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鳳點頭(二)

朴藤戈聞聲一呆,身法上一懈,結結實實中了小鐺一個掃堂腿,正跌在地上。小鐺當下也收了手,站在我身前。

廣子林看也不看朴藤戈一眼,向我拱手道:「在下失職,夫人受驚了。」

我淡淡掃了他一眼,心裡冷笑:這個時候會在內院深處見到廣子林?適才小鐺和朴藤戈打鬥,出來的人不是歸真濟物而是廣子林,他不早不晚的出現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我看了眼狼狽起身的朴藤戈,又看了眼身旁全線警戒的小鐺,微一沉吟,隨即從容而去,廣子林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裡,什麼也沒說。

緊接而來的這一天,我左等右等也不見先生來。等過了許久,小鐺才端了碗藥來,他輕輕把藥放下,走過來攏攏我耳邊的發絲,輕聲道:「清清,喝藥吧,好嗎?」

「咳咳……」身後的一人輕咳數下,定睛一看原是寶盾壇壇主冷蕭,「夫人請自重。」

我皺了皺眉頭,怎麼是他來了,先生呢?

冷蕭取了碗枕,放在桌上,恭敬地說:「夫人,請。」

我不動,只是看著他,冷蕭依然必恭必敬:「神醫前輩由門主陪同回山谷取些藥材醫書,這幾日由不才為夫人診脈,前輩留下數道方子,在下會一一遵守。」

先生回谷取醫書?看來我的情況真的不容樂觀,先生乃神醫,如果需要先生翻書那麼肯定是些奇門偏方或者是上古醫書。而上雲居然帶了歸真濟物親自前往,肯定是為了防止先生半路瀉出去消息,以保萬一所以親往。那麼莊內的種種呢?毫無疑問地落在了廣子林肩上。我所要關心的問題是:廣子林,真的有上雲想的那麼可靠嗎?

傍晚時,小鐺去看著煎藥去了,我一個人踱到花籬附近,忽聽得籬外的聲音很是喧鬧。

「嘖嘖,看看這是誰來了?真是好久不見啊。」一個嫵媚的聲音怪裡怪氣地說,話語裡的諷刺畢露無疑。

「可不是嗎,以前嬌姐姐來的時候哪回不是好生風光,怎麼這回這麼偃旗息鼓呢?」另一個清亮的女聲應道。

「滾。」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軟軟的,沒有任何力氣。

「哎呀,我差點沒有看見,嬌姐姐坐的這是什麼啊!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對啊,嬌姐姐,你看你臉色,哪還有當初嬌態動人的姿色?」

「嗨,你們怎麼能這麼說呢?嬌姐姐可是門主跟前的大紅人兒,門主平日對她賞的可叫一個多啊。」

「是啊是啊,這次賞的啊,尤其豐厚呢!真叫我們姐妹嫉妒啊。」

……

……

幾個女子你一言我一語,話裡帶刺,有恃無恐地談論著。

透過花籬,我隱隱看見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後面有一個小丫鬟推著輪椅,似乎是來院子裡散散心的,誰想到正撞見這麼一堆冤家。

嬌娘害我匪淺,而她也正是因為我而被挑了手筋腳筋。我扶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沉思片刻,一仰頭,正看見赤紅色的夕陽血染的雲彩,頭頂上一隻鷹碉長鳴一聲迅速衝進雲端。

我深深呼吸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

再次睜開眼,我依舊是自己,而我也不會再是自己。

輕移蓮步,踏著一地落葉,我所邁出的,是我以前不敢邁出的一步。

「霧花夫人……」

眾人驚嘆道,平日霧花夫人深居簡出,幾乎從不獨自出花籬,而自從霧花夫人來此後,門主只要無事定會回莊,霧花夫人有孕,傳聞一旦有後,無論男女,門主定會正式迎娶霧花夫人,門主夫人,除霧花夫人外,再無其他。

我掃過這幾個女子,有蕘落,米蓮,宛瑩兒,常平君,顧小慈和顧小憐兩姊妹,以及,坐在輪椅內,滿面憔悴的嬌娘。

這幾個女子不知道我是誰,這個院內曾經是有一個人知道的,當日我剛被擄過來的時候在上雲帳中曾有一個他隨行帶著的美人,但是自從我來這裡之後,過了兩日,那個美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嬌娘知道,她看見我,臉色更了白了一白。

我沿著院內鋪好的細石子路走過去,另幾個女子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該請安嗎?不該請安嗎?

我直直走過去,推輪椅的丫頭也傻了,立在那裡手足無措。我接過她手裡輪椅的扶手,逕自推了嬌娘離開,走出點距離才聽得後面突然爆發出女子的驚呼聲。

我推著嬌娘來到院子裡令一個角落,停了下來。嬌娘沒有回頭,開口說道:「其實你不必幫我。」

我放開輪椅,轉到嬌娘面前來,定定地看著她。她比當初瘦了不少,明顯老了幾歲,氣色也很難看,才立秋不久,居然穿著小棉裌襖。

她看著,居然也笑了:「你是在可憐我嗎?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笑了笑,聳了聳肩。隨手把路邊一株月季摘了下來,拿在手裡把玩。

她也再沒說話,靜靜看著我。

嬌娘雙手手腕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觸目驚心。挑筋其實是個很嚴酷的刑法,並不是一刀子下去就把手筋給割了,而是用一個鉤子樣的刑具,內紉磨出刀口,勾到手腕裡挑出筋來拉斷的,極其之殘忍,剛被挑開的地方還可以看見手筋的翻捲。

嬌娘曾經有多麼顯赫一時我也可以猜出一二,不想如今卻落到這副田地。仔細一想,我也不正和她是類似的處境嗎?想及此,不由覺得對她有種同病相憐之感。或許我回頭可以問問先生,可有續筋之法,好歹也能讓她自理,不用受這輪椅之苦。

我回過神了,猛然轉過頭去,正看見嬌娘很是複雜的眼神,看我看向她又很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我笑了,拿著手上的月季一片一片把四周的葉子都扯了下來。葉子一去,月季墨綠色花桿上的利刺一根根格外明顯,尖尖利利的,森森地排列著,看著它們,彷彿就能感到被刺著的痛。我拿著月季,輕輕放到她的腿上,她的眼神看著月季,閃了一閃,沉聲問我:「你什麼意思!」

我笑著,輕輕搖了搖頭,轉身欲走,忽然想了起來,轉過身回來,從懷裡掏出一段吊繩:正是那的三等令牌上的吊繩。拿起那枝光桿的月季,輕輕把吊繩系在上面,又還給了嬌娘。

嬌娘看著吊繩,神色更是複雜。

我笑了笑,舉步而去。

我給她出的啞謎,希望她能找出答案:我已然一無所有,所以,就如那脫了葉子的月季。

當晚,很符合場景的來了個月黑風高。我推門出去的時候已然四下寂寥。

我輕輕饒過花籬,在院子的假山池塘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沒有星星的夜空顯地很低沉,月亮脆弱的光芒透過薄薄的雲彩射下來勉強讓人能看清週遭的事物。夜晚很涼,我拉緊了身上披的衣服,靜靜坐著。平靜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個女子的容顏,淡淡而細長的眉毛,線條柔和的下顎,溫和而不出眾的五官,只有一雙眼,熟悉卻又陌生的堅定而清麗。

這是霧花夫人,是浣塵,是朱顏,而記憶中傅清清的模樣早已融到現在的這個容顏中去了,時間並沒有逝去多遠,我已然不記得傅清清的樣子了,只是還記得她的眼睛,一雙魚形的眼睛,水波流轉,流光飛舞……

「夜已深,何故彈夢遠?」身後有人低低念了一句。

我輕嘆口氣,用沙啞的聲音說:「廣爺來地好遲啊。」

回頭,廣子林不可置信的神情一晃而過,轉而微笑道:「恭喜夫人了。」

我可以說話了,這是前不久才發現的事情,也許是歸功小鐺的梨子削地勤,也許是那「欲語還羞」的藥性該過了,雖然聲音很嘶啞,但是已然可以說話了。這也是我拒絕喝解藥的原因,是藥三分毒,我不想給肚子裡的寶寶過重的負擔。

我從懷裡摸出那的令牌,問道:「廣爺應該是為了這面牌吧?」

廣子林揮開扇子,半笑著說:「還要看夫人的意思。」

我摸著令牌嘆道:「這面牌子對我的確沒什麼用,可我得到它的機緣卻有趣的緊,我很想留下做個紀念,不過既然廣爺開口,那我也只好割愛了。」

廣子林毫不動容,依然笑著說:「如此,那麼多謝夫人抬愛了。」

我一笑,真心嘆道:「廣爺好大的定力啊,真不怕我對門主揭你隨行的短兒嗎?」

廣子林認真看了我一眼,我依然笑地如沐春風,他斟酌地說:「如果夫人真有此意,那麼此刻又何故與在下多費唇舌?」

我點點頭,心下讚許。

我掂了掂令牌,把它拋到廣子林懷裡,輕聲說:「廣爺介不介意移步小敘?」

廣子林被我勒著要害,只得點頭稱是。

走進屋子,我領著廣子林向屋內走去,廣子林躊躇道:「此處乃夫人閨密,在下冒犯,難免有瓜田之嫌。」我回道:「正是如此,才無他人冒犯,凶險之地,四面伏難,還是穩妥為上。」

廣子林睨著我,說:「夫人到底打算如何?」

我抿嘴而笑:「這話似乎該我問廣爺,霧花夫人名聲大振,廣爺慕名而來該不會是只為了一睹真容這麼簡單吧。廣爺半夜來見我已經是難脫關係,那麼又為何不乾脆把話說完呢?」我挑著水晶吊簾,笑臉盈盈:「廣爺,請。」

廣子林騎虎難下,拱手道:「夫人先請。」

我很喜歡這個白臘香燭的味道,忽明忽暗的燈光搖曳不止。廣子林微一沉吟,站在床邊的腳登旁卻不坐下。我也不管他,點了香燭後直接坐在床邊。

我扶著窗沿,細細看著廣子林思索的表情,先開口問他:「廣爺打算如何處置那個膽大的朴藤戈?」

廣子林微一沉吟,馬上回答說:「任由夫人發落。」

我說:「三等令牌到底是多大的作用?」

廣子林回道:「等同壇主,暗門內令主以下全部聽命。」

我奇道:「令主?」

廣子林儘量簡略地回答說:「因為八壇彼此獨立,所以有令主一職從中調節斡旋,令主一位在壇主以下,神等殺手以上,直接聽令於四大總司。」

我繼續問道:「我一直很好奇,四大總司,死在天山的千算子,偽裝成我侍女的汀蘭,我面前的廣爺你,還有一個是誰?」

廣子林瞟了我一眼,說:「夫人慧眼過人,外界盛傳的霧花夫人果然不虛。至於令一總司,在下無緣,一直未能得見,也不知其為何人。」

我掃了他一眼,心裡掂量這句話幾真幾假。

廣子林看我不語,問道:「那朴藤戈,夫人打算如何?」

我抿嘴而笑:「你說,如果被上雲知道了,他又會如何。」

廣子林搖頭嘆道:「門主奇人在世,豈是在下能胡亂揣摩的?」

我繼續道:「那你估摸看看,如果門主知道了,會不會牽連到你頭上?」

廣子林聽著一呆。

好,我還真差點以為你不害怕了呢。我篤定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廣爺,不如來說說你為何找我?」

廣子林皺了皺眉頭,道:「此間原是夫人找在下的。」

我搖了搖頭,道:「廣爺說話怎麼那麼不痛快?昨夜廣爺天兵下凡般來地不早不晚,試問廣爺,半夜當眠,為何在這內院徘徊?莫非和朴藤戈一樣打算私會女眷不成?」

廣爺臉白了一分,口裡仍道:「在下聽聞有打鬥聲,故而前來一探究竟,夫人明察。」

我笑了一下,又道:「那麼今日你又何必要嬌娘出來拋頭露臉?嬌娘失勢又成殘,最不想的就是聽人挖苦,而她明知出來散心會遇到那群女子又為何頂著恥辱留連院內?無非是想給我看場好戲而已,他日再多做幾場,我這個未來的母親唸著為未出世的孩子及陰德,或者是又在什麼其他機遇之下刺激著,說不定就向先生求了續筋之法。嬌娘乃被你所救,此行也是由你帶來,來的時間碰巧就在先生來後不幾日的工夫。他人看來,你和那些壇主一樣,衝著我這個霧花夫人,在我看來,廣爺你的算盤,最終還是打在了那個閻王劫的神醫身上。」

廣爺聽著,先是驚恐,後為敬佩,最後已然又成了不動聲色。他聽我說完,伸手從懷裡取出一枝被壓扁了的月季,雙手奉上,道:「夫人窺一而知百,廣子林自愧不如,如此正如夫人所言,在下別無它求,但請夫人成全。」

我接過月季,看著它一根根的尖刺,問道:「廣爺,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對嬌娘如此用心良苦?」

廣爺沉默好久。

我心裡想著,既然他不願意直言,我也無須強人所難,正打算開口,卻聽見廣爺低沉的男音。

「平嬌,是我爹我在五歲時給我訂下文定的未婚妻。」

我心下一跳,道:「廣爺……」

沒想到廣爺揮手阻止了我說下去,他道:「讓我說完也好,這麼多年了,我也實在憋地難受。」

我同情地點點頭。

廣爺繼續低低地說著:

「本想著我一及冠兩家就結親,卻沒想到暗門悄然崛起了。那時的門主還是不上雲,老門主是個劫富濟貧的俠義之士,我們兩家心懷尊敬,就都入了暗門。而後,暗門內部突然變故突起,我們兩家的家長也先後辭世,這婚事也就這麼拖下來了。」

「後來,門主以上代門主同門的身份接過了大權,我以為事態就這麼過去了,就去找平嬌商量婚事。沒想到她卻一口拒絕。」

「她說早先的約定是父母的媒妁之言,而今父母已亡,兩家已無結親的必要。我說,我著實喜歡你的緊,你要如何才肯嫁給我。她想了想,說:『我的夫君定是人中龍鳳,你想娶我,就去證明給我看吧。』我聽了心裡很高興,以為她心裡是有我的,只不過擔心我一直這麼碌碌無為下去。然後呢,我就告別了她,開展了漫漫的門派收攏的任務。三年,只用了三年,我從一個少令主坐到總司,用無數光彩或不光彩,仁慈或不仁慈的手段收了大大小小過百個小門派。我以為我有資格娶她的時候,她已經不需要任何人去娶了。」

「誰想到神秘的金戈壇壇主會是我的故識,一開始只是聽聞那個金戈壇主是從門主內院出來的厲害女人,為什麼會是我的平嬌呢?」

「她開了家問芳園,掩飾身份,又可以收集消息。自己當鴇母。我去找她時,她笑著問我要什麼樣的姑娘……」

我聽著很是不忍,出聲道:「廣爺……」

廣子林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不知道平嬌到底在我離開的時候都經歷了些什麼,但在這之後,我知道的,她和那些姑娘一樣,心甘情願地跟了門主,願意同那麼多女子一樣去平分門主的一點溫柔,願意放下自己的驕傲,放下自己的矜持去服侍一個這樣的男人。我暗示過她,問她還是否願意嫁給我,我不介意她的過去,只要她點頭,我願意和她從頭開始生活。可她沒有,她只是送來新的姑娘,招呼她們好好服侍好。所以我放棄了,只是在閒暇的時候去她的問芳園喝喝小酒,聽聽小曲,看她忙裡忙外招呼客人,應對排場。我已是總司,明裡暗裡也幫過她不少,她心裡感激,每每有不錯的姑娘都會先行幫我留著。」

「而後的事情,夫人你也知道。門主挑了她手筋腳筋,我接她回來給她治傷,金瘡藥散在傷口上,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楞楞地看著屋頂。我看著心痛,嘴裡大罵她沒用,她聽著不說話,等我發洩完了才問我:『為什麼求情,讓我死在他手下不是很好?』我第一次聽見,她帶著那麼怨毒的口氣對我說話。那時我才明白,她一直害怕的不是死亡,不是酷刑,而是像現在這樣,她所愛的人就在咫尺,卻再也想不起,曾經還有個她來。」

「過了幾日,平嬌終於不再是終日恍惚的樣子,也開始正常吃飯作息。只是晚上,總是一個人掩著被子嗚嗚地哭,她哭一晚上,我在外面喝一晚上的酒。終於有一天,我趁著酒勁衝了進去,拉起平嬌對她說:『嫁給我吧。』平嬌一楞,然後一臉厭惡地別過頭去,那時,我酒才醒。」

「第二天,我對她道歉,她始終閉著眼睛。」

「我承諾過她,無論如何,我都會把她手腳醫好。」

我轉著月季,說:「所以,你們就把算盤打在我身上了?」

廣子林一咬牙,道:「門主是不可能同意的,還望夫人念在在下一片情苦,成全則個。」

我細細想了想,廣子林的話我能不能信?會是個圈套還是真心相吐?我細細想著以往的細節:廣子林聽聞我囚於問芳園,心裡擔心所以連忙來見;問芳園起火,廣子林也是急忙趕來,正巧把我逮個正著,不然平嬌更是難辭其咎;之後上雲要殺平嬌,也是廣子林冒著上雲的氣頭出面求情……

雖然不能肯定百分百的真實,至少我沒發現破綻,賭一把:賭,他說的是真的。

我看著月季,問他:「廣爺,可想加入我天主教?」

廣子林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我又道:「如果我現在以天主教聖女的身份相邀,你可願加入我天主教。」

「夫人……在下愚木……」

我微微一笑,道:「廣爺你也是性情中人,小女子我佩服地緊。只是這求醫之事委實為難,萬一被上雲知道了,我也難脫風險。」

廣子林臉色一冷,道:「夫人可真是強人所難,夫人現在隆寵無比,人盡皆知,區區舉手之勞何必予桃求園?」

我搖搖頭:「廣爺難道還不明白我一片苦心?朴藤戈私通女眷,我知情不報乃是大罪,要不是念在他是廣爺你的得力幹將的份上,我也不需要抗這份罪名。」

廣子林堅定地拒絕道:「夫人,您現在乃是霧花夫人,暗門內第一夫人,曾經種種,就當它散了吧,夫人你也沒有什麼回去的資本。我家對暗門兩代盡忠,先父遺訓不可謀逆。夫人此間之言,在下全當耳旁清風,夫人此後休得再提,無論是對在下,還是對它人。」

我笑了笑,道:「廣爺也是聰明人,怎麼如此不識時務?我雖淪落至此,一旦有朝一日得見天日,我依然是天山的朱顏。就算暗門門主於你先父有何種種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而今,暗門門主奪你人妻,棒打鴛鴦在先,斷其手腳,拋之棄之在後,於情於理,你都再無為其效命的理由。不如反了他,倒能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廣子林聽著,神色動了動。隨即馬上又定了下來,供手道:「夫人青睞,下在惶恐,只是小子福薄,盛不下夫人大恩。既然夫人不肯相助,在下另尋它法就是,告辭。」

說著,轉身就走。

看他人到門口,我笑了一下,幽幽地說:「廣子林,你覺得我這白蠟香燭味道如何?」

廣子林聽著,渾身一顫,定下步子,轉身看著我。

我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把大門關上。看著屋內的廣子林說:「這白蠟香燭,整個院子只有我一個人的屋子會點,乃是神醫先生給我配的藥燭,氣味淡雅芬芳,乃是取十八種名貴藥材之精華融入其中,聞之而入骨。其他人看不出來,但只要先生回來,一探針灸便之何人聞過,先生特別交代,因正常人聞之而有微恙,故只可於入夜就寢後再行點燃。」

廣子林聽著,寒毛倒立:「你!!!」我心裡暗暗得意,哪有那麼神奇的蠟燭,我前世藥材廣告看多了,隨口胡謅的「特別萃取十八種中藥精華……「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繼續道:「廣爺適才所言的瓜田李下之嫌著實有理。那朴藤戈私會女眷在前,死罪由你我包著,或許可以逃得一死,而廣爺你夜深入牆,用強於我,廣爺你也說過,霧花夫人隆寵無比,卻不知誰人幫你把這份罪過包藏下來。」

廣子林臉都青了,狠狠看著我。

我微微笑道:「廣爺你智謀過人正是我天主教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他日由我手書一封,你帶領所有親信投往天師易揚旗下,定不會有所虧待,或者廣爺也可攜嬌娘離去,找一處清淨之地兩廂廝守,天主教上下也定會全力維護。至於續筋之法,小女子自當效力。在暗門效命多年,廣爺你也可自行權衡得失,我給廣爺點條光明大道,廣爺也是聰明人,自當明白的。」

廣子林不再說話,低著頭細細思量著。

我轉身坐在床邊,微笑著看著他。表面信心十足,心裡也在七上八下的。我連空城計都使出來了,他要一條路認到黑那我也再無辦法了。

半晌,廣子林默默走了過來。單膝跪下,從懷中取出一物高舉過頭,道:「廣家十三代子林,願歸聖女調遣。」

我細看,原來是那枝鳳點頭。

那枝我本欲舉其而刺他,卻被他奪下的金釵,鳳點頭。

我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接了過來。

這,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