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奈奈瀨美眉做愛做得一發不可收拾。
一做再做,已經數不清做了多少次了。明知道這樣實在不是一件好事,但我還是背著阿梓和山根先生,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我真的不想被誤會。其實我平常並不是性慾如此高昂的男人,當然也沒有挑戰自我最高紀錄之類的無聊興趣。我就像在火災現場好不容易找到消防管線的人一樣,死命巴著奈奈瀨美眉不放的原因,是因為每和她發生一次關係,我夢見那個惡夢的次數就會逐漸減少。
和奈奈瀨美眉發生關係,為什麼可以讓我從處分小狗的恐懼當中解脫,至今仍是不解之謎。但那似乎的確能讓那個惡夢不再不請自來、旁若無人地把躲在被窩裡的我左拉右扯,直到天明。
解脫。說實在的,並沒有那麼誇張。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每當經過那些關著汪汪哀號的小狗的狗籠時都感到痛苦至極、要讓幼犬喝下攙了安眠藥的牛奶還是一樣艱難得不得了,只能儘可能地讓自己的雙手感受不到它們的溫暖。按下按鈕後,小狗層層疊疊地掉進焚化爐的聲音,我也只能繼續假裝沒聽到。
然而,毫無疑問的,的確有某些感情逐漸麻痹起來。既然如此,我會不會只是因為肉體方面慾求不滿(而且是阿梓無法為我滿足的欲求),所以這些慾望才會以小狗的型態出現在我的惡夢裡呢?
印象中,的確有某個人分析指出,夢中出現的動物其實是性慾的象徵。所以當我和阿梓一起去書店的時候,我趁她在女性雜誌區裡喃喃自語著這本特輯不錯,可是那本的附錄也很難取捨……東挑西選之時,獨自跑到心理學書籍區偷看佛洛伊德的書。
總結之後,大部分書裡的內容就像這樣:
夢中出現的槍枝→男性性器官的象徵→因為又長又硬。
水果→女性性器官的象徵→因為水淋淋的。
水晶燈→男性性器官→因為正大光明地擺放在玄關大廳。
頭撞到水晶燈而流血→做愛之後破掉的處女膜。
喂喂喂,我難道真的就是這般日夜壓抑著自己想做愛想得要命的衝動,然後度過每一天的嗎?被關在飄浮於無重力空間當中的籠子裡,被幾百隻狗從上下左右前後包圍,這也是我自己想要人獸交的譬喻表現嗎?
雖然這種說法的確可能成功說服自己(事實上我也不再做夢了),但是我自己另有一套和佛洛伊德大叔不同的分析。那就是比起殺死無辜小狗這個行為,更讓我害怕的是能夠面不改色地虐殺這些小狗的山根先生。夢中出現的小狗屬於間接象徵,是為了不讓我自己看穿深層心理的雙層構造當中的第一層……我這種想法會不會太跳躍了?
可是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我藉著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充滿壓迫感且十分詭異的山根先生所深深執著的對象——奈奈瀨美眉發生關係,才好不容易克服了對山根先生的莫名恐懼感。
實際上,我為了一些不明不白的焦躁感,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奈奈瀨美眉嬌小的身體推倒在地毯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脫掉她身上的灰色運動服。我對始終不願乖乖就範的奈奈瀨美眉表現出半威脅的態度(比方說,要是我把這件事情告訴阿梓,奈奈瀨美眉就會被她討厭;而且要是你不跟我做的話,我也會討厭你之類的),讓這段關係得以維持下去。儘可能在對方服從自己的感覺下做愛,這樣我得到的安心感也比較大。可能是因為我自跪在地上的奈奈瀨美眉的身後,看到了山根先生的影子吧。
打從上一次的海邊邀約之後,原本就很少出門的奈奈瀨美眉似乎更少外出了,說什麼搞不好會被山根先生發現而不想離開那個家。我們在進行那檔事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一定會選在山根先生外出慢跑的期間。不管我怎麼告訴她這樣太危險,奈奈瀨美眉仍然不斷強調,哥哥出門跑步的時間,絶對是選在晚上八點到九點的這一個小時,不管是颳風下雨打雷閃電都一定會遵守,所以堅持選在這段期間。
約好一定要鎖門後,我就順了她的意思。老實說,只要習慣了這種必須無時無刻提防著隨時可能回家的山根先生的狀況之後,感覺其實並不壞……不對,應該說是感覺超棒的。雖然奈奈瀨美眉看起來一副乖巧的樣子,不過其實非常喜歡冒險刺激吧。既可愛(而且她平常極力隱藏著這份可愛)又好色而且溫柔體貼,她真的是男人心中的理想啊!
而其中最讓我興奮的玩法,就是在山根先生的床上做。因為雙層床狹窄又老舊等理由,我們平常都將幾個座墊併排在地毯上,固定在某個位置進行。有一天,我以轉換心情為由硬是要求換到床上時,奈奈瀨美眉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回答:「如果是在上鋪的話……」便答應了我的要求。我本來猜想她會說:「在下鋪就好了。」所以她的回答其實讓我相當意外。
總之,我們兩人一前一後地偷偷踩上了那座堅固的梯子,就像是為了逃亡到國外而踏上飛機的登機梯一樣。這裡不但狹窄到不行,而且床鋪也搖晃得太厲害了!這是我最早出的感想。不過就算我的頭撞上天花板好幾次,我的內心深處還是有著無比清晰的征服感。就是這個!這句話不斷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這麼一來,山根先生就再也不成威脅了。讓別人擅自躺上自己的床鋪做愛的山根先生,充其量只是個能夠隨意處分小狗的無情眼鏡男罷了。我直覺的感受到山根先生是多麼看重他和奈奈瀨美眉之間建構起來的關係,所以我藉由徹底破壞那份關係來取回自己內心的安穩。我可能只是想看到山根先生像普通人一樣受到傷害而已吧;光是想像山根先生打開大門進入房間的那一幕,我就忍不住陶醉在難以言喻的恐懼和勝利感當中。
但我卻徹底遺漏了一項單純的事實。都就是我為了傷害山根先生而和奈奈瀨美眉發生關係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的戀人……不對,事實上,我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經焦頭爛額了,當然沒有餘力去考慮阿梓的心情。五年的交往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讓我想像不出那傢伙的悲傷、寂寞和憤怒之類的情緒了。因為,我連「不管遭受了多麼痛苦的傷害卻依然繼續交往的我們,還是會被那些傷害影響」的想像,都省略了。
因此,偶爾和她面對面吃飯的時候,我心中的確會突然冒出一股劈腿的罪惡感,但那種感覺撐不到一分鐘就會消失。因為阿梓本人在我面前說著:「這家店的義大利麵實在是al dente(煮得恰到好處)啊!」就這樣,我們面臨的問題立刻就會被煮得恰到好處的義大利麵給取代。對於不擅於長時間思考的我來說,和阿梓在一起的現實、還有和奈奈瀨美眉在一起的現實,兩者之間似乎有某種扭曲現象,彷彿是絶對不會同時存在於同一次元的平行世界。兩個世界的未來是兩條永無交集的平行線,只有我是能在線上自由移動的點!
話雖如此,我和奈奈瀨美眉發生關係這件事,也確實讓我糾正了自己一直以來蔑視阿梓的態度。我變得會仔細傾聽她抱怨職場上的事,再怎麼漫長的購物之旅也會陪著她去;甚至開始認真和她討論哪個髮型比較適合她。
心情絶佳的阿梓,為了讓他們看到她和我之間的親昵場面,就算沒事,也會故意繞去附近的山根家(山根先生每次都覺得相當困擾,但我們當然不會將它當作一回事),就像打從心底感到高興似地確認奈奈瀨美眉的不幸遭遇。直到昨天我才突然察覺,奈奈瀨美眉身上可能有阿梓不得不去克服的問題存在。
總而言之,這陣子一直自顧不暇的我總算開始理睬她,這似乎真的讓阿梓十分開心。今天我們也刻意前往山根家,四個人團團坐在奈奈瀨美眉為我們準備的人生遊戲地圖周圍,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
選了粉紅色車子的我變成打工族,還生了六個小孩;阿梓這個笨蛋出手玩股票導致破產;我們擅自幫躺在床上看書的山根先生轉動輪盤,結果他變成了演藝人員;而奈奈瀨美眉大概是以為不會有人發現,每當出現好數字的時候,她就假裝若無其事地偷移自己的棋子,避免從任何人身上拿錢。她一直都在努力欺騙大家。
儘管遊戲地圖上的人生多少有些差距,但是能像這樣齊聚一堂的我們,每個人都很幸福。
我們說不定真的可以變得越來越幸福。
我很清楚。因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總之不要深入去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