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迪力弟弟一句「沒文化的女人沒人嫁」給爆到肝的弗雷拉乾脆徹底將兩人半月以來的實驗筆記交了出去,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與圖拉村長交換來了許多放到外面絕對能夠稱得上孤本的上古煉金筆記。
傳送陣那邊,弗雷拉開始時還是興致滿滿的參與著的。後來她自己用隱巖繞了一隻黑兮兮的奔馬出來送給了兄長大人,她便覺得繞管子沒什麼意思了,成天縮在房間裡頭看書做實驗。
圖拉村長活了一百五十多歲,早就長成了個人精,識人眼光極準。早些年,他精準的眼光幫助著布爾村結識了一些後起之秀,他一直為此感到驕傲非常。
弗雷拉此番看似胡鬧,卻還真的胡鬧出了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最終能否成功還沒有定論,但從以往看來,一個能夠輕鬆獲得靈感的煉金術師很難不功成名就。
況且這還是個小姑娘。
一個據說從沒見過大世面、從小打草牧馬的傭人家姑娘。
圖拉村長覺得弗雷拉怎麼看都是一副會有大作為的面相,便一揮手由她罷工去了。還依舊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連帶對門西勒的待遇也好了不少,幾乎能與精靈們享受的待遇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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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兄妹二人在溫馨團圓的氛圍中用餐。
弗雷拉特地擺上了她的新作品——「家在身邊」,一個可以放出馬的嘶鳴聲、馬蹄踏地聲以及風吹草場聲的燭台,上面點著養父老多特常抽的捲煙味蠟燭。
門西勒不置可否。
直到弗雷拉端上一大碗湯,拿起桌上放置的鹽開始調味時,門西勒看著明顯透徹些的鹽粒挑了挑眉,說:「這鹽也是你煉製的?」
「怎麼可能,」弗雷拉笑道,「布爾村裡的人雖然懶散,一見著複雜的問題就撒手不管,但對過日子還是在意的。這鹽他們已經自行提純過了,我只不過用了些魔力將其中元素再梳理了一遍罷了,權當練習。」
門西勒目光一凝,接著便有讚許:「魔力好用麼?」
「好用。這些天我常用魔力處理些煉金材料,發現效率、純度都有提升。」弗雷拉從兜裡掏出一個表面凹了一塊的金屬,「我在練習元素壓縮。想要把這塊焗剛石弄成丸子大小,做個回飛球打鳥玩。唔……看樣子還要練習挺長的一段時間。」
兄長大人默默看了那塊巴掌大的金屬,伸出手去將金屬拿過,握緊,用力。
再張開手心時,它赫然已經是丸子大小。
弗雷拉:「=口=!」
……兄長大人的怪力症越來越嚴重了!瀑布訓練法太可怕!
正當兩人一球相對無語的時候,門被胡亂砸了幾聲,就見迪力衝了進來。
「快,快去看看。」迪力喘著氣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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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是失敗也不盡然。兄妹二人趕到時,村中許多人都圍在議事廳門口。圖拉村長也在,他跟前赫然放著三座均有小房間那麼大的,已經搭好的管架。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圖拉村長道,「沒有人有如此多的魔力一次性將管架注滿。」
煉金師在構築傳送陣時,所用工具簡單至極,不過是一支由魔導粉構成的粉筆罷了。構築過程中,煉金師以精神力控制著粉筆畫出足夠大的傳送陣,只要結構標準,一筆到底且首尾不斷,便算是成功了。當傳送陣形成後,再畫上聚魔陣,便能使傳送陣很快的凝實可用。
而弗雷拉想出的這種製造傳送陣的辦法,卻是需要有一個魔力充沛之人,一次性的往模型中注滿魔力。
「我們之中,能稱得上法師的也就只有這位貴客了。」圖拉村長指了指一邊抱肩站著,臉色不太好看的黎米尼絲。
「只有殿下才有一次注滿整個模型的魔力。」黎米尼絲冷冷地道。
……注滿一個,應該還是可以的。弗雷拉瞧了黎米尼絲一眼,回顧著以往相處的情形,盤算著。只是注滿一個,興許會脫力昏睡,黎米尼絲大概是擔心使用過度損傷到魔脈吧。
她聳了聳肩,沒有發話。心下默默思考著,如何從煉金的角度來解決這個問題。
布爾村村民都感到十分沮喪。已經有不少人表示等安卡梅洛斯回來了再議,現在天色不早,到了睡覺抱老婆的時間了。
「黎米尼絲,你可以暫不注滿,只沿著管道注入一線的魔力麼?只要能夠繞行一周便好,你暫且先控制著,我能很快將首尾接上。」弗雷拉問。這樣的方法,就和煉金師們製造傳送陣的步驟差
不多了。
黎米尼絲臉色更是難看,但說話倒是坦誠:「我是法師,並沒有錘煉過煉金師的精神力。這樣的控制對我來說做不到。」
有些希冀的眾人這下子徹底的灰心了。不一會兒,議事廳前便只剩下了兄妹倆,圖拉村長,還有迪力一家三口。
「也都早些休息吧。興許少精靈王殿下明天就回來了。」圖拉村長說罷,也走進了議事廳。
迪力一家倒是紛紛安慰了弗雷拉幾句,邀約她明天上自己家來共同討論這個新問題。眾人於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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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苦思無果終於倦極而睡的弗雷拉隱約感到背後一涼。她掙扎著讓自己醒來,往旁邊一滾。
「咦?有意思的直覺。」耳邊傳來笑聲,同時,頸側動脈已被毫不留情的捏住。
「……!」弗雷拉扣緊那隻手,努力喘了一口氣,道:「我不喊,咳,放手。」
那人倒也好商量,說放開便放開了。
「還記得麼,小異人。我叫菲奧。」她被有些粗魯的掉了個身,正面對上一顆銀灰色的腦袋。
怎麼不記得。蕾絲母馬殺手。使兄長變成長袖星人的罪惡之源。
弗雷拉扁扁嘴。
「這裡我來。」後方又傳來個聲音,「菲奧,你去見見圖拉村長。」
「行。」菲奧爬了爬頭髮,一提身便消失在窗外。
「吃烤魚麼?還是上次那種小河魚。」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皮子底下、噴香誘人的烤小魚串兒,機械地接過,機械地啊嗚一口。
「既然吃了,就幫個忙吧。」夏邇道。
「……」弗雷拉看著夏邇變戲法一般拿出了一塊腦袋大小、疙瘩遍佈奇醜無比的石頭。「要對這個石頭施展煉金術麼。」她木然道。
「不,」夏邇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詫異,「你的煉金術那麼糟糕。」
「……」
「不過果然沒錯,你能看到它。」
弗雷拉聽聞,又認真瞧了瞧。果然,夏邇的手並不是直接握著那石頭的,二者之間似乎有什麼她看不見的東西橫隔在那兒。
「形容看看,你看到的是什麼?」
「唔。一塊石頭。」很醜。
「石頭?」夏邇微一思索,道:「你再仔細看看。」
弗雷拉自小就是個十萬分識相,特別能認清情勢並且準確地恃強凌弱的性子,為此沒少遭到自詡
(?)剛直不阿的兄長大人的諷刺。當下也是一樣,她深深覺得身邊那人一個指頭就能捏死她,於是他讓她看,她便攢足全身熱情去看,恨不能在石頭裡看出一朵花兒來。
高度專注後,她不曾注意到,她全身那少得可憐的魔力,全被集中到了眼睛上來。
漸漸地,那石頭上隱隱顯出了一層紅色的光膜,光膜上頭有三個藍色的,指頭粗細的點。
弗雷拉照實說了。
夏邇顯然很滿意,道:「將那三個點畫出來。」
弗雷拉拿過一支魔導粉筆,眼珠子轉了轉,說:「要我畫出來可以,你,你先答應我一個要
求。」
夏邇皺眉:「不是給你烤了小魚了?」
弗雷拉有些尷尬的望著手上空空如也、只留著些油沫子的串串,強詞奪理道:「這次只有四隻,比上次少了一隻。」
兩人都沉默下來。
弗雷拉感覺汗都要下來了,正要改口表示無條件相助,卻聽窗邊又傳來一聲笑。
斯普蘭多顯形,說道:「我去隔壁看看。她的兄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說罷便再次消失。
「……」弗雷拉悲憤了。牧馬姑娘也是個二八年華的好姑娘!姑娘的閨房是隨便可以進的嗎!同時她又有些擔心門西勒那兒,雙方若是起了衝突,毫無疑問灰飛煙滅的會是自家兄長。
「沒事。」夏邇看出了她的焦慮,安撫道,「你想要什麼?」
弗雷拉一愣,才反應過來這算是答應她了。她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們看著很厲害的樣子,能把傳送陣都注魔麼?」
議事廳門口的那幾個模型?
「可以。」
……這麼爽快!一定是條件提低了。弗雷拉內牛滿面。
「那麼,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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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不見的地方寫寫畫畫的感覺很奇怪。弗雷拉認認真真地將三個藍圈原樣畫出來,再三確認位置沒有偏差後,示意夏邇她完成了。
夏邇接過那塊石頭,端詳了片刻,便伸出沒有佩戴著繁複鎖鏈墜飾的左手,乾乾淨淨的三個指頭分別對著弗雷拉描出的三個光點。
頓時周圍掀起一陣強烈的元素波動。弗雷拉看那人完全不避諱她的存在,腦中閃過許多事後滅口的小說情節。卻又忍不住直直盯著那顆石頭瞧。
夏邇突然用力。三根指頭卻艱難緩慢地開始穿過最外層的結界。弗雷拉原本看不見最外層的結界,在她眼中,那就是塊疙瘩石頭。此時她卻能清楚地見到石頭外層有水波一般的扭曲。
彷彿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夏邇終於觸到了紅色光膜上的三個藍圈兒,分毫不差。
當然這是在弗雷拉眼中。但夏邇顯然也感覺到了什麼,只見他三根手指猛然發力一勾,同時一聲忍耐的悶哼。
弗雷拉被夏邇瞬間焦黑的左手皮膚嚇了一大跳。看見他額頭上微微的冷汗,不由問道:「還,還好麼?」
「無妨。」夏邇看起來心情很好,「瞧。」
她這才發現,那顆疙裡疙瘩的石頭,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顆白生生的蛋。
不,並不是白生生的。那蛋稍尖的一頭,有一團亮黃的色團,從其中延伸出許多凌厲的線蜿蜒下來。
一顆……看起來很鋒銳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