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門主從那以後一直心情大好。挾我南去,不再管這邊如何爭鬥。
從那天起,我一直渾渾噩噩了好久,反正也被毒啞了,就更加沉默。
我該恨嗎?我該怨嗎?
也許我有資格恨,有資格怨,那又怎麼樣?有什麼可以挽回呢?
僅短短幾天工夫,天下間傳言四起,聖女朱顏,公然弒父,跳崖而亡……
「你這副活不活死不死的樣子真是讓人無趣啊。」暗門門主說著,舔了舔嘴角,一副性愛後心滿意足的樣子。
我閉著眼,把頭側在一邊。忽然覺得下巴一痛,又被他扭著過來。
「睜眼!」聲音戾氣深重。
我平靜地睜開眼,面前的人纏著一方頭巾,面容美豔,皮色白澤,眼裡還有殘留的情慾。
「唉呦,本門主就那麼不入你的眼嗎?什麼時候都是這冷淡的眼神。」
我不鹹不淡地這麼看著他。
「或許你真的與我無緣呢,」他假惺惺地嘆了口氣。「沒辦法,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願意強求你。齊三又問我要你了,我想到你這般對我,一時傷心,就把你給他了。齊三你還有映像嗎?就是你剛來的時候調戲你的那個分壇壇主。」
那個一臉齷蹉之相的男子嗎?我還是原來的樣子看著面前的人。
他仔細看我的神色,結果卻什麼也沒找到,不覺得有一分失望。
「哼,如此,你就等著吧!」
他從我身體裡退出來,披了件衣服,大步離開。
隔天晚上,和往常一樣,趕了一天的路之後在野外露宿,我還是睡在馬車內,車外不知道守了多少人。過不多時,有人鑽進馬車內,不過不再是那個包頭巾的人,來人一臉無恥之色,分外令人作嘔。
我冷冷地看著鑽進來的人。
那人色咪咪地看著我,一臉得意之色:「看,我就說門主會把你給我的。」說著伸手過來摸我的臉。
我厭惡地側開頭。
他倒也不強求,順手把湊到手邊的我的發簪拔了出來,過肩長的頭髮變散了下來。
「嘖嘖嘖,倒是可惜了那頭髮,原本美人玉體斜橫,周圍青絲一地,該是何等的風流啊。」他說著拿手捲起一縷頭髮,單手把玩著。
「聽說還給毒啞了,連個叫床都沒有,」他停了停,又說:「不過,爺我不嫌棄,爺我就喜歡你這個假清高的皮相!」說罷一雙髒手伸了過來。
我冷著臉,一把打開他的手,面帶冷霜。
他嗤笑道:「被玩過的貨色,還裝什麼貞烈!」
不由我抗拒,伸手過來,直接扯斷腰帶。
他淫笑:「爺我今天就開個大葷,嘗嘗這聖女的味道!」大笑著把我強拉過來。
我皺了皺眉頭,噁心!!
像玩弄到手的獵物般,他慢慢褪著我的衣物,一臉興奮之色。
他一手抬起我的腰來,「嘖嘖,上等貨就是不一樣,看看這小腰,這麼細還這麼軟。」說著低下頭來親我肚腩。
一陣噁心往上泛,伸手之處,正是剛才掉落的發簪。
一手握住,心裡沒有半點猶豫之念,直直戳到齊三的眼睛裡去。
「啊——」他完全沒有提防,冷不丁真的被我得手。
我緊緊握著髮簪,那上面還掛著鮮血。
齊三捂著眼睛,指逢間不斷泳出鮮血來,一臉猙獰,咬牙道:「臭婊子!!」
我冷著臉,心裡發虛,不斷後推著。
他剩下的一隻完好的眼裡全是陰毒之色,伸手奪過我手中的發簪,直接一仍,髮簪穿過馬車的車壁,直接被扔了出去,只在車壁上留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來。
一隻粗魯的手直接把我拉過來,齊三惡狠狠地說:「敬酒不吃吃罰酒,看爺我不玩死你!」
心裡不免恐懼,那點反抗對面前的人來說和瘙癢沒什麼區別。
他狠狠咬著我的鎖骨,口中全是嗚嗚之聲。
不要——
「齊埔,門主有傳。」門外突然穿來一個童音。
「等……等一會,片刻……就好。」身上那人回到,同時伸手去脫自己的褲子。
門簾被掀看,一張笑容純淨的小臉:「好大的膽子,敢叫門主等你?」說著,伸出一個粉嘟嘟的小手,一把拎著齊三的衣服後領,直接揚手摔了出去。
不知道是濟物還是歸真,看著我,笑了一下,絕對令人毛骨悚然——不是個十歲孩子能有的笑容。
門簾被放下,我狼狽地快速穿著衣服,穿著穿著,突然很想哭。
衣衫不整地坐在漆黑的車內,我抱著自己的膝蓋,死死咬著唇:傅清清!不許哭!不許哭!!
這一夜無人來擾。
暗門門主也再沒來過車內,如此一路走了近一個月。
七岳城,暗門地界內數一數二的大城市。
北方戰事燎原,這裡卻像一點也沒被波動到的樣子,小販沿街叫賣,酒肆飯堂滿座,婦人三五結伴逛著街,偶爾有幾頂轎子或急或緩地穿過鬧市,孩童當街嬉戲,萬般和諧。
「可是好久不見啊,可有想我?」暗門門主突然出現在馬車內。
我睜開眼睛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邪媚一笑,伸過頭來,「我可是心裡掛念你的緊啊。」不由分說往我唇上覆上來。
因為沒有外力,我咬著牙關不讓他深入。
他放開我的唇,還是在笑,不過邪氣更重:「好一個貞烈女子啊!」停了停又道:「齊三的左眼都毀在你的手下,你還真本事啊!」
他伸過手來摩挲著我的臉:「知道我為什麼留你命嗎?」
「如果真能把你逼地弒父跳崖倒也罷了,偏偏你倒是個堅韌的性子,一邊放父親生路,一邊助天主教抗敵,再由地你下去怕不是該把那兩家合併了也說不定。不過為什麼有那一齣戲後我還留你命呢?」
頓了頓,他笑道:「對了,你肯定也很想知道我以後如何安置你吧,聖女大人?」
馬車停了下來。
他伸手撥開車上一側的小簾:「看看吧。」
我轉過頭掃了一眼。
視線正好正對面前一幢富麗堂皇的建築物的門扁,心下一驚:問芳園。
身旁的人靠過來,輕聲說:「這個可是這裡最大的風月場子,相信聖女應該可以過上『舒心』的日子。」
「如何?」他挑著我的下顎問。
我看著他的眼睛,突然,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只是一瞬而過,可是我卻看見了。
我正視著他的眼睛,是了是了,那一瞬分明是不捨,是無奈,是——嫉妒!人啊,是如此微妙的動物!我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容。
他眉頭一豎:「倒是好生得意啊!」
他惡狠狠地放開我,又恢復了之前邪魅的笑容:「天主教和竣鄴山莊是何等勢力,你還活著,他們早晚會找到你。到時候,他們冰清玉潔,九死一生的聖女成了勾欄賣笑女子,我倒要看看,到底兩家誰更痛苦!」
說罷,轉身出了馬車。停了停,他又挑開簾子,說:「願聖女在此處過地愉快。」
問芳園的老鴇從屏風後轉出來的時候,我不由地一呆,倒是張熟臉:嬌娘!?
「爺?!」她看到我身邊的暗門門主,且驚且喜。
我身後的濟物歸真齊聲道:「嬌姨。」
「多日不見,嬌娘倒是更得風姿了。」門主挑著眼睛笑著說。
嬌娘甜甜一笑,扭著水蛇腰過來纏上這個門主:「爺你好久不來,可是想死奴了。」說著拿餘光掃了兩眼站在一旁的我。
門主指了指我說:「新給你送來的姑娘,不過不是清倌兒了。」
嬌娘淺笑道:「爺送來的姑娘哪有清的了的?」
門主一笑,「哦,原來嬌娘也會吃醋啊。」
嬌娘飛了媚眼,佯嗔道:「又來埋汰奴家。」
門主見得嬌娘那含笑半顛的模樣,早就喜笑顏開,伸手直接把嬌娘打橫抱了起來:「佳人怪罪,我可要好好補償個不是。」
嬌娘伸手勾了勾那人的脖子:「是了,奴家也有好多窩心的話要和爺說呢。」
那人笑著,抱著嬌娘轉過屏風進了內堂。
不一會兒,內堂傳來人低聲細語的聲音,再過一會就是一陣床笫之聲,聲聲浪叫,直叫我頭皮發麻。我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兩個童子,兩人神色如常,像是早已司空見慣。
不知過了多久,暗門門主神清氣爽地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跟著的嬌娘面帶潮紅,更添嫵媚。她走得出來,更是多看了我幾眼。
暗門門主對嬌娘說:「這事你也心裡有數,你向來考慮周到倒也不必我多言。我過些時日再來看看。」
嬌娘點點頭:「奴家自然理會地,門主放心。」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嬌娘果然也是暗門中人。
門主走過來,笑容不清不楚,黑白分明的眼睛閃爍不定:「這次有點可惜,不能看你第一次出台,我過些日子來看你的時候你可別忘了我啊。」
說完臉色一冷,四周簡直就是妖氣滿貫:「別想尋什麼出路了去,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試試。」
停了停,又收氣一身戾氣,嘴角微微上揚:「濟物歸真,走了。」
「是。」
三個人揚長而去。
嬌娘邁著緩緩的步子,走到我面前。我抬起頭來,看著她。頭髮全都散了下來,齊腰的長髮散發著好聞的蘭香,一身柳色金線繡百鳥圖騰的羅緞有點凌亂。天生的桃花眼很是惑人,精心描畫的眉很稱她的臉型,一點朱唇不畫而紅,雖然看上去二十多歲的樣子在這一界算是年齡偏大了,可是更帶一股成熟女子的風韻。不可多見的美女一個。
嬌娘上下打量著我,最後看著我的眼道:「姑娘你恕我直言,姑娘的確是容貌清麗,脫俗出塵,可是既然來了這煙花之地也該知道那些該放下的還是要放下。以姑娘的姿容,說實話,在我這問芳園裡也算不上數一數二的,嬌娘也不齒於做那些強人所難的勾當,不過,此間之事是門主親口吩咐,倒也不是我嬌娘不近人情。」
我心裡冷笑,聽這一番話,那個門主當是已經告知這個當事的人我的身份,嬌娘這一番話,赤裸裸地是在脫卸責任,想來還是對天主教聖女的身份有那麼幾分顧慮。
嬌娘停了停,又說:「姑娘也知如今天下人都道聖女已墮崖而亡,姑娘如今又暫時說不得話,他日有恩客入房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姑娘心裡也該有數,不想往天主教和竣鄴山莊臉上抹黑最好就當那個聖女已經死了,倒也是圓了個忠孝烈女的名聲。如今就算再有人把姑娘挖了出去,姑娘自然是可以得以脫險,但是只怕日後回了天山或是竣鄴山莊亦是難堵眾人悠悠之口,這日後的時日更是難免一番辛苦。況且我這問芳園在四面十里到也還有些斤兩,姑娘要是不怕牽扯他人大也可逢人便說,嬌娘不過多些手腳罷了。」
一席話,先循循善誘,又威逼要挾,嬌娘果然也不是愚鈍莽婦。
嬌娘看著我點了點頭道:「聽門主說姑娘也是個聰慧之人,其中利害姑娘自是無須他人多言,嬌娘也就不多說了。」
她走過來,牽起我的手說:「走吧,先帶你去看看正廳。」
此刻還沒到晚膳時分,這種夜生意的堂子還沒完全火起來,但是大堂上居然也坐滿了大半,問芳園的生意興隆可想而知。
正廳和大門間隔了個萬紅杜鵑紫檀九扇屏風。裡面寬敞明亮,大概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端是奢華。正對九扇屏風的是一個很大的紅漆木搭的個錯層高台。背景上掛了幅巨副的工筆風水圖。而下佈著蒙黃綢的桌椅,四面二樓是掛簾的雅座。嬌娘和我從木台旁邊的側門裡走出來,一路過來,後面的樓院裡一片繁忙,所有美妓伶優正忙著梳妝打扮準備夜裡笙蕭。我只看見各個房的丫頭來回奔波,倒也沒看什麼正在房內的那些倌人。
堂內的人還沒坐滿,已然很是高漲。穿著豔麗衣服的陪酒穿梭其間,木台上是幾個紅色衣裳的樂女不知奏的是什麼曲子。
嬌娘指了指木台道:「嬌娘我也是個曉人情的人。三天後,姑娘將首次登台。給姑娘三天時間準備,已經很是優待了。」
看我一臉木然,嬌娘嫣然一笑,勸道:「我知姑娘出身高貴,不齒這些賣笑為生,但是姑娘既然淪落至此也當為自己謀上一謀不是。我這問芳園的倌人都出身有價,價高者地。姑娘不想伺候那些馬伕走卒,市井之人,弄地個人人得而戲之還是在這頭次登台上下下工夫,提了身價自然不會落地人盡可夫。像現在幾個當紅的姑娘,百靈,問情,杜宛兒,接不接客都是自己說了算。嬌娘我倒不是想在姑娘身上剝個什麼大賺頭,一番話全是為姑娘著想,姑娘你也多少自己掂量一下吧。」
我側頭看了看身旁這個年紀輕輕的老鴇,心裡暗讚了她一聲,難怪那個門主把我送到她這裡來。
回頭又瞥了一眼木台。
三日後,我將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