦,讓夫人知道一定……」
「等等。」似靈光一閃,一字「病」將雲照苦惱的事全都化解了。她緩了緩激動心緒,緊抓喜鵲肩頭,「你去一趟定北侯家中就說他夫人將近辰時會犯病,讓他立刻去找宋老太醫一定能救他夫人的命。」
喜鵲有些懵:「啊?小姐,要不要我去給您喊程大夫來,不對,程大夫告假了不在府裡……」
「別廢話!快去!」
雲照幾乎是吼了一聲,嚇得喜鵲拔腿就跑,出門去定北侯家裡。
雲照也急忙回了房,將鞋子衣服穿好,轉而從後門出去。
她這次從小巷離開,能躲開追兵多久就多久,但她顯然低估了趙焱的狡猾,不過兩刻,她就碰上了追兵,不過這一次,對方沒有給她下毒,直接奪了她的夜明珠,就道:「雲姑娘請隨我來,路上最好不要聲張,否則後果自負。」
雲照沒有掙扎,在高手面前掙扎也沒用,她想現在陸無聲說不定也被這些湧來的暗衛抓住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暫時都不會有危險。
像趙焱那麼謹慎的人,他定會先拿了夜明珠試驗一回,看看她給的咒術靈不靈。如果靈驗,她和陸無聲才算是完全沒了作用,可以殺了。但若不靈,他會主動來找他們,所以她現在安全得很。
「你們要將我帶到哪裡去?」
捉她的人並不說話,但雲照想這次絕不會是寺廟附近的山莊了。
「你們要將我們未來少夫人捉到哪裡去?」
正欲離開的眾人步伐一頓,雲照也頗為意外,只因這個聲音來自陸府管家,可他怎麼會……她往那一看,竟真是陸管家。他此時出現在這,那定是陸無聲所派。正如她讓喜鵲去找定北侯一樣,他們不能自在走動,但身邊的人卻暫時還沒有入趙焱的計算內。
陸管家年過半百,但腳步威儀,一步一步往他們走去,目光冷冷,手無寸鐵,卻似有萬劍護體,無法讓人輕視。他走到近處,冷聲問道:「雲姑娘是我們陸府的未來少夫人,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說話間一束陰冷寒光驟現,陸管家連看也沒看藏在他們手上的利刃,又道,「三皇子身邊的人,什麼時候做事這樣衝動了?」
聽他直接拆穿了身份,眾人一時無話。管家又道:「我不知道雲姑娘哪裡得罪了你們,但我們陸家已經知道是你們要帶走雲姑娘,就算我死在這,等會來了人,也會繼續追查下去。」
眾人相覷幾眼,為首一人提劍前來,要將他滅口在這幽冷巷中。
雲照大喊一聲「小心」,只不過陸管家身手了得,兩人也無法將他擒住。這一恍惚,雲照只覺陸管家像極了劈窗大俠,無論是身形還是身手。
但陸管家怎會是劈窗大俠。
為首那人又派出兩人,這才將陸管家逼得節節敗退。雲照見那人兩次指揮,從這動作中隱約猜出他的身份,湊上前去瞧他,戳戳他的胳膊:「喂,秦融,我告訴你個秘密,你娘和你四個弟弟妹妹,很快就要被趙焱滅口了,還有你。」
秦融的身體不可察覺地一震,低頭盯她盲少愛妻上癮。雲照攤手道:「我沒說假話,畢竟說這種假話對我沒有任何幫助,但你若是有空,就去看一看,這對你總沒壞處。我說完了,你自便吧。」
秦融仍緊盯著她,但沒有吭聲。
雲照知道他會去看的,之前他就算是背叛三皇子都要救他的家人走,那聽見家人有難,總會去瞧一眼。她見陸管家漸漸體力不支,目染擔憂。陸無聲怎會讓陸管家一個人來呢,明知道對方來的人定不會少。三皇子殺急了眼,根本不會理會陸家了吧。
就在陸管家敗退之際,突然挑了一個劍花,隨即轉身……逃了。
以為他會拚死相救正著急的雲照傻了眼,就連和他過招的四人也愣了神。秦融沉聲:「追。」
四人瞬時如風散去,只剩下雲照在那不知所措。她暗暗數了下身邊剩下的人,還有五人,她也根本……打不過。
所以陸管家到底是做什麼來了?
雲照實在猜不透陸無聲的用意,不過秦融沒有提步,不知在想什麼。一會才聽他說道:「帶她進宮。」
雲照意外看他,為什麼進宮?宮中耳目眾多,不多久她進宮的消息就會傳遍宮裡吧。她突然明白陸管家出現的用意了。
陸管家出來攔截,並指明他們是三皇子的人,那如今陸管家逃走,如果秦融還是將她關押到別的地方,那就坐定了三皇子擄走她的事情。但如果是光明正大地「接」進宮裡,就算是陸家來要人,三皇子也可以說是邀她做客。
三皇子要的是確保夜明珠的用法,因此只要她在就可以,不管是在宮裡還是宮外,這都不重要。
雲照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三皇子這麼重用秦融了,這人的腦子比玉公公好用多了。而且他重情,用他的親人來控制他,對三皇子來說,也穩妥得多。
不過既然陸管家的身手這麼好,為什麼之前陸無聲一直沒提過,在計畫救出秦母幾人時,也不曾想到過陸管家?
雲照剛解惑的心又被疑惑填滿了,真想快點見到陸無聲,問個清楚。
黎明未至的皇宮,到處都點著華燈,在寒夜中拚命熬著點點火光,遠遠看去,似黑夜繁星,點綴天穹。
雲照是第一次入宮,這裡跟她想像得不太一樣。她以為會冷冰冰又清冷,但並不會。許是因為有萬千燈火,許是因為有宮人在忙碌主子們晨起的事。她身著宮服,與她上次去狩獵場所穿的一樣,命運轉輪轉再多回,總有那麼一次兩次的巧合。
興許不是巧合,而真是宿命。
進了宮裡,在旁邊監視她的就不是秦融,也不是玉公公了,而是另外兩個太監。她假裝要逃走,剛動了動腿就遭了他們的眼刀子,看樣子也是高手。她識趣地沒有亂動,隨他們去見三皇子。
趙焱作為最得寵的皇子之一,所住的宮殿早有宮人裡外忙碌,雲照隨太監進了裡面,並不惹眼,等入了一間房,背後大門一關,拍出轟隆聲響,才將她一直平靜的心震得一跳。她打量裡屋,見有微弱燈火,小心往裡面走去。
行了十餘步,深入裡屋,才見到一個俊氣的年輕人正細細品茗,安坐桌前,似在等人君寵鬼醫大小姐。聞聲抬頭,向她看來,不帶一絲戾氣,眉眼一笑,就見刀鋒冷意:「雲姑娘,你又騙了我。」
雲照見了趙焱,佯裝不解:「沒有呀,我怎麼騙您了?」
趙焱未答,從護衛手中接了夜明珠,便讓屋內人全都退下,這才道:「禿頭頭?真是禿頭頭?」他忍得臉部已要抽搐,「你這是藉機罵我,對吧?」
雲照強忍笑顏,仍是一臉無辜:「絕對沒有。」
「那為何我不能回去?」
屋裡只有他們二人,不見其他人,雲照越發瞭解趙焱是個自私之人,否則怎麼會一個親信都沒有。
「難道……」趙焱似明白了什麼,「需要你在身邊,這珠子才能發揮效用?」
答案太過接近,讓雲照心頭一驚,這一瞬改顏,反倒讓趙焱誤以為他猜對了。立即拿了夜明珠祈求回到過去,但珠子毫無反應。他稍作遲疑,才不甘願地念了禿頭頭的咒語,然而依舊沒有見到刺眼光芒。
緊抓肩頭的力道太大,雲照痛得臉色蒼白,但又不敢再惹怒他,正想著要如何應對,猛地見趙焱看她:「我猜錯了?莫非……」
雲照怕他再一猜就猜到必須得是陸無聲在身邊,當即接話道:「你猜對了,的確是只有我才能讓夜明珠發揮神力。」
「那為何當時不說?」
「因為要看這一世你可會出爾反爾,如今一看果然會。」
她三言兩語仍不足以讓趙焱相信她所說的話,但至少能擾亂趙焱的思緒,不讓他太過順利。
趙焱也不知這夜明珠到底要如何才能為他所用,可若最後都要依靠雲照,那他定會被她牽制。他心有底限,不想受制於人,微微思量後說道:「雲姑娘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陸無聲已經說得很清楚,只是殿下沒有辦到而已。這樣吧,」雲照認真道,「殿下再仔細想兩天,兩天後我們再見。你若不放我走,宮裡人都知道我進了宮,到時候陸家來找人,殿下也得放我走,倒不如現在就放我走。」
「陸戰沒有還朝,就算陸無聲進宮,我也能將他留在宮裡,要給父皇那邊一個說法並不難。」
雲照見趙焱打定主意要將她當做人質,她又看看天色,才剛剛黎明,正是寒冬,仍不見遠山冒出一點黛青色。天色晦暗,夾雜著冬日陰冷,雲照裡外都不舒服。
「其實陸家再好,也不過是臣子。」趙焱說話間已將夜明珠收好,他話語微緩,更顯沉著悅耳,「雲姑娘也說了,你是商人,講究公平交易。那我許你妃位,讓你雲姓族人一同登上雲端,這個條件,不比你做陸家少夫人差。」
雲照笑笑:「殿下,如果我真的有心大富大貴,就不至於拿著這夜明珠到處跑了,不是麼?所以您該信我,至始至終,我們都沒有要爭權奪勢的念頭,只是想守著一畝三分地,種花種草,沒事泡壺茶,看看夕陽吹吹風。」
她說完這話,不知為何趙焱突然盯看她,看得雲照趕緊將方才的話細究一遍,也並沒有發現有哪裡不對。卻見趙焱眼底漸漸有了笑意:「對,你們往返數次,不爭權勢,不求富貴,那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