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狐狸在前,就算是狡兔,也無窟可逃。

  雲照真想咬牙切齒地罵他一頓,還不是因為你,屢次三番想設計殺陸無聲,殺了十年還咬著不放,才使得她被迫回來。

  她心頭突然咯登咯登作響,陸無聲是文臣,就算當年她和他決裂,但以他的性格也不至於跑到邊城去,還一去十年。

  難道是陸伯伯要求的?

  是陸伯伯也察覺到有人要殺陸無聲,所以才將他帶走,並讓他十年不歸京師?

  若真的是如此,陸伯伯也是用心良苦了,只是遠離是非十年,一回京師,還是躲不過。

  以陸無聲的身手,身邊又有那麼多的將領,怎麼可能無故墜崖。

  聯想趙焱種種手段,她深信自己沒有猜錯,那十年後的事故,就是趙焱所為吧。

  讓她往返臘八數次,歷經親友生死數回,都因趙焱。雲照費盡氣力才將心頭恨意壓下,淡聲:「因為我想改變的事,太多了。只是我沒有料到的事,也同樣太多。起先不過是一件小事,誰想小事環環相扣,推得山頂雪崩,導致我不得不多次重返臘八。所以我也奉勸殿下一句,擁有回到過去的神力,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趙焱說道:「這些事就不必雲姑娘費心了。」

  一問一答,論飲酒,也過了三巡;論品菜,也過了五味。雲照再看窗外,天已明,看模樣也過了辰時。

  趙焱知道雲照手握夜明珠的用法才能保她安全,自己今次捉她也令她明白她若說了,將失去盾牌,所以她絕不會輕易說出來。既然沒有東西能夠誘惑她吐出秘密,那就只能用別的東西來威脅她了,比如她的家人,比如陸無聲。

  他暗自思量著,不再勸誘。他丟下雲照走到外面,喚了護衛來,還沒命他們前去捉拿雲家人,就見有宮人過來稟報:「殿下,定北侯求見。」

  「定北侯?」趙焱皺眉,他和定北侯素來沒有往來,怎麼今日他會找上自己?他想了想,「前世」的臘八他並沒有造訪,那就是說,跟雲照或是陸無聲有關了,他問道,「他來做什麼?」

  「說是聽聞有位雲姑娘在澤芳殿做客,有急事尋她。」

  「雲照……」知道是雲照搗鬼,趙焱已知情況有異。但那定北侯的脾氣他也知道,並非是個心胸開闊之人,性格又莽撞,如果強留雲照,怕定北侯不會善罷甘休。他細細一想,以退為進,說道,「將雲姑娘帶出去。」

  這邊放走雲照,那邊再擒她的家人,她遲早會回頭來求他。

  只是……他想起一件事來,同樣歸來的陸無聲去了何處,此時又在做什麼?

  雲照不是頭一回見定北侯,但定北侯是頭一回見雲照,見她不驚怕自己,在宮中接她出來,像是見了救星的模樣,頗為奇怪。

  按理說雲照跟定北侯是有仇的,她「殺」過一次他的夫人,他間接「殺」了她的祖母,只是造化弄人,算不得上是真仇,心中對他的看法頗為複雜。

  直到上了車,離開這森森宮門,定北侯才仔細打量她,怎麼看,也沒有通神的本領:「你如何知道我夫人在天明時會犯病,還讓你丫鬟來報信,更知曉哪位神醫能治我夫人的病?」

  雲照半夜醒來,就讓喜鵲去告知定北侯這件事,定北侯問起,以喜鵲的性格一定會告知他這是她所說的,而定北侯生性多疑,也會來尋她蛋也是有榮耀的。雲照本想借他之力好快些找到自己的所在,不至於讓陸無聲找得太辛苦,誰料陸無聲早安排了陸管家來,迫使趙焱光明正大將她請入宮,而定北侯也聞訊趕來,根本不費氣力來找。

  不過還是所幸有這一手,否則雲照也不會這麼順利出宮。

  但趙焱輕易放她出宮,只怕也是有後手,那到底是什麼……

  不能以權貴引誘她,那按照趙焱籠絡人心的方法。她不會變成玉公公那樣的人,那另一種人就是……她驀地一驚,那就只能變成秦融那樣的人為他所用。

  定北侯見她氣色不對,問道:「雲姑娘?」

  雲照忙說道:「我掐指一算算到我家人有難,可否勞煩侯爺來我家中做客,鎮鎮那些邪魔鬼怪?侯爺功德無量,侯夫人的病也會好得更快,保她十年安然。」

  定北侯皺眉狐疑:「我夫人身子素來嬌弱,天生有疾,我訪遍名醫,都無人敢像你這樣誇下海口的。」

  「我有通神的能力,你信我,二十年三十年我不敢保證,但一定有十年,而且你們還會有兩個康健的孩子,一男一女。小侯爺天資聰明,三歲能誦百詩。」

  定北侯仍舊懷疑,但還是抑制不住歡喜,問道:「那女兒呢?」

  雲照絞盡腦汁想了想,如實說道:「十年之內,長英伯會領子前來做客,定下娃娃親。」

  「你說得這樣好,本侯……」他到底沒法說出「不信」二字,就如算命,哪怕對方說得天花亂墜,可於自己好的,他卻說個不字,好似將福氣全都往外推。

  「侯爺且信我。」雲照又將腦子裡的事全都搜刮一遍,定北侯算不得大人物,但京師的權貴關係她都費時記過,好為雲家開商路,但太過詳細的事情,她也忘了,只是記得個大概,「我洩露天機本不該,但我一心要救我家人,唯有侯爺坐鎮能保我家人安康,所以說了許多天機,還望侯爺賞臉,護我家人。」

  定北侯沒有輕易答應,心中仍有衡量,又道:「要害你家人的人,莫非是方才邀你進宮的人?」

  雲照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也不想得罪三皇子,否則怎麼會連他的稱呼都不輕易說出來。她笑笑:「如果真是三殿下,他又怎麼會請我入宮,侯爺說要見我,他就立刻派人送我出來了?侯爺只管放心,並不是三殿下,那人的權勢也絕對比不過侯爺,若權勢逆天,我費盡心思來請侯爺,合理麼?」

  定北侯轉念一想,這話倒是在理,他還是不放心,說道:「我可以去雲家一坐,但是如果發現會惹麻煩,對方是三殿下,我會立刻離開。」

  雲照知道趙焱不會自爆身份說出他是誰,所以也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去的最多是一些黑衣蒙面人,定北侯能應付得來,便一口答應,恭恭敬敬跟他道謝。

  她重來數次,怎麼也想不到,當初最恨的人,而今卻成了她的良方。

  世事難料,世事難料。

  馬車到了鬧市,她便中途下了車,打算去找陸無聲。

  他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但不知此時他在做什麼,雲照想見他。

  她一路小跑,跑到陸家,本想翻牆進去,但又覺得走正門跟翻牆沒區別,乾脆敲開了大門。

  門剛打開,雲照就見到了管家,她忙將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不由笑道:「管家你深藏不露呀,身手真好。」

  管家沒吭聲,直接說道:「少爺出門了。」

  「去了哪裡?」

  「我也不知,半夜就走了,至今未歸。」

  雲照頓時有些擔心,不過要是趙焱也抓走了陸無聲,那肯定會將陸無聲也捉到澤芳殿,而不會讓她一個人走。

  估摸是去做其他什麼重要的事了。

  她同管家道了聲謝,就又鑽進巷子裡,細想他會去哪裡。想來想去,雲照一個回神,她真是笨,陸無聲怎麼會好好地在陸家等她,肯定是去了雲家找她了。

  她急忙往家裡跑,就怕他被趙焱派去的人瞧見打起來。

  雲照火急火燎地跑回家,還在門口就看見了方才乘坐的馬車,定北侯沒有食言,果然來了。她邊進裡面邊問下人:「陸家少爺來過沒?」

  「回小姐,沒有。」

  雲照暫且沒空跟定北侯多說,就從旁邊小道進了自己的院子。喜鵲正端了東西出來,一見她就哆嗦道:「姑娘,那定北侯太嚇人了,差點沒把我的肩頭握碎,問我是誰告訴他這些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傷了你哪裡沒?」

  見她關心自己,喜鵲立馬精神了,答道:「沒有,就肩膀有點疼,揉揉就好了。」

  雲照笑笑:「我回房先,別讓人打攪我。對了,要是陸無聲來了,立刻叫我。」

  喜鵲抿唇一笑,陸少爺在自家小姐心裡,果真很有份量。

  雲照進了屋裡就去開窗,但沒有看到陸無聲,那不安有浮上心頭,她試著輕喚他的名字,本沒有想到會有答應,誰想一條影子從屋簷翻下。

  「雲雲。」

  雲照先驚後喜,探身就將他抱住:「陸無聲你跑去哪裡了,我去陸家找你了,可管家說你不在。」

  陸無聲被她撲了個結實,穩下步子將她抱了出來:「我也來了雲家找你,但你不在,後來我就去了別的地方。先別說這個,跟我去一個地方。」

  「哪裡?」

  「避暑山莊,你解毒的那個。」

  雲照邊隨他走邊問道:「為什麼去那?」

  陸無聲笑道:「秦融對你說的那句話,你還記不記得?」

  雲照當然記得,答道:「答案在山莊。」她恍然,「你在那發現了什麼?」

  「嗯。」陸無聲點頭,「發現了一些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