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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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沒去外面吃飯,李茂想吃她做的菜。紀元覺得偶爾下廚是可以接受的,問他想吃什麼。

  他說,想吃手打魚丸湯了。

  紀元想這個容易,買現成的魚丸,滾水一煮就行了。

  誰知道他來了一句:「家裡冰箱還有幾條新鮮的魚,做魚丸正好。」

  「……會不會太費時了?你現在不餓嗎?」紀元暗示。

  「不餓,你慢慢做。」他乾脆地說。

  「噢。」紀元接受了殘酷的現實。

  到了家裡,李茂不忘說:「元仔,記得蒸飯,再加一葷一素。」

  紀元應是,進廚房,先淘米,用電飯煲蒸飯,再從冰箱拎出幾條魚,用水沖一沖,一條條地刮鱗,去內臟,挖鰓,再將每條魚都切斷、去骨。魚骨頭太細,她挑了半天,挑乾淨了。

  她看著這些魚肉,還要剁成泥,加蛋清和生粉,和成一團,摔打到有勁道。

  如果網上的菜譜沒問題的話……

  她探出頭,看客廳那兒,李茂真的坐在沙發看新聞聯播,那熟悉的音樂。

  吃一塹,長一智,她下回下廚前絕不能再問他想吃什麼了。

  當紀元忙著做飯的時候,李茂在拍賣行的助理送了一個大盒子過來,在門口被李茂打發走了。

  紀元做好了一葷一素一湯,米飯也熟了,擺好桌,喊李茂吃飯。

  她像個小媳婦一樣,不覺得特別有勁。

  像刻板的等式一樣,李茂之前給她做飯了,所以她也給他做飯。

  李茂不看電視了,手上拿著盒子進來了,放在餐桌上,說是送她的。

  紀元打開盒子,逐層揭開柔軟的包裝紙,裡面是一個大紅色的手提包,搭扣上鑲著數不清的鑽石。

  紀元客氣地說了一聲謝謝。

  李茂笑了。

  他想起她空空蕩蕩的房間,一件裝飾品也沒有,顯然,是他弄錯了方向。

  李茂伸手覆住紀元的手,遞了一張請柬給她看。

  「這是什麼?」她打開請柬看,很尋常,某時某地某人要舉辦一個慈善酒會。

  李茂說:「認識的一個建築師,要做一個公益活動,為學生的創新建築籌款。」

  紀元問:「拉贊助嗎?」

  他說:「是。」

  「這位建築師有什麼作品嗎?」

  「這個小區就是他的設計。」

  紀元上網看這位建築設計師的履歷,是一位青年才俊。

  她說:「長得挺帥。」

  他笑著說:「這恐怕是減分項。」

  紀元笑了,說:「建築師人不錯吧?」

  李茂問:「怎麼看出來的?」

  紀元說:「我不會看樓,我會看樹。」

  他笑著問:「這是什麼說法?」

  紀元說:「小區哪個位置種哪些樹,這個建築師心裡都有譜。比如樓下露天停車場,專門種了大葉榕樹,夏天遮陰效果好,車主不用擔心私家車被烤熟了。」

  李茂微微一笑,說:「還有呢?」

  紀元說:「東西走向的通風乾道上,特地種了香樟和桂花,春秋兩季,空氣都會很清香。」

  「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一位既講究實用,又知情識趣的建築師。」

  李茂調侃:「元仔,你還沒見到他就已經是他的知己了。」

  紀元說:「你問我我才想到什麼說什麼,要是別人問我,我一定什麼都不說。隔行如隔山,說錯了只會被人笑。」

  李茂笑了,說:「你沒有說錯,那位建築師拿過國際大獎,我回頭介紹你們認識。」

  紀元笑著問:「你不吃醋了?怎麼又要介紹我認識他了。」

  李茂笑了,說:「各行各業成氣候的人,都值得見一見。」

  紀元嗯了一聲。

  李茂又問:「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紀元卻說忘了。

  李茂微微一笑,說:「公司那邊可以贊助這個公益活動。」

  上市公司每年都有社會責任這一欄,公益慈善是免不了的,至於捐給誰,沒有要求。他也就是做一個打招呼的順水人情。

  飯後,李茂和紀元一塊兒在書房看集郵冊。

  不是特別珍貴的郵票,但有一些漂亮的,比如紅樓夢的小型張。

  紀元用放大鏡看了半天,覺得挺好玩,問:「只講到寶玉挨打,是不是還沒出完?」

  李茂笑著點頭,說:「每兩年出一輯,前年是第一輯,今年第二輯。」

  紀元說:「那不是六年後才能集齊整套紅樓夢?」

  他點頭。

  她問:「不會不耐煩嗎?」

  他說:「只能順其自然了。」

  她嗯了一聲,六年很漫長,不知道六年裡,會發生什麼事。

  等他的郵票集齊了,兩人還會聚在一起看嗎?

  這就有點玄妙了。

  李茂拿了另一套西遊記給她看,用一盞小小的紫光燈,照在郵票上面,如來和唐僧的衣服都發著紅光,像火焰一樣,鮮豔極了。

  紀元覺得這個挺好玩,問:「集郵能賺錢嗎?」

  李茂說:「大部分都不能。早年的一套紅樓夢十二金釵,那會兒的市場價格是兩百塊,大約是那個年代平均工資的十倍。現在這套郵票的市場價格是兩千塊,比平均工資低了。」

  紀元明白了,說:「看來集郵只能當愛好。」

  李茂說:「也有特別珍貴的郵票,一張價值幾千萬,不顯眼,方便攜帶,也方便洗錢變現。」

  紀元調侃:「那不是跑路專用?」

  李茂笑著說:「元仔,你和國外的大毒梟一個思路,很懂犯罪心理呀。」

  紀元笑了。

  兩個人這麼玩了一會,紀元看時間不早了,沒打算留宿,李茂也不著急什麼,送她下樓回家。

  他是一個願意花十年時間集齊一套郵票的人,誰能比他更有耐心呢?

  兩個人走過樓下香樟樹林,因為不是春天,沒有清香,但有一鉤月亮,襯得夜空魔幻的藍。

  紀元看看身邊的李茂,比起情人這層關係,他們更像是家人。

  她跟著他走過一片小小的荷塘月色,荷花凋謝了,荷葉是枯敗的淡紫色,水裡有幾枝蓮蓬,映著一汪池塘,線條挺好看。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這會握著親了一口,說:「元仔,你的手聞起來很香,難怪做的魚丸特別好吃。」

  「……」

  紀元覺得他病態,想打他。

  李茂一早躲開了,輕笑著說:「這麼快就家庭暴力了?」

  紀元被他氣笑了,說:「我第一面見到你,就知道你很難纏。」

  李茂笑了,問:「奇怪,長輩都誇我是一個官仔骨骨的好青年,你怎麼看出我難纏的?」

  紀元笑了,正想趁機調侃他幾句,卻看見池塘邊上,兩個小孩兒踢皮球,皮球掉水裡了,其中一個小孩兒撲通一聲就跳下去撿。

  另一個孩子蹲在岸邊,伸手去拉他,轉眼的功夫,又把自己填進去了。

  李茂也看見這兩個熊孩子了,他讓紀元別下水,自己去撈人。

  頭一個近一些的孩子,順順利利被他托到岸邊,紀元伸手將人抱上來了。

  另一個小孩在深水裡慌張得很,李茂游過去救他,他撲騰著手腳,劈臉打了李茂的眼睛,像揪著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捆住李茂的手,讓他沒法往迴游。

  李茂看不清,掰扯了半天沒脫身,勉強帶住那孩子不往水下沉。

  紀元看這情形,急忙跳到水裡去,往李茂身邊游。她找著角度,一隻手勾住那小孩的脖子,單手游泳,直接將人往岸邊拖。

  李茂這才脫了身,抹乾淨臉上的水,眼前很模糊,勉強游回岸邊,和紀元一塊兒,將那個難纏的小孩送上了岸。

  「兩個大人,兩個小孩都活著,虛驚一場。」小區保安在那兒嚷嚷。

  李茂和紀元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他的眼睛迷了,她吹了半天。

  李茂還有閒心開玩笑,說:「要是淹死在這個小池塘裡,我的一世英名就毀乾淨了。」

  紀元說:「算了吧。惡人萬年長。」

  李茂笑了,問:「元仔,還覺得那位建築師人好嗎?」

  紀元說:「我現在弄死他的心都有了。一個小區的池塘挖那麼深,養鯨魚麼?我們一毛錢都不給他,看他還有臉發請柬給你。」

  李茂低頭笑了,頭一回看到元仔牙尖嘴利的潑辣樣子,竟然也覺得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