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是跟劇組請了一個小時的假,跑去市一小找楊薇的。回到劇組以後,她的狀態一直不好,ng的次數明顯增多。
飾演男主角的張承亦有些不耐煩:「你不是號稱娛樂圈學霸嗎?這麼簡單一段台詞你要重來幾次才能說好?」
宋瑾抬起頭,默然地看著他:「我ng是我不對,但你專輯銷量不好別把氣撒在我身上。」
張承亦的眉頭皺起來:「你什麼意思?真以為頂著一個學霸頭銜就高人一等了嗎?那不過就是公司的商業包裝。」
導演見男女主角直接吵了起來,連忙跑上來勸架:「小張啊,你是男神,注意風度,還有小宋啊,你狀態確實不好,盡快調整。」
張承亦和宋瑾互看一眼,各自回了休息區。導演鬆了一口氣,外面還有那麼多學生在圍觀,他可不想明天一覺醒來看見男女主不合的新聞。
天快要黑的時候,導演叫了一聲收工,工作人員利索地開始收拾東西。宋瑾跟著助理往保姆車走去,一隻腳剛跨進車廂,就有人在後面叫了自己一聲。
宋瑾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過頭來見祁笑言正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橘紅色的夕陽在他身後拉長的他的影子,在自己一抬腳就能踩到他影子的地方,祁笑言挺了下來:「你有時間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宋瑾的嘴角微微抿起嘴角,摘下了臉上的墨鏡:「我正准回家。」
祁笑言還想說什麼,不遠處傳來女學生竊竊私語的聲音:「那個不是祁教授嗎?他和宋瑾認識?」
宋瑾戴上墨鏡,飛快地上了車:「先上車再說吧。」
祁笑言猶豫了一下,跟著她坐進了車。保姆車最後停在宋瑾住的公寓樓下,宋瑾的手指輕輕在自己的手背上敲了兩下,轉頭對祁笑言道:「上去說吧?」
她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是沒等祁笑言回答就拉開車門下了車。助理從後視鏡裡好奇地瞟著祁笑言,祁笑言看了她一眼,也走了下車。
宋瑾煮了一壺咖啡,倒了兩杯放在桌上。祁笑言沉默地坐在對面,沒有要喝的意思。宋瑾笑了一聲,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你的表情好嚴肅,總讓我起喬伊斯教授。嗯,你還記得喬伊斯教授吧?雖然他只在這邊呆了一學期,但是讓人終身難忘啊,我現在還記得他罵人時最愛說的……」
「我不是來和你敘舊的。」
宋瑾的眸子動了動,放下手裡的咖啡杯不再作聲。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祁笑言正要開口,宋瑾就打斷道:「在你說以前,可以先聽我說幾句嗎?」
祁笑言點了點頭。
宋瑾捧著面前冒著熱氣的咖啡杯,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進入娛樂圈嗎?」
「不知道。」
宋瑾低著頭笑了笑:「這個問題曾經很多記者都問過我,我的回答一直是我想在不同的領域挑戰自己,看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但其實,我只是想讓你看到我。」
祁笑言的眉頭動了動,宋瑾看著他笑了一聲:「很意外是不是?我自己也很意外。讀書的時候,我一直想追上你的腳步,我想只要我夠出色,你就一定能注意到我。可是考上研究生以後我覺得壓力越來越大,當我在國內看見你發表在知名期刊上的論文時,才發現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達到你的高度。」
祁笑言道:「你根本沒必要這樣做。」
宋瑾看著他的眼睛,勾了下唇:「你知道嗎,每次你看著我的時候,你的眼睛都是空的,你雖然在看著我,但和看其他任何東西的時候沒有一點區別。後來我發現,只有在我提出一些比較有難度的數學問題時,我的影子才會在你眼裡清晰一些。」
祁笑言沒有說話,宋瑾繼續道:「可是我在數學上沒法走得更遠了,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我也收到幾個不錯的offer,我當時想,啊,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吧,然後沒過多久,我就看見了《畫魂》公開招募女主角的消息。」
宋瑾停頓了一下:「我突然就有了這個想法,如果我是明星的話,你就會有很多機會看到我吧?也許是路邊的廣告牌,也許是地鐵上的電視,也許是早起時的一份報紙……」她說到這裡輕笑一聲,「於是我去報名了,沒想到我意外的挺適合這一行。」
祁笑言一直沒說話,宋瑾喝了一口咖啡,味道有些苦澀:「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大概是跟我講題時專注的神情?或者是在我受傷時你抱我去校醫室的一份關心?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喜歡的可能並不是你,只是你的才華……」她抬眸看著祁笑言,眼裡帶著一絲別樣的情緒,「我的話說完了,你還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祁笑言道:「嗯。」
宋瑾垂眸,低笑一聲:「好吧,我洗耳恭聽。」
祁笑言往前傾了傾身,音色十年如一日的冰涼:「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騷擾楊薇。」
宋瑾愣了一瞬,嗤笑出聲:「騷擾?她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祁笑言看著她,神情沒有絲毫鬆動:「我不知道你跟她說了些什麼,但你讓她很不開心是事實。」
「她很不開心?」宋瑾覺得著實好笑,「她有多伶牙俐齒你應該很清楚吧,你覺得她讓我很開心嗎?」
祁笑言沒答話,宋瑾沉默了一下後,情緒有些激動:「既然你這麼喜歡她,幹嘛還要跟她離婚?要是你不離婚,我也不會再有什麼幻想!」
她這話說得有埋怨,也有憤怒,祁笑言等她冷靜一點後,才開口問道:「你看過楊薇的畫嗎?她的畢業設計是一副叫《熱帶雨林少女》的作品。」
他像是在回憶什麼似的,不緊不慢地描述道:「湛藍的天空,彩色的花朵,茂密的植物,還有少女飛揚的白色長裙,大片大片的色塊就像是五彩的蒲公英,填滿了整個畫面。」
宋瑾哼笑一聲:「所以呢?你跟她離婚就是因為這幅畫太鮮豔了?」
「你看過她的畫就會明白,她心裡充滿了浪漫情懷,喜歡靚麗的色彩,可是我的生活和這些背道而馳。我答應和她離婚,是因為我知道我們之間確實出現了問題,如果任其發展,很可能會演變成無法挽回的後果,而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宋瑾怔了一瞬,看著祁笑言道:「你現在的語氣就像是一個寬容的丈夫提起自己嚮往花花世界的妻子時的語氣。你相信等她在外面經歷過一些事後,就會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祁笑言道:「應該說是我們兩個人都需要一些空間成長,楊薇和我結婚以前沒有過戀愛經歷,我沒有追求過她,甚至連求婚都沒有,這確實是她的遺憾,我願意為她填補這片空白。」
「那你有沒有想過,還有一種可能是她被別人追走了?」
祁笑言沉默了一陣,才道:「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就算她現在眼裡還有別人,但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只看到我。」
宋瑾抿著嘴角,沒有再說話。祁笑言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她道:「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去打擾她。」
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沒有一絲留戀。
之後幾天祁笑言給楊薇打過幾次電話,楊薇看見「卷卷子」三個字,就直接按掉了。這一週她拚命畫畫,趕在週五這天把畫稿交了出去。出版社對她的畫很滿意,十分有效率地把餘款打給她了。
楊薇拿了錢後心花朵朵開,她發了條消息給盛蕾和簡雙,請她們晚上吃飯。簡雙說晚上要跟班出來不了,盛蕾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楊薇下班後,先跟盛蕾去看了場電影,然後找了一家她們常去的燒烤店,點了幾瓶啤酒和一堆肉。
盛蕾看著楊薇一邊喝酒一邊吃肉,飛快地眨了眨眼:「你最近有點不對啊,心情不好?」
楊薇立刻否認道:「誰說的?我今天拿了稿費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盛蕾咬下一個排骨,打量著她的神色:「你在祁教授的管制下不是都不喝酒了嗎?果然是解放天性了?」
楊薇仰著下巴冷哼一聲:「他不讓我喝我就不喝?他以為他是誰啊?」
盛蕾微微頷首,湊到她跟前問道:「跟祁笑言有關?」
楊薇眯了眯眼:「別跟我提他,再提你待會兒自己付賬。」
盛蕾被威脅了,開始給楊薇倒酒。楊薇的那點小酒量她最清楚不過,幾杯下肚,什麼話都套出來了。
「宋瑾……你知道吧?」楊薇拍了拍盛蕾的肩,雙頰上已經飛起兩團酡紅。
盛蕾點了點頭。
楊薇一驚一乍地道:「她是祁笑言的初戀情人!」
盛蕾道:「這個我知道啊,雜誌上都登出來了,很明顯說的是祁笑言啊。來點乾貨。」
楊薇勾著她的脖子,神秘兮兮地道:「我被搶劫的那天晚上,祁笑言就在她家裡!呵呵,後來我把祁笑言叫走了,宋瑾氣得臉都綠了,跑到學校門口來堵我呢!」
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盛蕾消化了一會兒才道:「你什麼時候被搶劫了?!不是說被偷了嗎?」
楊薇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那是騙你們的,嗝,你不知道,當時我快嚇死了,他拿著一把刀哦,有……這麼長。」楊薇給她比了比。
盛蕾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起來,把桌子拍得啪的一聲響:「你被搶劫了他還在別的女人家裡,那女人還好意思去學校堵你?真是以為家裡沒大人,欺負到頭上了啊!」
楊薇點點頭:「她還說我這樣的人配不上祁笑言。」
「那誰配得上?她嗎?」盛蕾抓著楊薇的肩膀,問道,「那你呢?就這樣讓她走了?」
「沒有哦,我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盛蕾的嘴角抽了一下:「那祁笑言呢?狠狠地嘲諷過他沒有?」
楊薇又打了個酒嗝:「不想理他,他給我打電話我都直接掛掉的。」
「這怎麼行!不罵他一頓我不解氣!」盛蕾摸出楊薇的手機,給祁笑言撥了個電話過去。
祁笑言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手機屏幕上亮起的「寶寶」兩個字,飛快地走上去接過電話:「寶寶?」
「誰是你寶寶!」盛蕾對著話筒大罵道,「祁笑言你可以啊,才離婚沒多久就和女明星搞在一起了,還要到楊薇面前示威?要點臉好嗎!」
祁笑言愣了愣,才問道:「你是盛蕾?楊薇呢?我要和她說話。」
「她沒什麼要和你說的。」
楊薇咬了一口羊肉串,偏過頭去看盛蕾:「你在和祁笑言說話?放著讓我來!」她搶過盛蕾手上的電話,學著她剛才的語氣地道,「祁笑言你不是人!你是個蛋!混蛋!蠢蛋!毛雞蛋!」
盛蕾:「……」
楊薇不愧是藝術生,罵人都這麼有藝術感。
電話那頭的祁笑言眉頭已經緊鎖起來:「你喝酒了?不是不讓你在外面喝酒嗎?」
「你不讓我喝我偏要喝,氣死你!」
祁笑言眸色微沉:「你現在在哪裡?」
「不告訴你!」
祁笑言微微仰頭,呼出口氣:「楊薇,你現在馬上告訴我,你在哪裡。」
楊薇滴地按掉電話。她挽著盛蕾的胳膊,舉起桌上的酒杯:「來,我們接著喝。」
盛蕾現在有些後悔了,她不該灌楊薇酒的。她拿過楊薇手上的酒杯,放到一邊:「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我還要繼續喝!」
盛蕾有些頭痛:「那我們回家再接著喝好不好?」
「不,要在這裡喝!」
楊薇說著又去拿酒杯,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楊薇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卷卷子,嫌棄地把手機撥到一邊,盛蕾也看著手機,兩人都沒有接。電話自動掛斷後,很快又響了起來,來電人依然是卷卷子。
就這樣重複了三次之後,盛蕾接起了電話:「你到底有什麼事?」
「你們現在在哪裡?」
祁笑言本就冰涼的聲音在這夜色裡似乎更染上了一層寒意,盛蕾握著手機想了一會兒,告訴了他地址。
電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掛斷,盛蕾把手機放回楊薇的包裡,搶走了她手上的酒杯:「光喝酒做什麼,多吃點肉啊。」
楊薇似乎覺得有道理,又拿起一串羊肉啃了起來。
沒過多大一會兒,盛蕾也有幸見到了一次頭文字d級別的飆車技術,奧迪風馳電掣地停在馬路對面,發出刺耳的剎車聲。
祁笑言看見趴在桌子上的楊薇,皺著眉頭問盛蕾:「你給她喝了多少酒?」
盛蕾道:「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對她圖謀不軌一樣。啊不過話說回來,先生你哪位?」
祁笑言沒有理會她的嘲諷,彎下腰抱起軟綿綿的楊薇:「我送她回家。」他說完就朝馬路對面走去,直到黑色的奧迪載著楊薇遠去,盛蕾才突然想起,臥槽還沒有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