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醒了,練武。
力氣不如從前,速度不如從前,體力尤其不如從前。運轉不靈,身手遲鈍,越練越煩。
一套蟠蛟流雲身法練到一半就練不下去了,氣呼呼回到房內,氣到發狂,看到桌子上的茶壺茶杯真想把他們砸個稀爛,想起某人還在隔壁安睡,放棄。
小憩片刻,突然藥癮開始有發作的跡象,又是在這剛剛好的時候,那個童子推門進來,掏了個小瓷瓶放在桌子上。自從暗門門主把自己從地牢放出來後就再沒見到過人,然後每天一早藥隱犯的時候濟物會過來給今天的藥。
小童子站在桌邊,不陰不陽地笑道:「流華小廳的蕘娘子傷地還真重呢。」
心裡咯噔一下,籬笆花架外,美人眾多,表面上不相往來,實際上所有美人對新進來的某人可以說是忌憚遠大於好奇,不單是因為住單獨的小屋更是因為獨一無二的待遇,聽聞籬笆院內的人有了身孕,美人之中該掀起何等風浪自不用多言。
蕘落尤其甚。貌美,無腦。
不知受誰挑撥,數次在籬笆之後對某人冷嘲熱諷。某人或有聽聞,一笑置之,不予理睬。前些日子蕘落腦子發昏,居然意欲在某人藥裡坐手腳,不過自然逃不過濟物的眼裡去。
濟物故意漏風出來,雖然知道是他意在借自己之手對蕘落假以顏色,還是氣不過給了蕘落點教訓,濟物礙著身份不好對門主的床侍如何,於自己,卻可以不管那麼多。
哼了一聲,把小瓷瓶拿過來,拔下塞子,倒出幾個藥丸來,這是一天的份量,不可全部吃完。
濟物又笑道:「蕘娘子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過不知怎麼摔地很重,腿骨斷了。」
不答。
小孩無所謂地聳聳肩:「算了,你平日自己走路也小心些就行了,現在下人不好使,地面老是打掃不乾淨。」
面上冷淡,心裡對他嗤之以鼻,自己心裡明心知肚明,院子裡要喬裝個下人沒你默許能行嗎?
小孩又道:「藥煎好了。」
點點頭,跟他出去取了藥來,自己先喝了小口驗藥。
過一會兒,一切正常,藥也不燙了,端去隔壁。
某人剛洗漱完,正打算吃早膳。拉著她先把藥喝了。
上午又去練功,某人打坐。然後一起吃午膳。下午某人在院落小睡,不想驚動,搬了凳子坐在她旁邊。
看她睡著的容顏,病態的面容好不容易有了點血色,睫毛卷卷的,陽光在其上舞動,跳躍,秋高氣爽,這一刻成了誰的永恆?
某人醒了。
倒了杯茶遞過去,某人接過,輕輕笑著。
晚膳前試藥,喝了一小口皺了下眉頭,拉住濟物說:「能不能加點川貝琵琶。或是蜂蜜紅糖?」這藥怎麼每天都這麼苦,某人一天喝三次,眼見著飯量都消了下去。
濟物道:「今兒先這樣吧,回頭我問問冷蕭,看能不能加。」
點點頭。
某人似乎愛吃甜食。
晚膳後端了盤水果去,邊削梨子邊和某人聊天。其實只有一個人說,一個人聽。
當唾沫橫飛說了好大一堆,某人靜靜聽著,目光清澈,微微含笑,溫宛而高貴。不由地有點痴了。
雖然是女子,依然比大多數男子都更堅韌。
如此變故之後依然清澈如初,獨善其身是種很了不起的堅定不是嗎?
不過是看似柔弱,外表冷清,真正的美好,一旦觸及,再也放不下,再見其他繁華似錦,也不過眼前一陣浮華而已。
突然發現某人瞄著桌台一角的黃燭。
某人伸手把燭台拿了過來,有意無意微微傾側,黃燭掉下一滴燭淚來。
心裡正在奇怪,卻見某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然後笑著搖搖頭把燭台放回去。
扮成下人,在蕘落的鞋底點了蠟,蕘落又沒有武功,那就難免……
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沒想到會那麼嚴重……」其實很納悶,某人到底怎麼發現的……
某人不言,只是眼裡笑意更甚,微微搖了搖頭。
第一次見某人之時也故意想用她最碰不得的冷水整治理她,那時其實是潛意識裡在為千湄報不平,誰會想到她也不知怎麼,就會發覺……突然覺得某人一直都在把自己當個孩子,想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像小孩子?」
某人一愣,趕快搖頭。
不覺得有點洩氣,「真是的……」
想了一想,這麼問也挺幼稚的,更是洩氣。終於決定改變話題。
「這個梨子應該是天主教地界更裡面才產的,這個暗門還真是邪氣,吃梨都要天主教地界內的。雖然這重湘梨水多味甜肉細,不過極難保存,真不知道他們怎麼運過來的……你吃這個吧,這個大些,水也重些。」
某人乖乖接了過去,咬了一口,細細品著。
「這天眼見地變涼了,明天叫人幫你加的被縟吧,晚上夜冷,小心別受了寒。」
想了一想,覺得有點好笑,問某人:「覺不覺得我現在特像個老媽子?」
某人聽著,淺淺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