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是從醫院的側門出來,出去的時候有些慌張,她將衛衣的帽子戴在腦袋上,又將錄音筆放在衣服內扣裡面,確保萬無一失才將腳步放快了些,剛拐個彎的功夫就聽見急促奔跑的聲音,蘇南來不及回頭,看見有躲藏的婁棚就鑽了進去。
棚外有一雙黑色皮鞋,上面蒙上了灰層,蘇南心跳的劇烈,身後一個萌萌噠的小朋友走近她,兩個人也不說話,只是大眼瞪小眼,蘇南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小朋友笑瞇瞇的也跟著做了個噓的動作。
那人在棚外叉著腰來回走了幾步,最後通過對講機說,「沒找到人。」
「收到收到,沒找到人就回來吧。」
蘇南等到人走了才鬆了口氣,小朋友問她,「姐姐,你在躲貓貓。」
蘇南驚魂未定,笑的也牽強,刮著她小巧的鼻子,「是,姐姐在躲貓貓。」
蘇南不敢貿然先回去,所以先去的奎陽,奎陽的辦公室還有一個小年輕在加班,另外的人都聚集在百葉窗內的屋子裡,圍繞著一個正方形的桌子,坐的隨意,桌子上層層疊疊的都是文件,密密麻麻的將漆紅色的桌面遮擋的一無所剩,蘇南看了眼又走到小年輕邊上,「我去趟張旭辦公室。」
小年輕抬頭看她一眼,是認得她的,訥訥的說,「哦。」
蘇南聳聳肩,木然的走進辦公室順便開了張旭電腦,電腦桌面上乾淨的一塌糊塗,重要的東西都是加密過的,而且文件下拉菜單一個連著一個,蘇南還真是沒想到張旭也有細心的一面。
蘇南將錄音筆拿了出來,又拷貝了多份,辦公室的網速可以,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傳到了蘇南的公共郵箱,傳完之後蘇南百無聊賴,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她瞇著眼睛打量了下張旭的辦公室,很小的一間,和室外也沒有明顯的區格,桌面上除了東西多了一點也算是乾乾淨淨。
蘇南支著下巴打開他的電腦相冊,裡面唯一只有一張笑盈盈的人臉,堪堪的帶著幸福美滿,她雙手支在案台上,頭髮披在兩肩,微微抬起下巴,手上端著一道紅綠相間的菜餚,顯而易見的得意與開心。
蘇南的指尖順著心跳聲顫了下,張旭剛好進來。
「看什麼呢?」
張旭疑惑的走到她身後,看了下屏幕也無動於衷,他的食指順著蘇南握在鼠標上的指尖移動了下,落在人臉上右擊,之後左擊刪除,人像也就被清空了。
「好久以前的照片了。」
「那這台電腦也是好久以前的?」
「有四五年了吧,吳懋搬公司的時候順便搬過來的。」
蘇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顯然不相信他,憋得跟個球一樣,轉而正兒八經的憤憤說,「你個渣男!」
張旭在桌面上找到了份藍色的封皮,裡面夾雜了一份意見書,聽見她這麼說他差點沒有笑岔了氣,他將意見書合上,淺笑的看著她,「哎喲,渣男就賴上你了怎麼著吧,」又不忍心說她,只能訥訥,「就一臉的小媳婦兒樣,不長點出息。」
蘇南將他輕佻的手打開,座椅一轉查看了下電腦設置,又將圖片的信息調了出來,的確是五年前的玩意兒。
張旭有些寵溺的看她,「呵,滿意了?」
「哼,想得美,」蘇南在電腦上登錄了自己的社交平台,沒有發過什麼言論,從頭到尾的翻下來,更不存在一張本人的照片,她不解的抓著自己的頭髮,只能拿起手機現拍了幾張嚴肅臉傳到了電腦上,並且自己生成了個相冊,又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你電腦裡只能有這一個相集,」她將回收站清空了下,「最少和我在一起就得只有這一個。」
「那我們兩是不是得拍一張,不然以後分手了連張念想都沒有?」
蘇南剎那間一言不發了,張旭將椅子轉到面向自己的一側,不要臉的湊近她些,「你還真這麼想了?」
蘇南瞪著他,「誰想誰知道!」還有點委屈的況味。
張旭親親她的柔軟的下*唇,開玩笑說,「反正最近忙的焦頭爛額,還沒時間想這個。」
蘇南拚命掙了一下卻被他反鎖在懷裡,張旭正色說,「你來的剛好,待會兒帶你見個人。」
蘇南遲疑了下,「見誰?」
「宋楹聽過嗎?」
蘇南疑惑了下,轉而鄭重的點頭,「有點印象。」
張旭舒眉淺笑,「見她。」
蘇南做思考狀點了點頭,張旭起身的時候無意瞥見桌面上的錄音筆,又看了眼蘇南,摸著她的臉問她,「下午去哪兒了?」
「下午找到了一個石老伯,問了些問題。」
張旭的目光沉靜了會兒,蘇南知道他擔心,笑笑說,「沒事兒。」
「旭東的資金很快就會吃緊,」張旭揪著她的臉,「知不知道我什麼意思?」
蘇南抿著唇,不給他說今天被人追趕或許是明智的,她依舊囫圇的笑著,「我知道了,不會那麼魯莽。」
接近傍晚,張旭開車帶著蘇南去到西城不見經傳的別墅區,雖然不奢靡豪華,但是勝在依山傍水空氣清新,從高空俯瞰還有一大片綠化和空地,空地上三三兩兩的旅遊車,主要就是接送業主過來打高爾夫,綠化的小徑兩邊正有不少人在鍛煉,額頭上大汗淋漓。
車子停在了臨時停車場,張旭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邊,他大致能夠判斷出方位,接著又拿出手機確定了下,蘇南深呼吸了口,心情舒暢。
張旭點了下下巴,指著不遠處接連的幾個別墅中的某一間,說,「大概就是那一家。」
別墅外圍有圍欄,門禁又是開著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別墅門外正有一個鬼靈精怪的七八歲的小姑娘頂著一個氣嘟嘟的小臉碼著積木,看見有人上來,不免抬頭看向他們,只瞄了一眼,又不以為意的低下了腦袋,碼積木最需要的其實就是耐心,她耐心倒是不錯。
開門的是家政,她稍稍點頭,說,「時先生已經交代過了,請進。」
屋子裡的裝潢走的是低奢路線,牆壁上掛著幾幅油畫,歪歪扭扭的出自小孩子的手筆,將整個房間佈置的調皮又溫馨。
「時夫人不在嗎?」
「先生下午陪著夫人去醫院了。」
家政泡了兩杯茶過來,這個時候外面的小姑娘也推門進來了,她雖然小小年紀,但是兩條腿又長又細,好奇的看向面前的兩個人,也不說話,就坐在他們邊上。
家政也不管她,鞠了個躬說,「兩位稍等一會兒他們就該回來了,先生交代晚上留二位吃飯,我現在就去準備一下。」
蘇南回躬了下,「麻煩你了。」
家政的笑容也是和煦的,「客氣了。」
蘇南身邊的小姑娘靠的她近了些,警惕又桀驁的看著她,蘇南不由的覺得好玩,湊得她近了些,「小朋友叫什麼?」
小姑娘抬著頭,和她對視了一會兒,自覺的挺喜歡面前這人的,握著她的手說,「我叫時楹,我爸爸的姓,我媽媽的名字。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小名叫嬰嬰。」張旭正在看畫,嬰嬰從沙發上站起來驕傲的說,「都是我畫噠!」
果然,張旭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難怪,我說怎麼都這麼難看。」
蘇南看嬰嬰的臉色瞬間耷拉下來且悶悶的「哼」了聲,不由的摸著嬰嬰光滑可愛的小臉說,「別理他,他才多大,別跟他一般見識。」
張旭也聽見蘇南說的,調笑著問她,「你倒是說我多大了?」
門外有停車的聲音,嬰嬰光著腳小跑著出了門,時秉汶正在關車門,宋楹挺著個七個月的大肚子小心翼翼的走在走在前面,宋楹看見嬰嬰光腳,立馬讓她不要下樓梯,等到她上樓了,嬰嬰牽著她的小手,大大的眼睛笑瞇瞇的成了月牙形。
宋楹彎著腰,她今天是做錯事的,早上被訓了一通,當下還是有點沮喪的,現在又是活蹦亂跳的,宋楹想著也好笑,「以後還敢不敢說謊騙人了,誰教你修改試卷分數的,你到底說不說?」
嬰嬰抿著嘴看向時秉汶,時秉汶好像也並不打算幫她,她憤憤說,「爸爸之前教過我,適當的說謊是可以的。」
時秉汶走到宋楹邊上扶著她,也不給女兒面子,「我沒說過這話。」
嬰嬰瞪著時秉汶,都快哭出來了,撒嬌說,「但是我答應別人不能說的,你們現在又讓我說。」
一家三口加肚子裡的四個進了家門,時秉汶讓嬰嬰去二樓練琴,嬰嬰也就聽話的去了,他摸了下宋楹的額頭,高燒已經退了但是體溫依舊不正常,「沒問題嗎?」
宋楹莞爾,「能有什麼問題。」
時秉汶扶著她坐下,和張旭握了下手,自我介紹說,「時秉汶,這位是我妻子,宋楹。」
「張旭,蘇南。」
張旭和時秉汶上樓去到書房,宋楹一直若有所思的摸著肚子,等到兩個男人走了,她才問,「蘇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宋楹的臉色泛著些微的紅色,蘇南問她,「是生病了嗎?」
宋楹牽強的笑笑,「很多年了,好不了的小病。」
蘇南也不能多問,接過家政泡的中藥遞給宋楹,宋楹每喝一口都時眉頭緊鎖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喝完。
宋楹曾是個饒有名氣的調查記者,蘇南本來是有求於她的,雖然只此一面,但是看得出她溫和的表情下其實性格倔強,可是她大著肚子,而且身體看起來也不大好,蘇南猶豫了下,最終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