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開車送紀元回到小區,晚上要住她家,說:「一個星期沒見了,不想和我多呆一會嗎?」
紀元停了一會,問:「你睡沙發嗎?」
李茂笑著同意了。
他不著急上樓,打算去小區外邊的大超市購物。
紀元一直跟著,看著李茂往購物車放了牙刷、毛巾、浴巾、各種食材……
最後還要去買加濕器。
她說:「南方這麼濕潤,不用買加濕器了吧?」
他說:「還是要買,秋天太乾燥,對我的皮膚不好。」
「……」
她覺得他再買下去,不如直接搬進來好了。
終於買得差不多,李茂結完帳,和紀元一塊兒提著東西回家,說:「我們應該訂一套橡木書架,放書和雜誌,音響也可以放上面,我睡前喜歡聽點輕音樂……」
紀元平靜地說:「你還記得樓上是我家吧?」
李茂笑了。
他還沒提淋浴大噴頭,以及會唱歌的抽水馬桶呢……
兩個人回到家,李茂沒當自己是外人,進浴室沖澡。
紀元在客廳整理他的購物成果,家裡好亂。
她一轉身,碰掉了他放在茶几上的錢包。
她揀起來,看見錢包夾著自己抱著貓的那張照片,找人影印裁剪過了,小小方方的一張。
紀元心裡有點震動,輕輕放下錢包在原處。
不一會,李茂洗完澡出來了,拿遙控器開電視,來來回回挑了半天,來了一句「家裡這台也太少了吧」,最後只能看問答節目。
紀元笑了,沒見過比他更樂衷於家庭生活的人。
李茂過來坐在沙發上,看紀元收拾得差不多,笑著說:「電視上這道題,你選哪個?」
紀元抬頭看電視字幕,主持人一臉不懷好意地問:以下哪位歷史人物,沒有當過本地的城隍神。
紀元說:「這麼生僻的題目,我怎麼會知道答案?」
李茂笑了,說:「選A。」
主持人揭曉答案,真選A,那位是杭州的城隍神。
「這你都知道?」
「因為我讀書不會只考85分。」
「……」
這損人利己的口吻……
紀元不和他一般見識,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說:「下午,我在你家見到一位叫水晶的女士,她說是小慈醫生的女朋友,有點奇怪。」
李茂一時想不到是誰,忽然又明白了,說:「她是廖家瑩女士。」
她問:「姓廖,你表姐嗎?」
他說:「不是。」
紀元問:「那是誰?」
李茂說:「那是我媽。」
紀元「啊」了一聲。
李茂微微一笑,說:「你沒見過我媽的美容賬單,那是個天文數字。」
紀元失笑,又想起水晶調侃親媽是老太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李茂笑著問:「元仔,我媽跟你聊什麼了?」
紀元回憶了一下,說:「聊我對離異女性的看法。」
李茂點頭,輕描淡寫地說:「她最近要結婚了,這是她第四次結婚。」
紀元嗯了一聲,心裡莫名有點悄然。
兩個人就沒再說這個話題。
夜深了,紀元洗漱完,拿枕頭和毯子給李茂,開客廳小燈,關了大燈。
李茂看她的影子映在牆上,有點像皮影戲,說:「元仔,怎麼辦?」
紀元問:「什麼怎麼辦?」
李茂臉上淡淡的笑意,說:「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眼裡,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好的,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想讓你得到,我樂意帶你去世上任何一個地方,只要你願意。」
紀元聽得心驚肉跳,半天緩過神,說:「你忽然這樣講話,會讓人很緊張。」
李茂忽然拉著她近一些,讓她坐在他懷裡,笑著說了一句「不解風情」。
紀元望著他,說:「早點睡吧。」
李茂微微一笑,鬆開她,說了一句晚安。
紀元從他身上起來了,不和他膩在一塊兒,卻覺得和他挨過的地方,仍然麻癢麻癢的。
她進屋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想起他將她的照片放在錢包,想起他的胡言亂語,翻來覆去,睡熱了一邊床,換另一邊床睡,臉上滾燙,又不是發燒,因為清醒得很。
凌晨迷迷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遇見剋星了。
遇見就遇見了,她又有什麼辦法,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也不要抵抗他了。這樣想著,她有點安心,又有點坦然,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紀元起床做皮蛋瘦肉粥,李茂醒了,站在廚房門口,說:
「我有一對紫藤蘿檯燈,壞了一盞,一直放在儲藏室,最近請人修好了,我們去拿回來好不好?」
紀元說好。
兩個人吃完早飯,要出門,秋天依然曬得很,紀元出門前涂防曬霜。
李茂抬手很自然地替她擦勻了,看紀元溫馴的樣子,忍不住啄米一般,親了她嘴唇一口,很軟的觸覺。
兩個人下樓,李茂開車,一個小時車程,開到郊區一家工藝玻璃工廠。
工廠進門是一個大車間,朝南一面落地玻璃牆,鑲著一大幅彩繪玻璃,萬花筒一樣絢麗的幾何圖形。
半空一台小小的升降梯,站上去,升高了,可以細看天光裡彩釉的工藝。
車間當中,幾張大工作台,幾個工人正在切割玻璃,打磨玻璃毛邊,噪聲不斷。
車間最裡邊,是一個玻璃隔間,日光燈明晃晃的。一位師傅正在給玻璃上釉,臉上戴著口罩,手上戴著很薄的綠色橡膠手套。
李茂帶紀元過去,說:「這些塗料混了很細的金屬,好處是不會褪色,壞處是有毒,所以要戴口罩和手套。」
紀元嗯了一聲。
李茂輕輕敲了敲玻璃隔牆,裡邊上釉的師傅聽見了,停下手上的活兒。
人出來了,隨手帶上門。
他拿下口罩,脫了手套,和李茂寒暄幾句,讓工人去倉庫拿修好的檯燈。
那一對燈出來了,著了灰,看不到一點華彩,包裝也很隨意,紙箱裝著,塞一些海綿泡沫,就算出廠了。
李茂直接將兩個紙箱放車子後備箱。
紀元問:「不是只有一盞壞了嗎?怎麼兩盞燈都送過來修?」
李茂說:「壞的那盞,要照著好的那盞修。」
紀元說:「那一定是很複雜的工藝了。」
李茂說:「要拼接幾千片小塊玻璃,每一塊玻璃的形狀都不一樣,單獨一塊彩繪玻璃,也往往佔了幾種漸變色,很精細,也很費工。」
她說:「燈亮起來一定很美。」
他說:「晚上給你看。」
兩個人取了燈,回他家。
紀元在露台水龍頭那兒接了一盆水,拿著乾淨抹布,蹲著擦洗那一對紫藤蘿燈,像舊社會地主家的丫鬟。
李茂覺得天熱,下水游泳,游膩了,趴在泳池邊沿,臉上掛著笑意,看她幹活。
明亮的日光下,彩繪玻璃豔麗的光暈落在地上,四處亂飛,像閃爍的虹。
他說:「先晾著,晚上再裝燈泡。」
紀元說好,將洗乾淨的兩盞燈,擺在露台陰涼的地方吹風。
李茂不游泳了,上岸了,坐在沙灘椅上,擦乾頭髮,笑著說:「元仔,幫我涂防曬油。」
紀元剛擦乾淨手,問:「你要涂哪兒呢?」
李茂說:「涂後背吧。」
紀元說好,拿了防曬油,倒在手上,坐在他身邊,均勻地抹在他後背上。
李茂笑著說:「元仔,再幫我按兩下肩膀。」
紀元調侃:「那是要另外收費的。」
李茂問:「怎麼收費?可以包年嗎?」
紀元有點淘氣,換了港台腔,說:「李生,您好,我系經理。剛才給您服務的系我們這兒的金牌按摩師,元仔,行情好,收費很貴,不包年。」
李茂笑了,輕輕攬著她的腰,說:「元仔,你這樣就算勾引我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