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宋玫打電話給紀元，說，她與尚飛和好了，決定明年春天結婚，婚後搬出來住。
宋玫說：「還沒結婚呢，就婆媳不和，這不是我想像中的婚姻生活。」
紀元說：「玫瑰，尚飛是公平的人，他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宋玫輕嘆一聲，說：「以前眼裡乾淨，一粒砂子也不打算容。」
紀元笑著問：「尚飛不是你的珍珠嗎？」
宋玫說：「還珍珠呢！我現在知道真兇是誰了？」
紀元問：「什麼真兇？」
「慫恿尚飛，讓我還高中情書的真兇。」
「那是誰呀？」
宋玫忍不住罵：「除了小慈醫生那個浪子還有誰！那賊骨頭簡直是女人堆裡混出來的人精！」
紀元笑著說：「原來是他，看來他心地挺好。」
宋玫說：「好心才怪！總之你可別信他！這人放浪不羈，也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步。碰上有主的女孩子，也去挖牆腳，到手了又拋棄人家，沒長性！」
紀元想，小慈醫生如果真沒長性，怎麼能學醫？那也是很艱苦的一門學問。
宋玫又說：「男人也是要講名譽的，混成交際草，照樣娶不到好老婆。」
紀元笑著問：「誰說的至理名言？」
宋玫笑著說：「書上看到的，現學現賣！」
紀元笑了。
下班，紀元打算去李茂家做茶香蝦，但李茂打電話說外婆病了，他晚上要回大宅陪老人家。
這一週，兩人都沒見面。
週末下午，李茂開車來接紀元。
李茂淡笑地說：「外婆想見我的女朋友。」
紀元有點不好意思，問：「要不要準備禮物？」
他說：「我都準備好了。」
紀元看見車子後座放著幾個禮盒，說：「你想得比我周到。」
李茂看紀元有點嚴肅，笑著說：「別擔心，外婆很好相處。」
廖家大宅不算遠，車程二十分鐘就到了，整片住宅區非常僻靜，外牆樹木茂盛如同雨林。
車子開了一段私家路，開進院子，停好車子。
李茂帶著紀元進大屋，過廳堂，上二樓。
整座樓的佈置都顯得富麗堂皇，和荔枝園不同，主宅的確是要講氣派的。
李茂帶著紀元穿過長長的走廊。
走廊盡頭是廖家老太太住的套間，紀元跟著李茂進屋，穿過外間，進了裡間。
一位八十來歲的老太太半躺在大床上，閉目養神，似睡非睡。
床前一溜四張椅子，已經坐了三個人，是廖駿，夏青青，還有一位年輕女人。
這位年輕女人和李茂打了一個照面，她的眼神裡就多了一種嬌憨。
紀元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見她生得很美，週遭有一種從容的氣氛，衣服首飾看著簡單，卻不是普通人所能負擔。
夏青青輕聲對李茂說：「外婆睡午覺呢，你過來坐，喬喬等你很久了。」
李茂讓紀元坐剩下那個位置，紀元輕聲說想站著，他淡淡笑著坐下了。
她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他輕輕覆著她的手。
喬喬抬起頭，對紀元微微一笑，那笑容意味深長，令紀元一瞬間有了局外人之感。
喬喬對李茂說：「你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茂平淡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喬喬說：「昨天剛下飛機。」
李茂點點頭，沒再說話。
這時，一位阿姨進來，悄悄拉了一下紀元的衣角，招招手。紀元跟著輕步走出套間。
阿姨說：「樓下有人等你。」
紀元問：「是誰？」
阿姨微微一笑，說：「她說是紀小姐的朋友，她在小客廳等很久了。」
紀元疑惑，跟著阿姨下樓。
到了客廳，紀元看見一位三十來歲的陌生女人坐在沙發上，一身非常妥帖的套裝，百無聊賴，正慢條斯理地吃著蜜餞。
她看見站在門口的紀元，眼睛一亮，笑著說：「你是紀元吧，快過來吧，和我一起玩多好。樓上那位老太婆最討厭，睡個午覺還要拉上一群人服侍，當自己是太皇太后呢。」
紀元忍笑，心裡越來越奇怪，問：「你是？」
她笑著說：「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小慈醫生的女朋友，英文名Crystal，小名水晶。」
紀元笑了，小慈醫生真是女朋友不斷。
水晶向她抱怨說：「今天我跟著小慈醫生熬了一上午的藥，腰酸背痛，真是累死人。」
說著水晶伸了一個懶腰，舒展了筋骨。
紀元失笑，水晶也真是百無禁忌，做客做得這樣自在，一點也不束手束腳。
紀元問：「那小慈醫生呢？」
水晶說：「還在廚房熬中藥吧，管他呢。」
水晶用塗滿紅蔻丹的手指，捻一枚橄欖，往櫻桃小嘴裡塞，手指纖長，五官美豔，性感得要命。
紀元看得目不轉睛。
水晶忽然促狹地問：「紀元，你見到喬喬了吧？」
紀元點頭。
水晶笑著說：「這個喬喬呀，從前不願意和李茂結婚，現在說回來就回來……怎麼辦？老太婆一直很喜歡喬喬，紀元，你要吃虧。」
紀元有點意外，平靜地說：「兩個人如果談到結婚，那是很深的感情了。」
水晶嗯一聲，說：「你很明白。」
紀元說：「我明白。」
「你不介意？」
「這要看李茂的打算。」
「你很通情達理。」
紀元似笑非笑，說：「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
水晶笑了，說：「小紀元，我才見你一面，就知道你比那個喬喬好太多。哪像那個喬喬整天裝痴賣嬌，心裡鬼靈精著呢，一點也不老實。」
紀元問：「那李茂為什麼喜歡不老實的女孩子呢？」
水晶笑著說：「年幼無知有什麼辦法！」
紀元笑了。
水晶忽然問：「小紀元，你怎麼看我和小慈醫生的感情？早先，我離過婚。」
紀元望著熱情的水晶，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無話不談嗎？
紀元問：「小慈醫生知道你離過婚嗎？」
水晶說：「他知道。」
「他心存芥蒂？」
「不，他很開明。」
紀元噢了一聲，說：「兩個當事人都很快樂，外人又有什麼資格多嘴呢？」
水晶展顏一笑，說：「如果是外人的話，我當然不用理會他們想什麼！」
紀元沒聽懂這句話。
水晶忽然說：「小慈醫生叫我了，我先走了。小紀元，下次我們再約時間喝茶。」
她優雅地起身，離開了小客廳。
紀元覺得水晶稀奇古怪，明明沒人叫她呀。
水晶走了，紀元只好上樓去，走到套間外，老人家已經醒了，正和四位小輩說說笑笑。
紀元進門，李茂起身，面帶笑意地介紹：「外婆，這是紀元。」
老人家戴著老花鏡打量紀元一眼，笑著說：「長得很端正，是誰家的孩子？」
李茂說：「尚飛的同學。」
老太太說：「尚飛呀，他本來是個好孩子，就是最近不太孝順。」
夏青青見縫插針，說：「聽說是為了未婚妻，要跟父母分家。那個未婚妻也是紀元的同學，關係還特別好。」
老太太慈祥地問紀元：「你呢？你和李茂結了婚，會不會慫恿李茂和外婆分家呢？」
紀元無從回答。
李茂解圍，說：「外婆，紀元還沒有答應嫁給我呢。」
外婆笑了，放下老花鏡，說：「好女孩是不能嫁給你，喬喬就看不上你。」
李茂沒有說什麼。
喬喬溫柔地說：「外婆，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您還記仇呢？」
老太太笑了。
廖駿一直坐在旁邊看好戲，觀察處境最尷尬的紀元。
她沉得住氣，也不解釋什麼。
他小瞧她了。
幾位年輕人就這麼暗流湧動地陪著老人家坐到天黑，紀元看時間不早了，她該回去了。
廖家老太太看紀元既不討嫌，也不算討喜，沒有特意留她吃晚飯。
李茂送紀元下樓，卻被夏青青叫住，不知道談了幾句什麼，紀元也聽不懂本地話。
紀元說：「這裡離我家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李茂轉過頭說：「我送你回去。」
紀元說：「不用，你多陪外婆吧，我打車回去。」
李茂說：「不安全。」
紀元怔了，他總覺得她幼小，去哪兒都不安全。
他自顧自地牽著她的手，帶她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