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跟著烏宗玟在山林內趕著路。
他告訴我說他原來是個富家子弟,但是他無心打點那些生意上的事,後來父母過世了後他就遣散了生意,帶著相當可觀的家財做個遊走四方的劍客。後來暗門為了發展勢力,突襲了鹽幫販子,那鹽老大是他走江湖的時候結識的漢子,算來也有兩分交情,所以就應了鹽老大的請求去助拳。當時帶隊的暗門突襲的就是雲黯,用了很不光彩的手段滅了鹽幫。烏宗玟也只是堪堪保住了性命,和暗門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來了。可暗門畢竟是大門派,他也不能公然去尋仇,只是前些天又遇到了雲黯才想順水推舟報一報仇。
「出了山就直接去天主教的地界嗎?」我問他。
「是啊,」他剽了我一眼,「等遇到有人煙的地方你就自己回家去吧。暗門的人應該不會來特地尋你。但是暗門的人不會放過找我的麻煩,跟著我太危險。」我說的當然是假話,我總不能告訴烏宗玟說我是天主教的聖女。我只能說我是個普通的民女,給暗門的人看中了姿色,強擄了去。我這麼說的時候,烏宗玟撲哧的一聲就笑出來了:「姿色?連凝脂樓倒茶的丫頭都比你強了哪兒去了。」
我大窘,臨時想的藉口難免有紕漏,最大的紕漏就是我又忽視了這個聖女本身最多算清秀可人,絕對沒有什麼傾城之姿。
「不過,」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最近都勝傳天主教的聖女是個長髮百丈的絕色佳人,想來是看中了你的頭髮,擄回去想揣摩一下聖女的姿色吧!」
我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一頭長髮的確是很有標誌性沒錯,想來傳聞中的聖女定是個閉月羞花的角色,不然他看我的頭髮卻依然沒懷疑我是聖女,想來是覺得我長像沒達標!
現在的問題是,暗門的人會不會放過烏宗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掘地三尺也不會放過我。在烏宗玟身邊不安全是肯定的,但是在沒匯合到天主教的人之前沒他在身邊那是更不安全的!好歹烏宗玟也是個習武的,比我這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聖女好的太多了。
「我……我從未出過遠門……」我支吾著說。
他又瞟我一眼,「我若不是得罪了暗門說不定到是會送你回去,可現在不行,萬一暗門的人追上來,你跟著我,我保不了你不說,指不定還會把自己給賠了進去。我送你去有人家的地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一翻說辭,把自己瞥了個乾淨,也把我給說了個啞口無言。
「但,我回去路途那麼遠……」我眼巴巴的看著他,「萬一路上有個好歹……公子你既然把我從暗門手上救出來,又怎麼能再眼看我落入其他歹人手裡。不如救人救到底,我定會重重酬謝你的。」
「唉,你還真是麻煩,我幫你租好車子和刀手總可以了吧。真是的,救人還救出義務來了。先說清楚,」他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我只是『幫』你租車,車錢我可不管!」
我一呆,「你看我像有錢的樣子嗎!」我哭笑不得。
他很認真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不會一文錢也沒有吧!」
我點頭。
「唉——」他一聲悵然。
突然的,烏宗玟拉住了馬匹,凝神細聽。
我有些詫異,車行林中,周圍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偶爾有鳥獸的響動,馬車一停,更顯得周圍空遼。
「糟了!怎麼來得這麼快!」烏宗玟低低咒罵了一句。他一揚鞭,重重抽在了拉車的馬的後臀上。
「怎麼了?」
「追上來了。」
「暗門的人?」我大驚。
「應該是的。」他口上應著我,手上鞭子舞的啪啪的響。馬車顛簸而去。
「怎麼可能!你不說那人中了焚香木,回去搬救兵是來不及的嗎!」
「我怎麼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現在必須要棄車了!」
「為什麼……」
我話音還沒落地,烏宗玟便拎著我的衣領跳下飛馳的馬車,跳下前還狠狠抽了馬幾鞭子。
他輕輕巧巧的落在道旁,與我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便又拎著我竄到旁邊一顆大樹上。
我也不說話,有些惱怒的盯著他。沒有馬匹,走的更慢,更容易被抓住啊!
他看我正死死揪著他看,主動解釋道:「我聽見他們的人聲,他們自然也聽到了馬車聲,在馬車上不一定逃得了去,不如等他們搜過山了我們再走來的穩妥。」
「萬一他們搜到我們了呢!」
「這不是五五輸贏,我們賭個大小嗎!」他嬉皮笑臉。
我皺了下眉頭,「還不如在車上,起碼有個代步的!」
烏宗玟突然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我便不再言語了。兩個人坐在高高的樹枝上。周圍靜了下來,林子裡又是只有風聲和鳥叫,還有……馬蹄聲?
果不其然,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不一會便看見五六個人快馬馳來。清一色的黑衣勁裝,奔去的方向顯然就是馬車去的方向。還好我們是棄車了,不然馬車的速度如何比的上這奔馬的速度?
看這小隊人遠去,我長長吁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烏宗玟看我嘴型微動,一把將我扯了過去,一手捂在我嘴上。
我有些惱,這樣被他圈在懷裡,衣料相蹭,口鼻間滿是一種男性特有的味道。不由的想掙開他,他低頭,俯在我耳邊說:「別動。」微熱的氣流劃過我的耳際。很不舒服,但還是決定乖乖不動。他看我定了下來,也就鬆開了捂在我嘴上的手。
但兩人還是那樣貼著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我的耐性已經完全不允許我再等下去了。我正想開口問他,他眼疾手快,在我開口前又摀住了我的嘴。我這回可不買他的賬,張口就咬了下去。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咬人,身子一抖,卻不發聲。
底下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我一楞,鬆開他的手,低頭看了下去。不由得吸了口冷氣。
人,一群人,一群一字排開的人,一群一字排開手拿長矛的人。他們相隔兩丈左右,保持著一樣的速率前進,邊走邊用長矛或刺或撥周圍的草叢荊棘。所有人都不說話,一大隊人走的很整齊,很安靜,甚至……很詭異。隔著層層疊疊的樹葉,我看不見這支搜查隊伍的首尾。
我暗暗心驚:這種找法別說兩個大活人了,一隻耗子也都找的到!
這隊人找的很慢,很久了才走遠。
我望著烏宗玟,他又比了個不要發聲的手勢。雖然我不知道還有很什麼,但還是覺得聽他的比較保險。
又過了莫約一柱香的時間,底下又來了一組一字排開搜山的人。我坐在烏宗玟身邊連大氣都不敢出,等著那隊人走遠。
烏宗玟細細聽了很久,終於說道:「暫時沒事了。」
「他們這樣搜山想必出山的路也給他們封了,我們怎麼出去?」
他沉吟不語,過了很久才說,「這裡雖然不是天主教的地界,可好歹也在其附近,暗門居然這樣大張旗鼓的搜山……」他做了個很誇張的痛苦的表情,「難道車內那個男子是個什麼大人物不成!」
我也皺了皺眉,那個男子是不是大人物我不知道,但是搜山的目的絕對是我。他們搜山的主要原因才不因為烏宗玟突襲那變態美男,而是烏宗玟誤打誤撞帶走的我!想到這裡,我不覺得有點同情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人來,懵懵懂懂成了冤大頭!
烏宗玟帶著我從樹上躍下。我們落在樹邊,站穩後,我問他:「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逃命再說。」他拉著我往來路的反方向走。
我定住,「不,該走這邊」我伸手一指那兩隊搜山的人的去向。
他微微一愣,英俊的臉上露出個滑頭的笑容,「聰明。」他誇我。
然後,我們就開始了在叢林中的跋涉。
往這個方向走並不輕鬆,大道自然是不能走的,只能在叢林間穿行。我們走路時還要儘量小心不要發出聲音來。所以也並不交談。烏宗玟走在前面,撥開樹枝為我開路,在我一腳深一腳淺的跟著他走。
這個聖女一把弱身子骨,走了不多久,我就腳發軟了,前面走著的人放慢了腳步。我沒出聲,反而加快了步伐,於是速度就回覆了。
我出門的時候,兩個丫頭拿了套窄口高束腰的羅裙,不長,我是說不會長到拖地,頭髮簡單挽了一下,後面散到小腿,其實是挺適合的逃命裝束,除了鞋子。緞面手工刺繡的布衲底鞋子。這種鞋子在平地上走的確十分舒適,走上去軟軟的。但是走在叢林間絕對折磨人,我的腳可以感知我所踏上的每一塊石頭,它們每一條棱角都在刺著我的腳掌。
開始的時候腳會痛,會感覺到磨破了皮。走了很久,我的腳都麻木了,只是機械的踏上一塊又一塊石頭。與此同時麻木的是我的腿,這個聖女絕對是養在天顏殿養成米蟲了,體力差到不行,走了不到一里的地方就全腿痠痛。我咬了咬牙,不去理會那些痠痛,儘管氣喘吁吁,儘管步伐錯亂,依然保持著速度跟著前面的人走。
這樣從下午一直走到黃昏。
當夕陽把整個樹林染成金色的時候,前面的人定住了腳步。烏宗玟回過頭來,壓低聲音說:「前面好像有響動。」
「要掉頭嗎?」我也低低的說。
「先等等。」
大概有兩頓飯的工夫,烏宗玟結束了他的傾聽,道:「好像又正常了,過去看看,你離我近點,起碼要在我的劍可以夠著著的地方。」
我點點頭。
烏宗玟取下他一直縛在背後的長劍,握在手裡,用裹布將劍纏在手上。他定定邁出一步,我看的出那有多麼的謹慎。
「暗門果不是好惹的。」我暗嘆一句,這個用兩三年時間發展起來的門派已經能讓任何一個普通人用仰望的姿勢觀摩了。這個門主到底有多大的神通呢?
我亦步亦趨的緊緊跟著他,走了不多久,居然隱隱聞到血腥味?我正在詫異,轉過一顆無比粗壯的古樹後,古樹的背面赫然定死著一個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