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主人在嗎——」站在洞開的寒冰門牆面前,弗雷拉禮貌地向裡頭喊著話。
一路上,瑪麗白與亞力克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安卡梅洛斯流落至此的緣故。對於這個或許存在著光明神神識的堡壘,兩人是帶著相當的畏懼的。於是喊話的任務就落在了二姑娘身上。
弗雷拉喊了幾聲,裡頭都沒有回應。她聳了聳肩,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哎哎哎。」瑪麗白急忙拉住好友。
亞力克也一臉戒備。他微微上吊著的眼角明顯藏著一份緊張:「就,就這麼進去失禮了吧?」
弗雷拉苦逼臉看著兩人,無奈又退了回來。
「我們要先商……」瑪麗白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弗雷拉嘹亮的嗓門再次打斷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進來啦——」
吼完這麼一嗓子,弗雷拉整了整衣領,挺直腰板兒踢著正步走了進去。
瑪麗白:「……」
亞力克:「……」
「怎麼不進來?裡面的風小多了。」弗雷拉疑惑地望著同伴。
精靈笑了笑,抬腿走了進去。
瑪麗白與亞力克相互看看,也只好跟上。
這個看起來龐大無比的永冬城堡,裡頭的空間卻並不很大。一行人沒幾步就走到了一層大殿的盡頭。
「真正的空間在後面呢啾,在這面牆後面啾。」壺豚篤定地道。
想來也是。然而現在擺在一行人面前的,是一排圓形凹面,猩紅色,兩個一組中間瞄著細細的紅線。
「我知道這個。」瑪麗白說著就要往上走,「是吧弗雷拉?不過這個看上去正常多了,比那個要伸手進人嘴裡的……」
弗雷拉攔住了正準備往上站的好友:「等等。你們先別動。」
說完,她就帶著壺豚飛身掠出了城堡。
是的,弗雷拉知道,比他們多活了幾百年的精靈就算沒有成功獲得所謂的傳承,也比他們多了不知道多少截的見識。只要開口詢問,精靈應該不會吝於給出答案。
但弗雷拉已經被夏邇與角婆婆聯手調教成為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忠實信奉者。況且對她來說,瑪麗白與亞力克是可以交付後背的同伴,而精靈……
不一會兒,弗雷拉提著兩隻懨懨的、被綁住四肢倒吊起來的長毛兔走了進來。
「先用這個試試。」說著,弗雷拉將兩隻掙扎不能的兔子放上了一組猩紅色的凹面。
那不知名晶石打造的凹面詭異地閃過一絲光,然後突然掀了開來,將兩隻兔子抖了出去。
「=口=!」在眾人驚悚的眼神中,一對兒晶石片片扭吧扭吧地抖了抖,又各自躺平。
為什麼有一種明顯的被嫌棄的感覺喂……弗雷拉扶額,戳了戳壺豚讓它回去自己的空間裡,示意瑪麗白:「沒辦法,希望它們……不太討厭人類什麼的。」
側身,弗雷拉飛快地給亞力克打了一個手勢。
若有意外,先下手為強!
弗雷拉與瑪麗白、亞力克與安卡梅洛斯分別站在了兩組晶石上。正當弗雷拉全身戒備著以防自己被摔出去的時候,她突然感到腳底傳來一股吸附力,隨即,她們以飛快的速度被托舉著向上。
來不及與亞力克再交流,兩組已經被空中雕滿山河風景的石壁隔開了。
兩人終於停了下來。弗雷拉先行走下晶石打量著四周,瑪麗白不過慢了一步,就感到腳底板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她有些狼狽地被好友扶住,回頭惡狠狠地看著那塊猩紅色晶石,卻見晶石的表面泛起一股詭異的波動,將她剛才留下的腳印灰兒全都抖開了,才臭屁地旋轉了一圈,自行下落。
「……」這個糟糕的和活物一樣的晶石片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弗雷拉撲哧一聲,拉著瑪麗白就要走:「別管那些,我們……!」
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震盪在腦海中爆開!
弗雷拉並沒能抵擋多久。在她昏迷之前,她看到了先行一步倒下的瑪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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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到一陣凜冽的刺激性氣味,弗雷拉終於從暈迷中醒了過來。她先是第一時間確認了與她締結過靈魂契約的壺豚的情況——還算好,那團銀白色的身影軟塌塌地蜷縮在空間一角,應該只是暫時昏過去了。
這是直接的精神攻擊吧,這種不可抗拒的程度……弗雷拉謹慎起來。很快,她發現自己被放置在一個長條形的、正在不斷上升的巨大平台上,腰間緊緊纏繞著一條巨大的鎖鏈。弗雷拉回身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氣——鎖鏈從後方的一塊石壁中穿過,延伸向不知名的那處,而石壁上,無數猙獰而尖銳的鋼刺正對著她,在冰面反射的微弱日光下顯得愈發寒氣森森!
弗雷拉吞了口唾沫,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卻觸到一張質感粗糲的紙片。
她拿起來。紙片上面赫然寫著:「同伴在彼端;死亡在背上;生命在前方;歸宿在天上。」
弗雷拉順著指引朝前面望去,果然,在挺遠的地上,放著一把繫著紅絲繩子的黃銅鑰匙,同時她
也找到了腰間鎖鏈上的鎖孔。而越來越近的天頂上,與後方石壁那兒如出一轍的密集尖刺正對著她獰笑。
將紙片翻到背面,上面居然還有附註:「不要試圖破壞鎖鏈,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弗雷拉剛黑著臉掏出幾瓶藥劑,就感到腰上有微微的拉扯感。
看來瑪麗白醒了。
果然,不一會兒,另一邊便傳來頭疼的悶哼聲。
「瑪麗白?」弗雷拉喊了一聲。得到回應之後,她開始介紹現在兩人面臨的情況,「……鐵鏈的長度一定不夠,一個人夠到鑰匙的同時,另一個人一定早就被對穿了。」弗雷拉毫不隱瞞。
瑪麗白沒有回答。弗雷拉這邊聽到鐵鏈的悉索聲,卻沒有感到腰上的任何拉力——顯然,好友怕一不小心扯著自己,正在往中間挪著。
弗雷拉抿嘴笑了。
「那人是傻子,不等於我們也是傻子。」弗雷拉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提高聲音道:「瑪麗白親愛的,往外走走。對,往外走,別擔心我站得穩著呢。」
直到感覺到腰上的拉力,弗雷拉才讓瑪麗白停下。
弗雷拉自己則靠近了那塊凶殘的石壁,掏出一串一串的絳紫色葡萄。這些葡萄粒和真的沒什麼兩樣,除了圓得有些詭異之外。她將它們一團一團地掛在那些尖刺上。
「瑪麗白?」弗雷拉掛好葡萄,謹慎地往後退了退,呼喚著好友,「前陣子我給你的那件斗篷你帶來了麼?」
「那一定是要帶的。」面對頭頂上不斷迫近的尖刺,瑪麗白的聲音也很鎮定。
「穿上穿上。背對著我這邊別回頭,然後保護好你的臉蛋兒。」一邊說著,弗雷拉也掏出一件硬邦邦的、深藍色的斗篷,像盔甲一般地套在了身上。斗篷下擺被腰間的鎖鏈撐起一塊兒,看起來有些滑稽。
「好了麼——」弗雷拉揚聲問。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她扯起嘴角直接用力摔碎了手上的一把晶石!
「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在這個靜謐的空間中顯得尤為突兀!弗雷拉蹲下,感受著從後方飛濺過來的硬石塊漸漸稀少起來,周圍的煙塵也慢慢淡去。
兩人腰間維繫著的鎖鏈果然一點兒都沒壞。不過它現在正無精打采地垂掛在一片廢墟之中。弗雷拉看著差不多了,便轉身跑向好友那兒——她剛才似乎聽見瑪麗白低叫了一聲?
「你還好麼?」弗雷拉驚訝地看著好友一臉痛苦的模樣。
瑪麗白苦著臉摀住屁股:「這兒,這兒。」
「……」弗雷拉拔出那根正巧嵌在上面的斷刺,順帶往上貼了一張五瓣花型的藥貼。
果然腰桿子軟一些比較討巧。弗雷拉想。
兩人都在瓦礫碎片中拾起了自己的鑰匙。果然,沒有任何一把鑰匙真正能夠解開她們腰間的鎖鏈!
「這是無恥的蒙蔽消費者的行為……」瑪麗白捂著屁股,怒氣沖沖地指責道。
平台還在上升。眼見時間不多,兩人輕輕鬆鬆地跳下了平台。雖然她們被一條神質量的鏈子鎖著,但這條鏈子其實不短,因此除了有些重量上的累贅,它倒是真的沒有帶來太大的妨礙。
平台的正下方是一個不大的小房間。出路很明顯,就是前方那個規律開合著的半圓金屬門。
瑪麗白驚訝地望著那扇以鋸齒狀銜接,正兇猛地一開一合的金屬門:「這東西怎麼和第二階面遊樂園裡的那個一模一樣?」
……一定是她聽錯了什麼。弗雷拉的目光不禁帶了點兒驚悚:「遊樂園?」
「是啊,」瑪麗白好奇地上前幾步打量著,有些失望地比較道:「不對,近看差太多了。『震你一下屋』入場的那個門有著惡鬼頭的門把手,上面的鐵銹和血跡做得特別逼真。這扇門一點兒創意都沒有。」
「……」
「那大概是我八歲那年開始營業的。營業第二天我家老爹就帶我去玩兒了,我還記得我前面那個小男孩恰好被夾掉了一隻手臂,雖說馬上就接上了,但他還是軟在那兒哭得連鼻涕都出來了——都怪他實在太胖了。」瑪麗白顯然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我就很敏捷地過去了。還有後面的鐐銬之橋,殘兵深淵和重錘大逃生,噢真是難忘的童年。」
弗雷拉突然覺得自己的童年簡直就和煮爛了的隔夜麵包一樣索然無味。
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弗雷拉丟了幾顆摔爆性的葡萄過去。
「轟!」
鋸齒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開開合合。
弗雷拉不甘心,掏出一顆橙子。
「轟!!!」
鋸齒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開開合合。
弗雷拉與瑪麗白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發現了一抹壞笑。
於是——
「弗雷拉親愛的,再來個撕裂符文。」瑪麗白召喚道。
弗雷拉眼睛都不抬,一揚手一團皺巴巴的符文便飛了出去。
符文紙團千鈞一髮地穿過鋸齒門,那可怖的鋸齒在它劃過之後迅速合上。
「匡!」
……這是鋸齒門卡上鎖鏈的聲音。
兩人悠閒地坐在沒有凜冽寒風與暴雪的屋裡,低頭加緊忙碌著各自的強化活計。壺豚被弗雷拉撓醒了,正在一邊追著自己的尾巴玩兒,偶爾幫忙看護下正在煉金火上辟辟啪啪烘烤著的、從那兩隻長毛兔的窩裡收穫的地根——一種微甜香軟的食物。
鋸齒門在兩人中間不甘寂寞地一張一合,與同樣被忽略的鎖鏈碰撞出了森森的火花。
「可以吃了啾!」壺豚嗅了嗅已經軟塌塌的地根,急忙用小爪子抓了幾個下來遞給弗雷拉。
「阿壺真好。」弗雷拉點了點契約獸的小鼻子,接過熱乎乎的食物並拋了幾個出去,「瑪麗白,接著。」
「誒?呼燙燙燙——」
帶著甜味的濃香在這個冰之城堡中慢慢溢開,一片溫馨。
「匡!」鋸齒門帶著怨氣再次撞上了無辜的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