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解救

劉……秀?!

手指微微一抖,他是劉秀!原來他就是那個劉秀!我一陣激動,恨不能立即拉他回來看個仔細。

奔出館舍的大門,院子裡的看門狗仍在吠個不停,可不知道為什麼整座館舍卻是安靜得出奇,我正覺奇怪,忽聽頭頂一陣疾風刮過,劉秀猛地將我一把推開,我猝不及防的被他推進磅礴的大雨中,狼狽的摔在泥漿地裡。

心頭火起,扭頭正要破口大駡,卻見眼前有兩條黑影糾纏廝打在一起。我惶然的爬起身,雨勢太大,光線不夠,能見度竟然僅在一米之內,起初我眯著眼還能看見兩條模糊的影子交疊在一塊,可才晃眼,那些影子已然消失在我視線範圍,只能隱約聽見嘩嘩的水聲中不時傳來的打鬥和呼喝。

「劉……」我張口欲喊,可轉念一想,這迎面不見來人的環境,我靜悄悄的站在一邊也許還沒多少麻煩,萬一嚷嚷起來,沒把劉秀喊來,反而把歹徒給招來,豈非糟糕。可老是站在雨裡,這不也是坐以待斃麼?

我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衣裳全被雨水澆透了,渾身冷得不行。我打了個哆嗦,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我忙捂嘴,可為時已晚,眼前突然跳出一道影子,我緊張的抬手匆忙向那影子劈去。

因是臨時出招,根本毫無力道可言,我揮出去的手,腕上猛地一緊,竟是被來人抓了個正著,我焦急的想要放聲尖叫,那人卻突然用力拉了一把,將我拉進懷抱。

「走!」微弱的喊聲之後,我已被他帶著飛奔。

是劉秀嗎?我心下稍定,幸好不是成丹他們……

「阿嚏!阿嚏!阿——」

一件披風兜頭罩下,我錯愕的呆愣住,身前那人卻已笑著回頭:「感動的話,就以身相許來報答我吧!」

「誒?」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愣了兩秒鐘後,猛然醒悟,伸手快速出擊,一把捏住他臉頰,將他的臉拉近我。

雨水肆意沖刷在一張俊美的臉孔上,許是被雨淋的關係,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雖然那個欠扁的笑容依在,可我卻似乎看到他笑容背後的擔憂和緊張。

「鄧禹!怎麼是你?」

他咧嘴一笑:「想我了麼?麗華,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那麼想見我……」我手上一使勁,他立馬改了口氣,一本正經的說,「是你大哥讓我來的。」

我鬆開手,遠處有個聲音突然大聲喊道:「還不上車!」

扭頭,十米開外停了一輛馬車,車前打著青銅帛紗燈籠,微弱的燈光下,一人身披蓑衣,手牽韁繩,凜然踏足於車轅之上。

「大哥?!」

「走吧!」鄧禹握緊我的手,「你不知道你大哥找你都快找瘋了,若非那個馬武上門勒索,估計整個新野都快被他翻個底朝天。」

鄧禹帶我奔近馬車,我抬頭望著車駕上的陰識,雨水順著斗笠滴下,他的一張臉繃得鐵青,濃眉緊鎖,上揚的眼梢帶出一抹深沉的銳利。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咬著唇不敢再看他。

「上車!」他沉重的吐出兩個字,鄧禹在身後托住我的腰將我扶上馬車,我手掌打滑,抓不住潮濕的車轅,正覺無奈,突然雙臂手肘被人托住,拽上車。

「哥……」與陰識面對面的站在一起,我只覺得呼吸一窒,內心愧疚不已。

「進去!」他不冷不熱的放開我。我眼眶不禁一熱,他如果大聲斥駡我,甚至痛打我一頓,我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

鄧禹隨後跟著鑽進車廂,見我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於是伸手替我摘下蒙頭的披風,從車上取來一塊乾淨的布帛,輕輕的替我拭幹臉上的水珠。

他伸手過來時,我本能的往後縮,卻被他一手按住我的肩膀。我滿心憋屈的任他擦拭,他擦完臉,轉而替我擦拭滴水的長髮。

我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幹嘛對我這麼好?我脾氣那麼壞,喜歡任性胡鬧,最會惹麻煩,你們幹嘛要對我這麼好?明明……明明我就不是……」

明明我就不是他的妹妹,明明我就不是什麼陰麗華!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

我曲起雙膝,把臉埋在臂彎裡,淚水終於奪眶滴落。

「你是最好的。」鄧禹的聲音在我耳畔輕輕迴旋,「這樣的你很好、很好、很好……」他一連說了十多個「很好」,我想哭的情緒被他打斷,差點笑了起來,忍不住抬頭瞥向他。他神情專著的抓著我的一綹頭髮擦拭著,嘴裡仍在不停的說著「很好」。

我嘴一張,湊近他的手指,惡狠狠的咬了一口。他沒反應,也不縮手,我鬆開嘴,擺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這樣也好?」

「很好。」他輕輕一笑,伸出被我咬到的手指,輕輕的替我拭去眼角的淚痕,「這樣與眾不同的你,怎能不好?怎能不惹人喜歡……」

陰家千金綁架事件按理應該說是件轟動南陽的大事,可我回到家好些天卻沒見有一個地方官吏過問此事,甚至沒聽坊間有任何關於此事的傳聞。

倒是陰母鄧氏被嚇得不輕,本來就不算太好的身體,轉而病情加重。我特別愧疚,回到陰家的第二天,竟然第一次主動前去探望她。

陰母其實還很年輕,不過才三十出頭,又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即使是在病中,懨懨之態卻仍是不失一種嫵媚。

我真替她惋惜,這麼年輕就成了寡婦,好端端的一個閨女還莫名其妙的被李代桃僵。雖然這並非出於我本意,可是看她蒙在鼓裡,見我平安歸來,抓著我的手激動得落淚,不停的感謝老天爺,我心裡仍是淡淡的生出一種負疚,倒好像我欠了她什麼似的。

陰家一切如常,有關這次綁架事件的內幕以及後期處理,陰識跟我隻字未提。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我倒也學乖了,陰識恐怕還在氣頭上呢,這老虎須這會子無論如何我是再不敢隨意撩撥了。

再過得幾天,斷斷續續的從那些門客口中聽來一些片斷,我終於把整件事給理順了。

原來那日馬武登門之後,陰識一面答應去蔡陽交納贖金,一面召集所有門客及親友商議對策。鄧家是我外祖家,聽說此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陰、鄧兩家聯手的同時,鄧禹亦從而得知訊息。考慮到劉氏族人住在蔡陽,熟悉地形,鄧禹提議讓劉秀兄弟幫忙,陰識本來不答應,可是時間緊迫,大多數都贊成也就沒再堅持。

底下的事,自然就順理成章的發生了。和陰、鄧、劉三姓族人相比,成丹三人之力根本就是大象和螞蟻的區別,那間館舍被圍,戰況激烈……只是我想不通的事,他們最後竟然把手到擒來的三個綁匪給全部放了。

我被成丹他們整得那麼慘,既然抓到了,不送究官府也就算了,怎麼還那麼輕易的就放他們走呢?

搞不懂陰識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不過……劉秀,我對他的好奇愈來愈強烈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