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十六世猝死後一年,帝國各大城主擁兵帝都,腥風血雨。佐羅親王先是按兵不動,在爭鬥白熱化之時以雷霆之勢後來居上,趁機吞併了紅方帝國北部的大半疆土。而以帝都為界的東南方領域,則在以林波兒與德裡亞為首的水神殿控制之下——當然,更多的人猜測水神殿的身後就是帝國另一親王之家,舒臘爾。
從來不問世事的光明神殿此次一反常態地堅定站在了水神殿的對立面。雖然許多證據顯示光明神殿與佐羅家族也並沒能夠完全結盟。
紅方帝國境內蔓延著一種極度焦躁而壓抑的情緒。雖然目前為止戰爭並沒有大規模爆發,但誰都知道,一旦開戰,定然是風雲變幻生靈塗炭的大戰。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邊陲之地的東北峽谷毫無關係。
人們總是健忘的。一年之前,在光輝十六世猝死的陰影下,奇跡之城隕落的消息原本就被最大程度地淡化了。如今,邊陲之地徹底無人問津。
——噢,不,還是有些可愛的人在惦念著的。
「弗雷拉,中央驛站,有你的來信!」
角婆婆製作的、以重擊為啟動方式的棒槌頭蜥蜴結實得令人驚訝,它被一直沿用到了現在。弗雷拉收到消息後,最後將剛剛書寫好的配方確認了一遍,便起身前往距離此處最近的陸行鳥驛站。
浮空城離不開這些忠誠的夥伴們。在確立新址時,陸行鳥驛站與巨翅翁驛站共同出現在了第一批動工的名單中。
在現在的情況下,一切物資都是緊缺的。現在的驛站,無論是規模還是用料都被盡可能地節省,但這些可敬的小生靈們卻工作得比以前更賣力了。
弗雷拉跳下陸行鳥的脊背,親暱地拍了拍它的巨嘴。剛數了些苞谷放進它胸前的布袋中,就聽到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在叫喚著她的名字。
「那死孩子真是見鬼的難纏!」瑪麗白亂糟糟著頭髮跑了過來,衣角還有可疑的燒焦痕跡,「我,我不行了。弗雷拉快去虐它!」
「一點兒母性都沒有的女人。」亞力克跟在後面,吊著眼角冷冷地嘲諷著。
瑪麗白瞬間炸毛:「那是一條龍!一條雷龍!它已經有房子那麼大了,隨便滾一滾就能把我整個壓死!」這廂吼完,她轉身將不久前剛從弗雷拉這兒接過去的雷龍專用藥劑包塞還給了弗雷拉:「我還是覺得狩獵隊比較適合我。弗雷拉親愛的你受累了!」
亞力克沖弗雷拉聳了聳肩,一臉不耐煩地地追著瑪麗白去了。
——也就只是臉上不耐煩而已。
「瞧,這就是青春。」弗雷拉戳了戳剛剛睡醒、從空間裡頭跑出來的壺豚,愉快地說。
弗雷拉順利地領到了自己的信件,分別是來自帝都的薇莎米亞,雷霆山脈的老多特,以及失去聯繫許久的薩曼莎。信件的內容出奇地相似,都是先對弗雷拉的近況表示關心與問候,隨後傳達了自己的平安,請弗雷拉不必擔心。老多特還隨信寄來了一小盒脆皮小圓餅,雖然因為遞送過程中的天氣等原因,那盒小圓餅明顯受了潮,變得軟趴趴的,並且大多已經碎成了小塊兒,但弗雷拉還是滿足地壺豚一起分食掉了它們。
走出中央驛站後,弗雷拉望了望手上的藥劑包,腳下轉了個方向,直直朝前走去。
直到一年前,這只名叫桑鐸利亞納的火系巨龍出現,浮空城的城民們才知道原來潘多拉學院的院長,偉大的禁咒魔導師瑪爾多卡,還曾經是一位龍騎法師。
雖說後來因為不知名的緣故,他與他的巨龍解除了靈魂契約,但顯然這對搭檔的關係依舊是十分親密的。他的死亡使得巨龍搭檔無比的震怒與悲傷,巨龍桑鐸利亞納立誓要為陣亡的夥伴復仇。儘管巨龍依舊恪守著龍族避世的規則,但他慷慨地讓出了位於邊陲之地東北部,峽谷之中的他的居所——那在許久之前還有另外一個為眾人所知的名字,龍族埋骨之地。
在詭異聳起的群山之間,在蜿蜒曲折的峽谷的盡頭,有一片巨大的遺失之地,它曾經是龍族的骨塚。然而自從創始神親自下達旨意,將這些高等生物們按照宗族之分遣去世界各處後,這原本的龍族埋骨之地就此荒廢,它已經有上萬年沒有接納過新的龍骨了。
後來,這裡成了桑鐸利亞納的其中一個巢穴。
「不要靠近最北邊的山壁,那是我的領地。」眾人抵達龍族埋骨之地的那天,桑鐸利亞納這樣警告著,「其餘空地隨你們使用。除了外面的珍珠湖,山壁之中還藏有不少的洞穴湖泊,它們連通著地下河,另一端就是外面的大海。」說著,它瞟了一眼明顯感到興奮的塞壬們。
「至於你,新生的龍族之王。」它底下它碩大的頭顱,看著相比之下實在是太小了的修伊索克斯,「這裡有數以萬計的龍骨,請隨意取用。」
「我沒有靈魂契約在身,因此必須遵守避世的法則。而除了瑪爾多卡,我也不打算再與任何生物簽訂契約。」桑鐸利亞納直視著小雷龍,「我想我能夠將復仇的希望稍微寄托在你身上,新生的龍族之王。」
於是,小雷龍修伊索克斯過上了比之前更加不愁吃喝的生活——前提是它從沒有遇見一個叫做弗雷拉的牧馬姑娘。
「喝下去,修伊寶貝兒啾。」壺豚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瞇了起來,殷殷切切地將一大桶灰白色的濃稠液體匡噹一聲放在了與小雷龍的眼睛恰好持平的高台上。
已經有小房子大小的修伊抓著從不離身的犀牛玩偶,一臉厭惡地朝後猛地跳了兩步,背上的翅膀也在蠢蠢欲動:「我不要再喝這該死的骨粉糊糊了!我不要!我的牙已經足夠鋒利,我可以自己啃——」
「弗雷拉啾——修伊寶貝兒不肯喝啾——」壺豚一聽,反而更開心了起來,它開始亮著嗓子呼叫正在一邊將一大管藍綠色藥劑封進針筒的弗雷拉。
「嗯?」弗雷拉回頭,有些苦惱地看著手中的大針筒:「那可真是難辦。啊啊,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上這個了……」
弗雷拉手中的針筒與她嘴角隨和的微笑一樣,在陽光下可怕得讓龍不敢直視。小雷龍明顯地渾身一抖,急急抱過那一桶骨粉糊糊西裡呼嚕地就吞了下去:「可,可以了吧!」
「嘻嘻嘻好喝麼啾!好喝麼啾!」
弗雷拉一把扯住搗亂的壺豚的尾巴,走到高台邊緣,正色地拍了拍雷龍的鼻子:「你的胃還沒能完全發育到能夠自行消化龍骨的程度。況且,那裡面還有你需要的指甲硬化劑、鱗片催生劑以及骨痛緩解劑。」
新生的龍族之王看著眼前渺小的人類,卻不敢揮舞鋒利的爪牙或者吟唱出已經比較熟練的龍語魔法將她灰飛煙滅,只能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它的味道一點兒都不美好。」
「對比一下骨痛緩解劑單劑的味道,嗯?」弗雷拉看著對方一點兒王者風範都無的表情,不禁失笑:「前面你欺負瑪麗白了?以後不許這樣。好吧,好吧,從今天開始稠泥浴可以不用做了。唔,讓我想想。」
弗雷拉故作沉思狀,一邊好笑地用餘光掃著小雷龍努力壓抑著期待的表情:「那麼,再喝一周的糊糊,之後你就可以自己去啃松質骨了。」
小雷龍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鳴,一振翅膀以驚人的速度從穹頂的開口處直衝上天!
「……爆發力很好,但感覺腿部的力量還是有些不夠?」弗雷拉細細記下準備給小雷龍配置的新藥劑,將空桶等東西整理了一番收進空間:「簡直有一種養了個淘氣孩子的錯覺,雖然種族什麼的完全不對。你說是麼,阿壺?」
「你能這樣迫不及待,我很高興。」
弗雷拉回頭,看見黑髮金眸的城主大人不知什麼時候來的,現在正隨意地靠在平台入口的立柱上,對著她微微勾起嘴角。
「市面上都開始兜售你們的小故事本兒了你知道麼,你還在這邊矜持個什麼?」瑪麗白曾這樣嘲笑弗雷拉。
而聽聞有小故事本兒這種存在的弗雷拉第二天將自己改頭換面了一番,溜去集市逛了一圈,果然沒費多大勁兒就淘回了一疊來。她率先挑了個「永久珍藏版之系列一」翻開,沒翻上幾頁,就匆匆把它扔開了。
太,太,太不像話了!什麼叫做「弗雷拉面色通紅地騎在夏邇身上,被【嗶——】得嬌軟無力,只能不住呻吟著」啊!這簡直就是胡謅!是誹謗!是——
「又在想糟糕的事情了。」夏邇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笑意,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弗雷拉身邊,彎下腰在她鑲嵌著真理的路引的耳廓上輕扯了兩下:「來看看麼,未來的浮空城的樣子?」
「啊。」弗雷拉的眼睛亮了起來。
「啾我也要去看——」
「=口=!」弗雷拉眼睜睜地看著契約獸消失在了突然出現的空間洞中。
「啾啾啾弗雷拉我被那個邪惡的生物扔回煉金帳篷了啾!」很快,弗雷拉的腦海中傳來了壺豚的哭訴聲。
「走吧。」夏邇面色沉靜地牽過了弗雷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