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利用被利用

  相對於這個職業來說,當今這位元和天子的長相併不令人討厭。他既沒有長著嚇人的雙瞳,也沒有手長過膝以致體型類猿,更沒有耳垂至肩稀奇古怪。元和帝今年二十五歲,五官端正,長期浸淫在權利之中,自然帶著上位者的氣勢與一絲無世事的淡漠不在乎。

  元和帝因是先帝長子,打從開蒙開始,所有師傅都是當世大儒,大儒們沒能開闊他的心胸、扳正他的腦筋,卻讓他的外表沾了點斯文氣。他還習過一點點粗淺的武藝,雖然現在有點懶,不似先帝在世時那般用功練習了,倒是沒讓他變成個胖子。

  年輕,尊貴,富有,健康,甚至還有點俊美。確實是許多女子喜歡的樣子,瑤芳初入宮廷的時候,也覺得他是個很好的男子。尤其他還是皇帝,做他的妾,也談不上不體面。宮裡頭有一陣子,爭得實在是厲害。現在,他還在處於一種被爭的狀態裡。

  瑤芳卻知道,隨著歲月的流逝,哪怕他還沒有變老,等到而立之年,連剛入宮的小宮女,都沒有那麼天真了——這個皇帝太難伺候了。到了他三十歲上,已經獲得了「冷落皇后數載、幽死兩個一度有寵的宮妃、貶了三個嬪、生氣時失手弄死了一個宮妃、不小心毀了另一個的容、杖責過上百宮人」的成就。他還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這麼隨心所欲。都當皇帝了,國家大事不能太意氣用事,還不興生活裡任任性?反正不管前朝還是後宮,都沒人比他聰明,活該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瑤芳上輩子沒被韓太后怎麼樣,倒是在他手裡吃過幾回暗虧。都是因為這皇帝看她跟皇后關係太好,故意刁難的。葉皇后被誣魘鎮的時候,瑤芳自然是要去代為申訴求情的。元和帝晾了她半天,這也沒什麼,反正是人都知道她跟葉皇后好,跪一跪也沒啥,元和帝的兒子被人咒了,這份心情她理解。讓她不能忍的是,她在涼地磚上跪了個半時辰,兩條腿差點兒就廢了,人在瀕臨昏死的邊緣,元和帝來了,高高地站著,問她:「她不過是見你年輕貌美、心地單純,利用你奪吳氏之寵而已,你這般為她鞠躬盡瘁,值得麼?不生氣?不想看她的下場?」

  瑤芳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被他給噎死。後來元和帝故意抬著她們母子跟中宮母子打擂台的時候,瑤芳越想越恨,就下手把這貨給弄死了——你說得沒錯,利用人的人,就得沒好下場!現在想來,瑤芳忒感激賀敬文,哪怕上輩子死得早,他也是個認死理兒的貨,做了他的女兒,或多或少受了些影響,譬如說:士人不可辱。哪怕落魄了,瑤芳骨子裡還是個士人之女,自幼養成的自尊還在。士為知己者死,良臣擇主而事。什麼利用不利用!

  娘娘什麼都好,人好、人品好、腦子清楚,唯一的不好就是丈夫是個王八蛋!利用你娘!反正娘娘回宮之後頭一件事兒就是宣了御醫給她看腿,然後才匆匆去整頓宮人。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自己蠢,就以為世上沒有聰明人,自己自私涼薄,便以為世上沒有無私與真情。懦夫眼裡沒有英雄,自己做不到,就以為別人也跟他們一樣膽怯陰暗。可悲可笑!

  「妾不敢妄度聖意。娘娘的好結果,我就看。不好的,我陪著。」

  好賴她這一爭,總是讓皇帝有了見葉皇后的欲-望——你從哪裡找來這樣一朵大奇葩?也不知道葉皇后說了什麼,反正這事兒就消了。後來查出來,是御馬監的李太監自作主張,妄想以此扳倒皇后,賣吳貴妃和皇長子一個好兒,以圖後報。葉皇后當時就冷笑了一句:「這才是想搏個擁立之功呢。」

  就這一句話,不但李太監被元和帝剮了,吳貴妃與皇長子也漸失寵愛,元和帝對吳貴妃猶有一點舊情,卻從此不想見長子了。等葉皇后生下兒子,皇長子就徹底與東宮無緣了。

  這個自以為很聰明、也搓磨死不少人的皇帝,有時候他的思維也極好控制。從此葉皇后與瑤芳更成了一個整體,奇異地,元和帝就喜歡往她倆中間湊,也不知道他存的是個什麼心。大概齊是跟葉皇后較上了勁,又或者是覺得瑤芳這樣「別人的忠臣」特別帶感,想給扯到他自己這邊兒來。就跟看到別人家老婆人又好看能力又強,對老公還特別好,就想搶過來一樣。從此惹來無數的麻煩,想想都讓人恨不得掐死這傢伙!

  完全不知道這傢伙哪裡來的自信,以為被他搓磨得久了,就會被他馴服。他似乎忘了,他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人。

  瑤芳一直以為,這傢伙能坐穩江山,真是歷代先帝積了大德!

  現在這個積了祖宗十八代德的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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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拜起身,足尖滑過腳下的地毯,身形猶如一道游魚,瑤芳又往羅老太太身後藏了一點點。凶手在受害者面前,一點也不緊張,只是為了表現得像一個正常的小少女。普通女孩子初次在這種場合裡,應該是羞澀的、膽怯的。瑤芳也沒興趣引起元和帝的注意,這個男人很麻煩!她過來看看娘娘就好了,沒必要跟個難伺候的主兒培養什麼感情。她上輩子倒是想來著,把這兩口子伺候得好好的,結果,好麼,真是不提也罷。

  上輩子動手的時候,心裡不是沒有緊張,事成之後,也早就做好了赴了的準備,只是要跟娘娘坦白了才好。沒想到一找到娘娘,沒等她要去死,娘娘就開始著手善手了。接下來就是一通忙,人一旦忙了,就不會想很多,忙完了,原本關心的事情也就過去了。到了後來,就把這一茬給深埋了,再也不提這事兒了。

  元和帝並非處心積慮,特意要過來的。今天已經封璽了,除緊急的軍國要務,旁的事兒都要暫時放到一邊兒,他很閒。先去看了看吳貴妃所出的兒子。

  這小孩子被吳貴妃當眼珠子一樣地護著,養得「肥壯可愛」。卻因母親太護著了,到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更不要說走路了。小孩子學走路,跌跤是難免的,吳貴妃就是捨不得。打這孩子學會爬開始,一爬,吳貴妃就命人將他抱起,叫乳母餵奶。就因為兒子爬兩下就翻了個四腳朝天,吳貴妃心疼了。爬著翻個個兒都心疼,何況走路跌跤?

  吳貴妃的口頭禪乃是:「長大了自然就會了,何必現在受這個罪?」

  是以孩子雖然養得肥壯,走不會走,爬也爬不好。難得皇帝看吳貴妃這個樣子,也有點心疼,也順著她,總以為孩子到了六、七歲上,出閣讀書了,自然有師傅教著。宮裡夭折了不少嬰兒,這一個,小時候看護得仔細些,總是沒有壞處的。

  既是這樣嬌養著的,這孩子就不大靈活,脾氣也不大好,平常就呆,生氣的時候顯得脾氣很壞,跺腳——雖然沒什麼份量,打人——雖然沒什麼手勁兒。倒還沒有跟親爹動過手,終究不大會討皇帝喜歡。因為是寵愛的妃子所生的兒子,元和帝也不討厭他就是了。相較總是惹事生非的王才人、默默無聞的張麗嬪,吳貴妃總是討喜的,那兩個女人的兒子,自然不如她的兒子得元和帝喜歡。

  元和帝逗了一刻鍾,發現兒子還不會叫爹,只會咿呀,漸漸覺得有些乏味。將一個孩子,從什麼都不會的嬰兒帶大,還要養得討人喜歡,本身就是一件很乏味又耗時耗力的工作,元和帝顯然不具備這樣的素養。這麼丁點兒大,什麼時候能夠長好?元和帝頭疼了,一頭疼,就不想在這裡玩了,這個時候就想起姜長煥的好處來了。

  已經長得挺大的半大小子了,還很識趣,出身也不錯。元和帝囑咐吳貴妃幾句帶好孩子,教孩子說話之類的話,便說:「我還有事,你好生教著他。」

  吳貴妃知道,旁的時候可以胡攪蠻纏,完全沒問題。一旦元和帝說「有事」,那就不能再吵鬧,強行撒嬌,只會招他厭惡。便作依依不捨狀,又抱起兒子來,左手托著兒子,右手拿著兒子的手跟元和帝招手:「你說,爹爹要常過來看旭兒和娘啊。」

  元和帝看著兒子嚴肅的臉,再年吳貴妃帶點撒嬌的樣子,傾身在兒子額頭印上一吻,又飛快點了一下吳貴妃的粉頰,笑著出了吳貴妃的翊坤宮。吳貴妃的笑容持續到元和帝出了門兒,飛快地命自己的心腹宦官:「去,看看聖上到哪個小妖精那裡了!都封璽了,還有事兒,哄鬼呢!要叫我知道是哪個小妖精,看我弄不死她!」

  元和帝也知道吳貴妃那點嫉妒的小心思,不但不怒,反而有些好笑:這小女子,就是這樣可愛。

  可愛也沒能留住他,抬腳上了步輦,一氣回到了弘德殿,發現姜長煥並不在這裡看書。問了宦官,宦官答道:「今天娘娘召見湘州知府家眷,想起他們與二郎有些淵源,故而叫二郎去見上一面。」元和帝這才想起來,這事兒還是他答應了的,又轉到了葉皇后這裡。

  他過來既非是為了賀家女眷,自然不會放很多注意力在這上頭。匆匆一眼掃過,只見眼前有三個生人。打頭的那一個頭髮花白,微有些佝僂的老婦人,應該是賀敬文的母親了。老婦人身後,略靠前一些,是個作少婦打扮的人,略一想,就想明白這是趙琪的妻子、賀敬文的長女。再略靠後一點,是個還沒長成的小姑娘,衣著打扮倒是得體大方,只低垂著頭,看不清面目,這個當是賀敬文的次女了。

  元和帝的好奇心並不很強,至少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的長相的好奇心不大強。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強叫人抬起頭來給他看。著力在羅老太太這裡,問了她幾句話,譬如家中生活之類。羅老太太頭回面聖,又有點激動了,好在話說得還算清楚,答曰一直在家閉門謝客,等兒子回來。

  元和帝和氣地道:「不用到明年這個時候,就該回來啦。」

  瑤芳心說,你別逗了,一年能拿下來,你就燒了高香了。莫大可不是一般人,上輩子你靠著他和葉國公倆人兒,還跟楚王那裡磕了好幾年,現在姜長煬不跟楚王混了,莫大也不跟你混了啊!沒個兩年,拿不下來。好在湘州穩固,不在敵佔區,大家都還平安。

  羅老太太自然要謝聖恩。元和帝又略誇趙琪幾句,麗芳亦謝恩。又說瑤芳這一路也很辛苦,瑤芳就著低頭的樣子,再一福禮,謝他誇獎,只說他謬讚,餘者一個字也不多提。元和帝一時覺得這聲音聽起來舒服,又不好逗著她多說話,轉跟葉皇后說:「枯坐無聊,就想起二郎來啦。」

  又跟姜長煥說話,將羅老太太祖孫三個且放到一邊。

  時光彷彿倒退了二十年,大家都還在。瑤芳還跟娘娘一處,應付著皇帝。後來有了兒子們,也是這麼配合來的。再一看姜長煥,發現他也是配合著娘娘跟這位聖上說話呢。

  元和帝說著便說到了吳貴妃的兒子:「倒有一副淘氣的脾氣。二郎小時候也這樣?」

  葉皇后道:「男兒郎,小時候脾氣沉穩也有,淘氣也有,都不算什麼,長大了,教好了也就是了。」

  姜長煥就說:「臣小時候還行。早管晚管的,人一輩子挨的打一定是有個總數的。小時候多挨點兒,大了就小挨點兒,我現在就挨得少了。」

  元和帝笑道:「那你小時候,一定是淘氣的。」

  姜長煥道:「那現在一定是好脾氣的,對吧?」將帝后都逗笑了。

  瑤芳聽了,不由樂了。還真像。

  姜長煥看她笑,也傻笑了起來。瑤芳心裡翻了個白眼,不好再逗他,免得他在御前做出不大得體的事情來。姜長煥又看了一陣兒,見她一動也不動,便覺有些無趣。繼續附和著葉皇后,將元和帝哄得開心。

  說了幾句,葉皇后又問羅老太太:「二郎更小些的時候,也是在湘州的,老人家是親眼見過的,他可淘氣?」

  羅老太太道:「也得看會不會淘氣,有的孩子就可愛,有的孩子就煩人。小郎君得帝后青眼,那就是會淘氣的。」

  說了幾句,吳貴妃那兒又來人請,說是孩子想元和帝了。元和帝擺擺手:「你們說話吧。」抬腳他又走了。走得忒快。

  他一走,羅老太太又尷尬了一點,皇帝這樣可真不太好。麗芳的臉上已經有一點義憤了,掐了一把大腿又忍住了。

  唯葉皇后沒事人一般,又頒了些賞賜。仲嬤嬤湊趣兒道:「恭喜,這是過年例賜之外的,得這個的人可不多。」

  葉皇后想了想,命姜長煥:「你在我跟前,就當一回差吧,替我送老人家到門口兒。」

  姜長煥巴不得這一聲兒,一路送到老太太上了轎子,又看麗芳上轎子。轎伕壓下了轎子,麗芳站在轎子前,忍不住對他道:「你小子倒機靈,可把心眼兒放正了。」姜長煥如今脾氣好了許多,被這樣說也不惱,微笑道:「心眼兒放不正,就不算是真機靈。」惹得麗芳多看了他好幾眼,好像才發現一樣地說:「嗐,你比上回又長高了些呢。」

  說完,又不上轎,先把妹子塞了進去,自己才對姜長煥道:「過年了,你要得了假出來,到家裡來坐坐,我叫他們備些南方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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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謹見,羅老太太祖孫三人是十分滿意的,瑤芳略有不滿,也因礙眼的中途離場而減輕了許多。姜長煥見到了瑤芳,又在麗芳那裡搏了些好感,也很滿意。葉皇后見羅老太太一家本份,更覺瑤芳合意。至於那中途來了又被吳貴妃釣走的元和帝,還真沒什麼人在意。

  回到家裡,卻見門口又有兩乘小轎,宋婆子上前詢問,知道是羅二奶奶來了。羅郎中家到今年秋天人口終於多得住不下了,除了長子依舊在老宅居住,其餘幾個兒子都各想辦法搬出來。羅二奶奶會持家,在離雞爪胡同略遠些的地方買了所小房子,全家都搬了過去。她原本就會奉承姑媽羅老太太,自打羅老太太又來了京裡,且不總見客,每逢節日,她總是要跑這一回的。

  羅老太太也不想娘家沒一個人兒上前,對羅二奶奶的到來,也是歡迎。每每手裡好漏些銀錢給羅二奶奶。上回裁冬衣,就順手給了羅二奶奶一塊料子。雖不是宮裡賜下來的,也是京裡有名的鋪子出的。羅二奶奶自己也沒捨得穿,給了要說親的閨女裁了一身新衣。

  今天她又來了。說是先來拜個早年,她娘家略有點門路,能弄到南邊來的鮮魚,今年送了四尾四腮鱸魚來。羅老太太在轎子裡說:「堵在門口不成話,都進去再說。」

  羅二奶奶帶來的兩個人,搬一隻水缸,裡頭養著四尾魚,都還是活的——十分難得。羅老太太微笑道:「你有心了。」麗芳也笑著說:「別說在京裡了,就是在南邊兒,這也不大好弄到手,大冬天了,還是活的。」羅二奶奶笑道:「也就只有這點子東西能拿出手了,以往都是姑太太疼我,我總要有些孝敬不是?」又問是不是去宮裡了,真是特別羨慕云云。

  奉承得羅老太太通體舒泰,狠一狠心,將宮裡賞的匣子打開,取了兩隻小金元寶給羅二奶奶:「拿去給小子們,討個好綵頭。」羅二奶奶一面收了,一面笑道:「我這來送禮的,偏又得了姑媽的東西了。」

  又說自己長這麼大,只看過宮牆,不知道娘娘和聖上都是怎生威嚴模樣,還是姑媽有福。羅老太太便說娘娘如何端莊,聖上威嚴又和氣等等。說著說著,便八卦了起來。羅二奶奶又說一些她知道的傳聞,譬如:「聽說,宮裡如今不大太平,吳貴妃得聖寵,可偏叫個不得寵的王才人搶了兒子的先兒……」

  羅老太太道:「聖上是喜歡吳貴妃的兒子的。」忍著沒把今天的事情說出來。

  羅二奶奶見有人挎,又說了起來:「這王才人也是,聽說也是個美人兒,就是腦子不大好使。姑媽這回沒見過她吧?摸估著過年領宴,您也見不大著她了,她呀,說是太多嘴,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麗芳道:「是的是的,這個我知道,說是要向娘娘效忠?」

  羅二奶奶神秘一笑,道:「我說的可不是這樣的消息,我這消息啊,外頭閣老們都未必能知道。她呀,傳說生完了孩子就曾向聖上進言~說楚王要謀,還說啊,那個湘州姜千戶家的大兒子會附逆。」

  「噗——」瑤芳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羅二奶奶忙說:「別嗆著別嗆著,你也覺得逗吧?怎麼會啊?國公爺傳來的消息,那位小郎君,可是忠誠,又有能耐,哪家閨女能得這樣的夫婿,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吶!這王才人,偏胡說八道,活該她失了聖心。要不是還有個兒子,她這日子呀,可難嘍!」

  自古文無第一,美人亦如是。有些話,老婆能說,小老婆就不能說,何況還是不得寵的小老婆,哪怕你說得是對的,還是招人厭。何況還說得不全對?

  麗芳道:「還好,娘娘寬宏大量。」

  羅二奶奶道:「哎喲我的大姑奶奶,可不是麼,她還是不肯消停。前陣兒張麗嬪不是也生了麼?娘娘護持著,麗嬪這才妥妥生了個兒子。王才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跟麗嬪說——吳貴妃得寵,娘娘這是要人分了貴妃的寵,是在利用麗嬪呢。麗嬪只想安心過日子,聽了這話,嚇得都病了,可不就叫娘娘知道了?」

  瑤芳冷笑道:「宮人兩千,千里挑一,還有兩個人尖子呢,且得一選。娘娘就『挑中』了她。吳貴妃氣焰正盛,年紀又漸長,脾氣愈發暴躁起來,宮人生得美的,頗有幾個遭她的毒手。哪怕是利用,也是救了她一命。有什麼值與不值?娘娘從不缺人『利用』,這世上多的是求『被利用』卻不得其門而入,恨不能插了草標賣身的。何必說得跟誰逼良為娼似的?!麗嬪也是,嚇什麼嚇?還是心裡有鬼。」

  羅二奶奶道:「可不就是這麼個理兒?!」

  幾人又說一回,瑤芳不免為葉皇后擔心了起來:有了這麼一個王才人在,不曉得又要生出什麼事兒來。王才人看似愚蠢,殺傷力卻是不小,她是長子的生母。蠢人有時候比聰明人還難纏,你知道聰明人有多聰明,卻鮮能想像得出來蠢貨會犯什麼樣的蠢、在什麼樣的時候壞事兒。

  看來,姜長煥出來的時候,得設法通過他給娘娘提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