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為兩三個月沒見面,或者因為夏天燥熱,紀元和李茂視頻聊天,不知道為什麼拌起嘴來,收不住。
他忽然來了一句:「Only fools fall for you.」
她一頓,回了一句:「Unfortunately you are one of them .」
他聽見了,又氣又笑,緩和一點,問:「不吵了,好不好?」
她說好。
他說:「明天我買機票回來。」
她問:「你不做事了?」
他說:「不重要了。」
她問:「那沙琪瑪吃什麼?」
他說:「賣掉它。」
她問:「那我吃什麼?」
他說:「我找新工作養你。」
她噢了一聲,說:「原來你真是一個傻瓜。」
他說:「我一直都是。」
她有點嘆息,說:「外婆安排各種機會鍛鍊你,你半途而廢,老太太會傷心。」
他靜了,說:「元仔,為什麼總是那麼理智?」
她反省自己太急躁,微微一笑,說:「早跟你提過了,我學數學的,變性人,去年才從泰國回來。」
他笑了,沒再提罷工的話。
他不是不清醒,只不過權衡取捨,並沒有那麼困難,他的心偏向了她,他不想要別的。
夏天熱得很,紀元有段時間不去大宅瞎逛,老太太倒記掛她了,約她週末去聽戲。
這天,紀元跟著老太太坐車出門,到了一家小戲院。
戲院沒節目,票友串戲,幾位老太太、老爺爺在那扮得有模有樣的。
打卜魚的樂師病了,來不了,老太太讓紀元湊數。
紀元不會,阿姨教她打,輕重四拍。
紀元學了一會,懵了。
阿姨站在她身後,輕拍著她的肩,給她打暗號。
紀元一身大汗,想著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人,折騰人很有一套。
節奏敲慢了,老太太卻說,還可以。
本不指望她三兩分鐘學會,世上哪有那種人?
傭人阿姨說:「紀小姐勝在態度好,不跟長輩急眼。」
老太太微微一笑,說:「下次還一起來。」
紀元想,下次該裝病。
老太太問:「你是不是想著下次放我老人家的鴿子?」
紀元說不是。
老太太笑了,說:「你們這些小輩,眼珠一轉,我就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太年輕,藏不住事。」
紀元發現老太太喜歡戲弄人,她不該送上門。
老太太忽然說:「肯抽時間陪長輩,是該有獎賞。」
老太太拿出一個舊式的懷錶,說:「這表有年頭了,還能走,也能聽個音樂。」
阿姨接過來,遞給紀元,紀元不敢收。
老太太說:「不算什麼好東西,李茂小時候愛聽懷錶裡的音樂,放你那,跟放他那裡一樣。」
紀元有點詫異,收下了。
老太太笑著說:「世上的東西,看準了去拿,小火慢燉,不吵不鬧,總能拿到的。紀小姐,你說是不是?」
阿姨笑著說:「紀小姐早懂得的。」
紀元不吱聲,自己的棋路被老太太看穿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老太太說:「我這個外孫,最近打電話問候長輩,很不誠心。今天說看上歐洲的小姑娘,要娶回來,陪我這個老人家喝早茶。隔幾天又說,看上一個非洲的小姑娘了,回頭生幾個捲髮巧克力,陪老人家看戲也不錯。紀小姐,你說他是不是很不孝順?」
紀元臉上繃著,心裡笑了,更不敢接話了。
阿姨笑著說:「沒見過二少爺這麼難纏的時候,明明是很講道理的孩子。」
老太太微微一笑,說:「哪裡是難纏,誰都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想出這些鬼點子,嚇唬老人家。」
中午,老太太回家,紀元陪著吃飯。飯後,老太太要找幾本閒書看。
紀元起身去書房拿書,碰上廖駿正從書房出來。
廖駿也沒說什麼,走了。
紀元拿了桌上的幾本書,無意看見桌上還有一份投資文件,寫著公司名稱,股票代碼。
她沒有動,走了,上樓給老太太唸書。
老太太聽紀元念了一會,睡著了。
紀元起身,悄悄掩上門,和外間的傭人阿姨告辭,下樓走了。
週一,紀元去公司上班。
尚飛問紀元:「老妹,聽說廖家最近在做收購,牽涉了幾家上市公司。你有沒有什麼內部消息?咱們事先買進,有多少,賺多少!」
紀元笑著說:「我沒消息。那是內-幕交易,罰款三倍算輕的。你是不是想推我下火坑?」
尚飛笑了,說:「看來,李茂已經透露消息給你了。」
紀元聽見這話,忽然有點遲疑,想起廖家書房的那份文件。
上市公司做收購,一向謹慎,提前洩露,會導致收購成本飆升。
那麼重要的文件,廖駿隨手就放書桌上了。
她要是真的大手筆買進股票,查出來就不好玩了,甚至牽連李茂。
尚飛看紀元在走神,笑著說:「老妹,我隨口問問,你那麼嚴肅幹嘛?」
紀元說沒什麼。
她都是猜的,沒什麼證據。
週末,宋玫拉著紀元去喝茶逛街。
兩個女人百無聊賴,逛進了王宮博物館。
自晉朝到現代堆積的泥土斷層,三四米高。
宋玫笑著說:「這一兩千年也挺可怕的,都是哪來的泥?」
紀元說:「估計上游衝到下游的淤泥,十年堆個兩釐米,兩千年就是四米了,差不多高。」
宋玫說:「那咱倆再活個五十年,腳下又升高了十釐米。」
紀元笑了。
宋玫忽然問:「古箏還彈嗎?」
紀元說:「不彈了,估計看弦都有重影了。」
宋玫笑著說:「多可惜。小時候學的東西,要麼是為了長大有口飯吃。要麼是為瞭解悶,讓人不至於發瘋。」
紀元笑著問:「那你畫畫這件事,既是工作,又是愛好,怎麼辦?」
宋玫從小愛畫畫,大學讀的城市規劃,畢業後一直在設計院工作。
她笑著說:「我正後悔呢!愛好變成了工作,成了一個圖畫民工!」
紀元笑了。
宋玫忽然說:「我聽說夏青青是被人暗算了,才捅出來的。」
紀元說:「夏青青已經搬出廖家了。」
宋玫說:「看來廖家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我挺後悔帶你認識這家人。」
紀元說:「你不帶我去,我怎麼認識李茂?」
宋玫說:「要是他三年五年不回來,你也等他呀?」
紀元說:「我活著也是混日子,吃完睡,睡完吃,一切都是半桶水。」
宋玫笑著說:「這句話簡直是罵人的話!誰不是這麼活著?」
紀元停了停,認真地說:「但李茂讓我覺得自己有點不同,有點獨特。」
宋玫笑著說:「你再說,我的牙就要酸了。」
紀元笑了,她這麼說話,是挺不害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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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ly fools fall for you.
Unfortunately you are one of them.
只有傻瓜才會愛上你。
真不幸,你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