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偏愛

  也許因為兩三個月沒見面,或者因為夏天燥熱,紀元和李茂視頻聊天,不知道為什麼拌起嘴來,收不住。

  他忽然來了一句:「Only fools fall for you.」

  她一頓,回了一句:「Unfortunately you are one of them .」

  他聽見了,又氣又笑,緩和一點,問:「不吵了,好不好?」

  她說好。

  他說:「明天我買機票回來。」

  她問:「你不做事了?」

  他說:「不重要了。」

  她問:「那沙琪瑪吃什麼?」

  他說:「賣掉它。」

  她問:「那我吃什麼?」

  他說:「我找新工作養你。」

  她噢了一聲,說:「原來你真是一個傻瓜。」

  他說:「我一直都是。」

  她有點嘆息,說:「外婆安排各種機會鍛鍊你,你半途而廢,老太太會傷心。」

  他靜了,說:「元仔,為什麼總是那麼理智?」

  她反省自己太急躁,微微一笑,說:「早跟你提過了,我學數學的,變性人,去年才從泰國回來。」

  他笑了,沒再提罷工的話。

  他不是不清醒,只不過權衡取捨,並沒有那麼困難,他的心偏向了她,他不想要別的。

  夏天熱得很,紀元有段時間不去大宅瞎逛,老太太倒記掛她了,約她週末去聽戲。

  這天,紀元跟著老太太坐車出門,到了一家小戲院。

  戲院沒節目,票友串戲,幾位老太太、老爺爺在那扮得有模有樣的。

  打卜魚的樂師病了,來不了,老太太讓紀元湊數。

  紀元不會,阿姨教她打,輕重四拍。

  紀元學了一會,懵了。

  阿姨站在她身後,輕拍著她的肩,給她打暗號。

  紀元一身大汗,想著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人,折騰人很有一套。

  節奏敲慢了,老太太卻說,還可以。

  本不指望她三兩分鐘學會,世上哪有那種人?

  傭人阿姨說:「紀小姐勝在態度好,不跟長輩急眼。」

  老太太微微一笑,說:「下次還一起來。」

  紀元想,下次該裝病。

  老太太問:「你是不是想著下次放我老人家的鴿子?」

  紀元說不是。

  老太太笑了,說:「你們這些小輩,眼珠一轉,我就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太年輕,藏不住事。」

  紀元發現老太太喜歡戲弄人,她不該送上門。

  老太太忽然說:「肯抽時間陪長輩,是該有獎賞。」

  老太太拿出一個舊式的懷錶,說:「這表有年頭了,還能走,也能聽個音樂。」

  阿姨接過來,遞給紀元,紀元不敢收。

  老太太說:「不算什麼好東西,李茂小時候愛聽懷錶裡的音樂,放你那,跟放他那裡一樣。」

  紀元有點詫異,收下了。

  老太太笑著說:「世上的東西,看準了去拿,小火慢燉,不吵不鬧,總能拿到的。紀小姐,你說是不是?」

  阿姨笑著說:「紀小姐早懂得的。」

  紀元不吱聲,自己的棋路被老太太看穿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老太太說:「我這個外孫,最近打電話問候長輩,很不誠心。今天說看上歐洲的小姑娘,要娶回來,陪我這個老人家喝早茶。隔幾天又說,看上一個非洲的小姑娘了,回頭生幾個捲髮巧克力,陪老人家看戲也不錯。紀小姐,你說他是不是很不孝順?」

  紀元臉上繃著,心裡笑了,更不敢接話了。

  阿姨笑著說:「沒見過二少爺這麼難纏的時候,明明是很講道理的孩子。」

  老太太微微一笑,說:「哪裡是難纏,誰都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想出這些鬼點子,嚇唬老人家。」

  中午,老太太回家,紀元陪著吃飯。飯後,老太太要找幾本閒書看。

  紀元起身去書房拿書,碰上廖駿正從書房出來。

  廖駿也沒說什麼,走了。

  紀元拿了桌上的幾本書,無意看見桌上還有一份投資文件,寫著公司名稱,股票代碼。

  她沒有動,走了,上樓給老太太唸書。

  老太太聽紀元念了一會,睡著了。

  紀元起身,悄悄掩上門,和外間的傭人阿姨告辭,下樓走了。

  週一,紀元去公司上班。

  尚飛問紀元:「老妹,聽說廖家最近在做收購,牽涉了幾家上市公司。你有沒有什麼內部消息?咱們事先買進,有多少,賺多少!」

  紀元笑著說:「我沒消息。那是內-幕交易,罰款三倍算輕的。你是不是想推我下火坑?」

  尚飛笑了,說:「看來,李茂已經透露消息給你了。」

  紀元聽見這話,忽然有點遲疑,想起廖家書房的那份文件。

  上市公司做收購,一向謹慎,提前洩露,會導致收購成本飆升。

  那麼重要的文件,廖駿隨手就放書桌上了。

  她要是真的大手筆買進股票,查出來就不好玩了,甚至牽連李茂。

  尚飛看紀元在走神,笑著說:「老妹,我隨口問問,你那麼嚴肅幹嘛?」

  紀元說沒什麼。

  她都是猜的,沒什麼證據。

  週末,宋玫拉著紀元去喝茶逛街。

  兩個女人百無聊賴,逛進了王宮博物館。

  自晉朝到現代堆積的泥土斷層,三四米高。

  宋玫笑著說:「這一兩千年也挺可怕的,都是哪來的泥?」

  紀元說:「估計上游衝到下游的淤泥,十年堆個兩釐米,兩千年就是四米了,差不多高。」

  宋玫說:「那咱倆再活個五十年,腳下又升高了十釐米。」

  紀元笑了。

  宋玫忽然問:「古箏還彈嗎?」

  紀元說:「不彈了,估計看弦都有重影了。」

  宋玫笑著說:「多可惜。小時候學的東西,要麼是為了長大有口飯吃。要麼是為瞭解悶,讓人不至於發瘋。」

  紀元笑著問:「那你畫畫這件事,既是工作,又是愛好,怎麼辦?」

  宋玫從小愛畫畫,大學讀的城市規劃,畢業後一直在設計院工作。

  她笑著說:「我正後悔呢!愛好變成了工作,成了一個圖畫民工!」

  紀元笑了。

  宋玫忽然說:「我聽說夏青青是被人暗算了,才捅出來的。」

  紀元說:「夏青青已經搬出廖家了。」

  宋玫說:「看來廖家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我挺後悔帶你認識這家人。」

  紀元說:「你不帶我去,我怎麼認識李茂?」

  宋玫說:「要是他三年五年不回來,你也等他呀?」

  紀元說:「我活著也是混日子,吃完睡,睡完吃,一切都是半桶水。」

  宋玫笑著說:「這句話簡直是罵人的話!誰不是這麼活著?」

  紀元停了停,認真地說:「但李茂讓我覺得自己有點不同,有點獨特。」

  宋玫笑著說:「你再說,我的牙就要酸了。」

  紀元笑了,她這麼說話,是挺不害臊的。

  ---

  Only fools fall for you.

  Unfortunately you are one of them.

  只有傻瓜才會愛上你。

  真不幸,你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