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肖恩爆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
而此時的浮空城眾,卻完全無暇理會!
夏邇一抬手,將那空間魔器與斷肢精準地裝進了一個小麻袋中,壺豚默契地隨之叼住。
「你們,你們都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肖恩雙眼通紅地看著這邊,弗雷拉能明顯感覺到那個麻布袋子中傳來了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空間波動!
沒有再多言語,夏邇一揮手便讓壺豚消失在了眼前。
弗雷拉知道,夏邇將壺豚向著浮空城外傳送了!
而壺豚,此時正順勢飛奔在只有折回村村民能夠觸碰的空間軌道中,將那個蠢動著的魔器送往空無一物的邊陲之地!
這是瞬息之間的賽跑!
弗雷拉緊密地關注著契約夥伴的狀況。明明前後加起來半息的時間都不到,她卻覺得時日無比漫長。
阿壺現在到哪兒了,那個空間魔器是否會影響到它的遊走,阿壺怎麼還不,還不——
終於,她感覺到了他們共同擁有的那個空間被開啟了。
阿壺,阿壺安全了……
一個鬆懈,弗雷拉差點兒整個軟了下去。她這才意識到就這麼一瞬間,她已經全身被冷汗濕透!
「啾,我回來了。」壺豚重新出現在了弗雷拉的肩上。
弗雷拉盡量控制著顫抖的雙手,緊緊地,緊緊地將自己的契約夥伴抱住。
她身上微弱的魔脈,已經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來自於邊陲之地的、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元素狂躁!突然出現的大面積的元素空洞,致使這周圍的元素正向著那處瘋狂地湧去!
這是怎樣的力量。弗雷拉不必親眼確認,就大致能夠猜測到,那麼一個小小的匣子,是將一個多麼巨大的空間整個挪去了別的位面!
方纔事態緊急,拖延一瞬就意味著黎米尼斯要多受一瞬的侮辱。這造成的惡果不僅僅是針對黎米尼斯的,或許會直接波及到精靈一族與浮空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在這樣緊繃的時局下,這些陰暗的可能,都應該被掐死在搖籃之中。
所以方纔她沒有來得及多想。
但現在回憶起來,她卻是一陣陣的後怕。
那可是殺傷力巨大的空間魔器。他們不知道它需要多少時間發動,壺豚帶著它在原本就不太穩定的空間軌道中行進,會不會引起整個軌道的坍塌——
「阿壺,阿壺,對不起。」弗雷拉將臉深深地埋在那一片奢華至極的皮毛當中,悶聲悶氣地道著歉。
「……」壺豚被整個抱著,費力地挪了挪,才終於掙脫出一段尾巴,趕快捲吧卷吧地繞上了弗雷拉的手腕。
「最喜歡弗雷拉了,啾。」
夏邇面無表情地朝著這裡瞥了一眼,示意眾人散開。
此處局勢已定。
「父親,父親快來救我……」肖恩也明白大勢已去。眼下,他就是一尾洗得乾乾淨淨的,被拍在砧板上的魚。
「父親,父親,不不你們不能殺我——」從剛才開始,肖恩的情緒就一直處於一種不正常的亢奮狀態,現在更是趨近於癲狂,「來救我,哥哥來救我——」
菲奧毫不掩飾面上入骨的譏諷,砸吧了下嘴巴率先走了出去。
精靈大智者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夏邇,又往黎米尼斯與奧利耶爾那兒看了幾眼,率領眾精靈離開了。
面對夏邇的目光,弗雷拉點了點頭。夏邇他們需要立刻前去查看空間魔器在邊陲之地所造成的影響。況且,此事過後,就算是徹底與佐羅家撕破了臉皮。面對充滿未知的未來,浮空城的建設更是刻不容緩了。無論哪個選項,都比留在這兒看一個小丑表演鬧劇要有意義得多。
弗雷拉走上前,看著美麗的女精靈利落地甩出尖利的匕首。三把匕首分別刺入了肖恩剩餘的那只掌心與他的雙肩,將完全陷入恐懼之中的肖恩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血腥氣混合著一股臊味在這個並不算大的空間中瀰漫開來。弗雷拉皺了皺鼻子,眼光一掃,果然在肖恩的褲襠處看到了一片深色痕跡。
肖恩依舊在瘋狂地尖叫,求援,咒罵著。黎米尼斯輕哼一聲,眼中的厭惡更重,似乎連再看他一眼都不願意,一揮法杖,就是直衝肖恩心臟而去的殺招!
「……」黎米尼斯冷冷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弗雷拉,「你要攔著我?」
「不。」弗雷拉摸了摸剛剛吞掉了一個魔法彈的壺豚,踢踢踏踏地走到了肖恩身邊,靴底在已經漫成一灘的血液中踩出了幾朵眼紅的花色。她在黎米尼斯警惕狐疑的眼色中蹲了下來,臉上一片和顏悅色地望著肖恩。
肖恩已經因為大量失血而虛弱了下來。他的口中原本一直在有些癲狂地嘟囔著父親和哥哥,還不時說出一些對於浮空城的惡毒詛咒,漸漸地,在弗雷拉笑盈盈的目光下,囁嚅地消了聲。
「記得我麼?」弗雷拉問。
肖恩點點頭,眼中有著仇恨,也有著恐懼和驚疑。
「那,記得薇莎米亞麼?」弗雷拉柔聲問。
肖恩的表情是明顯的疑惑。
弗雷拉眸中冷厲一閃而過,聲音卻愈發地柔和起來,「一點兒都不記得了麼?」
肖恩也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他盡力地回憶著,卻依舊一無所獲。
「真遺憾。」弗雷拉站了起來,前腳掌準確無誤地踢上了肖恩的上臂。
「喀!」
「喀!」
接連兩聲斷骨,在肖恩嘶啞的慘叫聲中被弱化到了極致。但配合起弗雷拉一臉真誠的溫煦表情,卻依舊清晰得讓一邊的黎米尼斯和奧利耶爾覺得有些寒毛林立。
弗雷拉繞著肖恩來回踱了幾步,上下打量著肖恩的大腿關節。
或許是弗雷拉一開始的溫和面目讓肖恩看到了某種不切實際的希望,他竟然一邊因疼痛和恐懼顫抖著身形,一邊極力哀求地看向弗雷拉,口中迭聲求饒著:「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絕對不再忘——」
「喀拉!」
「喀拉!」
悶悶的斷骨聲又是兩下連發,將肖恩未盡的話尾再次硬生生地扭曲成了一聲淒厲之極的尖叫。
弗雷拉笑了。
「不必,這樣最好了。她的名字,你還不配記住。」
說著,她從壺豚嘴中接過一管墨綠發黑的藥劑。
「我答應了你哥哥,不殺你。」弗雷拉甚至安撫地拍了拍肖恩的肩膀,隨即擰開了木塞,將那一整管藥劑嘩啦一下全數倒在了肖恩的雙腿之間。
她懶得再看身後那具劇烈顫抖著、叫聲已似惡鬼哭號的軀體,轉身拍了拍黎米尼斯的肩膀,便抱著壺豚走出了那個令人不快的居所。
弗雷拉知道,黎米尼斯應該會很快結束掉肖恩的痛苦。
杜蘭啊……
「他太低估自己的弟弟了。」弗雷拉用手指轉著壺豚的尾巴,輕鬆地說,「寫一封信有什麼用?懸掛在肖恩脖子上的利器,可是掌握在起碼上百個女孩子手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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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弗雷拉和壺豚討論著佐羅親王派遣肖恩前來的目的。肖恩的情緒如此容易躁動,佐羅家卻將殺傷力巨大的空間魔器交到了他的手上,並給了他權限相當厲害的使用權——弗雷拉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佐羅家,壓根就沒有與浮空城結盟的誠意。
肖恩帶著空間魔器前來,只要約束得當,就只會產生兩種結果。一是浮空城答應以弗雷拉作為交換,讓佐羅家光明正大地進駐浮空城,起死回生;二是肖恩與浮空城發生衝突,然後衝動啟用空間魔器,使猝不及防的浮空城毀於一旦。
依據肖恩對自己這一行人的仇恨,雙方的接觸必然有許多爆點能夠加劇他的情緒無常。況且,佐羅家應該有在肖恩的生命和空間魔器的啟用中加附了某些關聯,這樣一來……
這就是佐羅家□裸的本意。呵,果然符合佐羅家一向的行事作風。
所幸,他們破解得還算成功。
空間魔器的巨大威力顯然引起了浮空城城民的一致關注。弗雷拉在街上走著,耳邊充斥著的全是對那股驚人力量的討論。
「……一個坑,一個巨大的坑。」
「瓦特剛從那兒路過。他說了,那坑大得估摸能睡下巖壁上那只成年巨龍。」
「那力量真見鬼——」
「我用力把它往地上砸的,啾。」壺豚挺了挺胸脯。
「聰明。」弗雷拉笑了,配合地戳了戳契約夥伴挺起的胸,「若是位置好,可算是給向著我們來的大軍們出了個大難題。」
她看了看天色,腳步一轉:「走吧,去看看修伊。」
「修伊修伊啾。」
雷龍寶寶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期,但對弗雷拉的治療實驗倒是出奇地配合。很快,弗雷拉發現修伊在一個相對低溫濕潤的環境中會舒適許多。在反覆確認低溫和高濕度環境不會阻礙到它的蛻變後,弗雷拉喊來夏邇,利用他操縱自如的魔法能力凝成了一張具有強吸附力的大元素罩,弗雷拉親自上陣,在元素罩的內側仔仔細細地塗上了一層厚厚的藥劑,再讓夏邇操縱著它像一張薄被似的,虛虛地裹在小雷龍的週身。
即便是這樣,在推開大門,迎接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時,弗雷拉的心臟還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無論多少次,無論做了多麼充分的心理準備,她依舊無法對此習以為常。
雷龍寶寶全身被淡金色的元素罩包裹著,只露出了一個昏睡著的大腦袋。那原本形狀優美的、總是高傲昂起的頭部現在被一塊塊血痂和碎鱗弄得狼狽不堪。
弗雷拉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招呼同樣默默收聲的壺豚一起,開始根據雷龍寶寶今天的狀況配製合適的藥劑。
期間,雷龍寶寶一直沒有清醒。
它最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鱗片的脫落卻在加速。弗雷拉曾經無比憂心過它的身體狀況,幾次想要借助精靈的力量強行癒合它表皮的傷口,卻都被夏邇制止住了。
他找來了一隻螢粉蝶的繭。繭上稍尖的那端有個明顯的小黑點兒,弗雷拉知道,裡面的螢粉蝶很快就要破繭而出了。
當螢粉蝶掙扎著探出一根觸鬚時,夏邇乾脆利落地劃破了繭衣,使得新生的螢粉蝶毫無阻礙地、輕鬆地來到了這個世上。
然而,它卻在弗雷拉的注視下,很快地死了。它最出名的翅膀一直是濕噠噠、皺巴巴的形狀,畸形地蜷縮在那兒。
「這是規則。」夏邇說。
弗雷拉用力閉了閉眼,從此再也不提此事。
如今,弗雷拉也只敢調製一些溫和的、增加肌體活性的藥劑,給雷龍寶寶一些微不足道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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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時間過得飛快。水神殿大軍毫無壓力地一路高歌猛進,將佐羅家逼至了邊陲之地。
佐羅家的空間魔器所造出的天坑,最先埋葬的,就是進退維谷的佐羅家大軍。
水神殿手段雷霆,只是小範圍地僵持之後,便將佐羅家殘餘部隊悉數斬殺於天坑之前——這是浮空城得到的信報。
當這個消息鋪天蓋地地傳遍了浮空城時,正與弗雷拉享受難得的下午茶時間的瑪麗白失手打翻了一個盤子。
瑪麗白重重地向後靠了靠,將整張臉掩埋在了頭髮的陰影中,許久沒有說話。
弗雷拉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陪在一旁。
自己的檻,只能自己邁過去。
「這麼晚才想著去集市,果然吧,西羅果賣完了。不過瑪菲奶奶推薦了她新種出的旋底梨子,說味道很——」正在這時,亞力克吊著眼角,拎著一大包水果走了進來。他敏銳地發現了氣氛的古怪,翛然收住了話頭,眼中有複雜的情緒閃過。
瑪麗白卻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濁氣,從高腳凳上輕盈地跳了下來,一把奪過亞力克手中的布兜大刺刺地翻找著:「咦咦,真的,這梨子的底部還當真有個小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轉身朝弗雷拉招手,「弗雷拉你快來,來來,看這個。」
弗雷拉看著重新恢復了活力的瑪麗白,和她臉上絲毫不作偽的明朗表情,笑著應了一聲。
在亞力克和瑪麗白爭論該誰去削皮的時候,弗雷拉暗自捏了捏自己腰間布兜裡的環狀硬物。
嘿,今晚就去把它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