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徒勞的爭鬥

  這消息委實新鮮,祖孫三人聽羅二奶奶講了一回王才人胡亂進言失寵,拿兒子跟吳貴妃的兒子爭寵的事情,都很關注。羅二奶奶又說了些皇子的事情,道是娘娘對張麗嬪的兒子格外照顧些:「也是,王才人太招人厭,連帶著兒子受累,吳貴妃是得寵,聖上雖喜歡她兒子,可誰叫生得晚了呢?還是麗嬪老實些,做娘的老實明白事兒,兒女也受益……」

  真是難為她能將這些事情說得如此明白。這些事兒,明眼人一看即明,然而世上大多數人還是不那麼明白的。一個消息不靈通,就能卡死許多人的判斷。

  麗芳很感興趣消息的來源,也沒能從羅二奶奶口裡問出來。再問下去就有些不識趣了,麗芳只得住口,轉而探聽更多的內-幕。誰還沒點壓箱底的本事呢?別窮問到底,下回還能再跟羅二奶奶打聽些消息。

  瑤芳卻很擔心,王才人的一些消息,連容閣老家都不知道,至少沒聽容七娘姐妹幾個提起,羅二奶奶又從何得知?羅二奶奶知道了還跑到自己家裡來講,雖是好心,卻未必會辦成好事。這裡面看似後宮爭寵,其實是涉及立儲之事。在娘娘沒生出板上釘釘的太子之前,這立儲的事兒,且有的鬧呢。以前就是,不知道折進去多少人。又有一干搶著要挨廷杖的,把局面攪得更亂了。

  她爹已經是正四品的知府了,舉人出身,要做到封疆大吏是千難萬難,反正她是沒聽說過的。最好的不過是調到京裡,給他一個差不多品級的中樞官職,一氣熬資格熬到休致。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如果是這樣,以後少不得要與京城的人打交道。更重要的是,要主動或是被動地摻和進立儲這件事情裡面來。羅家是賀家的親戚,打探了這等宮闈秘辛,又跑過來說三說四。賀敬文又是個呆子,只會一條道走到黑。眼下未必是有人設套,可等到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賣消息的被挖了出來,順籐摸瓜,借他來傷容閣老,賀敬文的腦子,是絕計躲不過的。支使親戚窺伺宮闈,不管賀敬文做什麼,都顯得那麼地投機鑽營。元和帝只會覺得被打了臉,到時候賀敬文在他心裡跟楚王就是一樣一樣的、恨不得掐死了賬的人物了。

  這是最壞的一種情況。如果是旁人,瑤芳還不擔心,可遇上了元和帝,你永遠不知道他腦子裡已經編排出了多少話本!因為他自己很多時候也會做一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偏不直接說,就以為旁人做什麼事都有其陰暗目的。

  連老太太都放鬆了警惕,聽得津津有味兒,也不斥責什麼打聽宮裡的事不好一類,瑤芳只得做一回惡人,先給羅二奶奶提個醒兒。眼見添了兩次茶,老太太臉上已經有些睏倦之色了,羅二奶奶也從興奮高昂,說到了漸漸平靜,眼睛也不發光了。瑤芳才不輕不重地道:「區區一個不得寵的才人,是掀不起風浪的,只因為搶先生了個兒子。皇長子呢,貴妃的兒子卻又有聖寵,中宮仍舊年輕,再生一個兒子來……」

  羅老太太掩口打了個哈欠道:「是啊,這爭……」哈欠打到一半兒,被瑤芳用別有深意的目光一刺,瞬間就醒了過來。

  羅二奶奶也跟著笑:「是啊,爭……」

  「噤聲!」羅老太太忽然變了顏色,「這種話兒,也是你好說的?平日裡說點子趣事就是了,往後跟皇子有關的話兒,可不要亂說了。咱們只要本份過日子就好。你們家二哥兒好容易中了舉人,還沒謀上官兒?做了官,就更要小心。別沾這樣的事情。」

  羅二奶奶見老太太突然變了臉,一琢磨,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口上還說:「不能夠吧?」

  瑤芳道:「小心沒有過頭的。古語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伯母從誰那裡得的消息,人可靠?不會告訴旁人您從他那兒買了信兒吧?舅老爺在部裡做官兒,這萬一……」

  沒說完的話才是最能嚇人的,羅二奶奶也不笑了,也不賣弄自己的消息了。喃喃地道:「這不能夠吧?」

  瑤芳道:「不能夠自然是最好的。就怕萬一兩邊兒打架,扯出這麼個人來。碰上哪位貴人心情不好,要窮治。聖上是絕對不喜歡有人將後宮的事情往外傳的。」傳頌他的聖明可以,說他家小老婆打架爭家產,那就絕對不可以。

  羅二奶奶低頭不語。瑤芳索性說得更明白一些:「有消息是好事兒,只要別叫人抓著了把柄,您能瞞得過錦衣衛就成。」

  羅二奶奶對瑤芳這個小姑娘,並沒有多麼重視的,只當她小孩子家裝大人,說話用力過猛,是在危言聳聽。羅老太太板起臉來,她倒還能聽進去幾分,其實也未必有多麼地言聽計從。對賀家,她一開始就有點吃大戶、宰肥羊的心態。聽到錦衣衛,也只是被這三個字嚇了一跳而已。

  瑤芳見她還是傻呆呆的,心說,這傻貨不能再多聯繫了。冷笑道:「宮裡的消息?人不能說?宦官親戚?」要是有宮裡的渠道,羅二奶奶又沒幾個錢,何苦瞞著?拿了賀家的錢,賺個中間的差價,這事兒她還真能辦得出來。一定是這個來源說出來對羅二奶奶的臉面有傷。

  羅二奶奶雖沒承認,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羅老太太沉下臉來,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正經讀書人呢,只要要臉,都不大想跟宦官扯上關係。當然,也有不要臉,上趕著認大太監當乾爹的,那樣的,沒人瞧得起就是了。

  羅二奶奶滿面含羞,終於吐了實情。是她娘家嫂子那裡,這嫂子的娘家人兒,跟御馬監李太監的徒弟認了乾親。羅老太太皺一皺眉:「你哥哥就不管管你嫂子?還叫她傳這些話給你?」跟太監認了乾爹,多新鮮吶!這還是讀書人麼?

  羅二奶奶含糊地道:「也是沒法子,當今聖上,難伺候吶!」可不得從宮裡撈點信息過來麼?元和帝今年二十五,卻已經開始展露出難搞的本性來了,嗅覺靈敏的人已經提高了警惕。

  瑤芳道:「伯父中舉,除非春闈下場,搏個進士,否則想謀官,都是外放,與宮裡有什麼關係?趟這渾水,吃力不討好。就是御馬監的大太監,又能如何?」

  羅二奶奶面上一紅,反駁道:「好姐兒,我們不像姐兒,能見著娘娘兩面兒,叫我們打哪兒聽消息去呢?」初時被錦衣衛嚇著的心又回到了腔子裡,羅二奶奶依舊不肯信小姑娘的話,心道,要真個爭了起來,倒是個好機會呢。瞅準了,上一本,合了聖意,也就翻身了。

  瑤芳微笑道:「您隨意。」

  麗芳看這兩邊兒像是要吵起來一般,忙摻進來打個圓場,先怪妹妹:「你就是忒小心了。」又跟羅二奶奶說:「她呀,讀書讀傻了。二伯父自然是要春闈登科的,是吧?」

  羅二奶奶得了個台階,也順著繞開了話題。瑤芳心道,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羅二奶奶明明知道,這事兒險,也明白跟太監扯上關係不是什麼好名聲,偏一門心思要往上走,正路難,就走旁門左道,這家人,不能再交往了。如果單是不小心跟宮裡扯上了關係,那還好說。這是京城,七彎八繞的,總能扯上點關係。可功利心太重,遇上立儲的事情,一旦投機鑽營,這問題就大了。

  羅老太太正心煩,她如今萬事不愁,只要兒子平安歸來,她就安安穩穩做她的老封君就好。自己的兒子自己明白,傻成那樣,這就不是賀敬文能摻和的事兒。羅老太太年輕時有無數瑰麗的夢想,全都折在了兒子的智商上面,到如今,已經很心平氣和了。見羅二奶奶不聽勸,也膩味了,又打一個哈欠,對羅二奶奶道:「要讀書,就閉門讀,下場。要謀外放,且別往南邊兒走,那兒亂。」

  羅二奶奶答應一聲,掃興得很,來送禮拜年講消息,最後被個小丫頭潑了冷水,忒膩味。看天色不早了,說要回去準備晚飯,也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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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走,羅老太太便嚴令麗芳:「回去跟孫女婿說,安心讀他的書,不要胡亂摻和事兒!」麗芳道:「瞧您說的,他又不傻!這才多會兒?就說這個事兒?娘娘那兒又不是不能生!還有二丫頭,你跟那邊兒二奶奶說這麼多做什麼?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他眼睛裡就只能看到權勢富貴,看不著屍骨纍纍了。」

  瑤芳淡定道:「不過盡一份兒親戚的心,娶妻娶賢,她作出事兒來,最後倒霉的還不是舅老爺家?阿婆,等哥哥回來了,讓哥哥去見舅老爺一面吧。」不激一激她、嚇一嚇她,哪能嚇出御馬監來?

  羅老太太道:「是這個道理!咱們盡了咱們的心,以後啊,不要跟她再有往來了!跟宦官認乾親,很光彩麼?還不是大太監!丟人!」

  姐妹倆:……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羅老太太又認真地看了瑤芳一眼,嘆道:「我生了個蠢兒子,他倒有福氣,養了幾個好兒女。你們也是辛苦,都是命。俊哥回來,你跟他把事情講明了吧,就說我說的,你們爹做不來這些事情,穩妥老實為上。」

  瑤芳起身垂手道:「是。反正,咱們將這些麻煩的事情都斬斷就是了。」

  老太太道:「我也乏了,大姐兒也回去換衣裳吧,照顧好孫女婿——你們成婚這麼久了,他總在翰林院裡讀書,也不得閒。趁著這會兒有功夫,唉,添些人口也是好的。」

  麗芳臉上一紅,低聲應了,落荒而逃。她還真不急,趙琪父母雙亡,也沒個嫡親的叔伯姑媽,老家裡那些個本家,幾乎都是仇人,沒人管得著她家的事兒。她跟趙琪還年輕著,輕省日子還沒過幾天呢。她親娘就是生孩子的時候出了毛病,不久就亡故了的,那會兒她已經記事了,這就有點怵。

  瑤芳將老太太送到房裡,幫她卸首飾。老太太道:「我不用你管啦,你也夠累的了,也去歇歇,得閒看看廚房,備些俊哥喜歡吃的。」

  瑤芳答應一聲,出來先將飯菜吩咐了,又問一回過年的拜帖準備得怎麼樣了,預備好了派誰去散帖子。這才卸了妝,換身家常衣裳,專等賀成章回來。賀成章那裡,先生也給放了假,容七又邀他去逛街買些小東西,好給家裡的兄弟姐妹。賀成章欣然前往,也袖了些銀錢,天擦黑,便讓捧硯扛了一大袋子小玩藝兒進門來了。

  瑤芳見了便笑:「你這是要捧硯改做貨郎?」

  賀成章道:「你和阿姐先揀,完了都放一處,往羅舅爺家去,或見到街坊家的小孩子,送一個,人都歡喜。」

  「說到羅家,正有一事要跟哥哥說呢,」瑤芳簡潔明了地將羅二奶奶的事兒說了,「這是作死呢!」

  賀成章沉著臉道:「趁著過年,我往雞爪胡同那裡去一回。窮些不打緊,還是親戚。與閹人混作親戚,就斷難再容他了。」

  瑤芳道:「我可不是杞人憂天。御馬監的大太監,可不是省油的燈。他的徒弟,能簡單了?怎麼就這麼巧,漏了這樣的消息出來?話裡話外,就一個意思——聖上喜歡吳貴妃母子。真是改不了的奴才心!前朝有禮法,士大夫以死相爭,後宮裡,就那麼一條,皇帝喜歡就可以了。身殘了,心也殘!這才是最叫人看不起的地方。」

  賀成章道:「你又義憤得什麼?他們可不就是依附而生,專司伺候的人麼?只是不知道是御馬監自作主張,還是有什麼人指使?吳貴妃,聽起來不像是能做這樣事情的人吶!難道?」

  瑤芳心說,憑他是誰,都是白搭。之前多少人興風作浪,等太子一生出來,全都啞巴了。吳貴妃就剩下會哭了。連元和帝自己,之前拼了命的寵吳貴妃的兒子,將張麗嬪的兒子當不存在,就差明著說要立吳貴妃的兒子做太子了,跟大臣們鬧得天翻地覆。一旦有了元後嫡子,半絲猶豫也沒有,孩子略長大一些,就冊了太子出閣讀書。

  瑤芳道:「這些咱們都不用管,哥哥只記著一條兒,沒有元後嫡子,什麼都是虛的。」

  賀成章道:「那是,聖上和娘娘都還是年輕呢。」

  瑤芳道:「是啊,都還年輕,急的什麼?這個時候就開始著手安排了,這是安的什麼心呢?眼光長遠,還是別有所圖?陛下春秋正盛,就琢磨著他的身後事了麼?這是針對娘娘,還是針對聖上呢?」

  說完,兄妹倆像兩隻小狐狸一樣笑了起來。

  對付這樣的皇帝,辦法有二:一、死咬著死理兒;二、利用他心底最隱蔽的心思。正好,這兩條瑤芳都是駕輕就熟。只要家裡別出羅二奶奶這樣作死的人,往後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

  賀成章道:「看來明天還要去見容七。」

  瑤芳笑道:「我也見容七,好不好?」

  賀成章狠狠地揉了揉她的頭:「你又促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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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天,賀成章先往容家去,容閣老與其弟都在家裡,賀成章正好求見,如此這般一說,道是覺得不大對:「御馬監不是簡單的地方,即便如此,他們的膽子也忒大了些。學生過一時便去羅家,將事講明,然而這事情味道不大對,還是先與老大人說一聲為好。」

  容閣老點頭道:「你做得很好,只要叫你的忠心被聖上看見了,就不要怕得罪了太監。」

  容二老爺不像他哥哥這般含蓄,大力拍著賀成章的背:「好小子,我就看你是個明白人!這樣的事情,多少人聽了就含糊過去了,你能看出這裡面的門道來,很好!用心讀書,旁的事情有我們呢。好生考個舉人,等你爹回來,哈哈!你要再中個進士就更好了,他的臉……」

  話沒說完,被容閣老一巴掌抽在了後腦勺上:「當人兒子的面說人家父親的玩笑話,你找揍!」抽完了,容閣老又後悔了——真是太不體面了!都是因為這個蠢弟弟!我看你跟賀棒槌做親家真是剛剛好!

  到底是容閣老,心裡尷尬,面上跟沒事人似的,還好言安慰了賀成章幾句。又告訴他:「與羅家好聲好氣地講,告訴他們,這事兒你還沒來得及與令尊說,不想讓他分心。要是他千里投書回來,鬧得大家都知道了,親戚面上都不好看。你父親,真是個正直的人吶。」

  賀成章低應一個「是」字。其實容閣老這主意,也是利用了賀成章的名聲,說完之後,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好言安慰賀成章,讓他用心讀書,有什麼課上的事兒,也可以問自己或者容二老爺。賀成章打起精神道:「這是自然,豈有入寶山空手而還的道理?還有一件事情,卻要請您多照應的。後年秋闈,我須得還家鄉應試,這京裡,姐夫還沒散館,羅家又有些拎不清,學生年幼,也沒幾個朋友……」

  容閣老笑道:「此事我盡知曉,早為你籌劃了。開了春,便將你戶籍轉到京中來。你就在京城應試。」

  賀成章早有此意,卻還在猶豫:「這……是否不合規矩?」

  容二老爺道:「這有什麼合不合規矩的?好些人都這麼做的,只不過啊,有些人就算將戶籍改到天邊兒上去,他也考不上罷了。你只管讀書!」

  賀成章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起身長揖,謝了這二位的幫忙。

  待賀成章告辭之後,容二老爺便破口大罵宮裡這些生事兒的王八蛋,李太監被他罵得尤其狠。容閣老道:「你以為這事兒,只有一個李太監?」容二老爺冷笑道:「難道還有聖上的影子不成?有也不行!李太監希旨,那也得按規矩來。王才人是個不著調兒的婦人,可她的兒子是長子!」

  「呸!你找揍!長子又怎麼了?嫡子面前,屁都不是!」容閣老也豪放了起來,「你白長這麼大了,腦子被狗吃了嗎?!聖上春秋正盛,娘娘亦當妙齡,現在就這麼急,做這事的人,是利用了聖上的愛子之心,所謀者大!我是怎麼教的你?連這個藉口都想不到!傻啊你?!」

  容二老爺又被親哥追打得滿院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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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成章出了容家,轉去羅家,向羅郎中如此這般告了一狀。見羅郎中也帶著猶豫,便不客氣地道:「這事兒家父早晚得知道,請您有個數兒,我是真不想陪著挨揍。您那頭兒不斷了聯繫,我只好跟您斷聯繫啦。這事兒件出去,士林裡面不好聽。」

  羅郎中半是被他挾迫,半是猶豫,召來了次子,命其與羅二奶奶娘家那裡斷往來。羅二爺還很不情願,最終被親爹臘月裡一頓棍子打服了,年酒都沒放老婆回娘家去吃。

  賀成章知道了,也只一笑了之,依舊讀他的書。這期間,唯一的插曲就是正月裡,姜長煥又過來了。賀成章與他說了半天文章,就沒放他去見妹子。賀成章看得出來,妹妹對於婚姻這檔子事兒還沒開竅呢,可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這小子。

  姜長煥在賀家,接受了比皇帝考試還嚴格的「閒聊」。最後終於得空兒說了一句:「大郎明年就是秋闈了,且祝高中!」

  賀成章一挑眉:「從宮裡知道消息了?」

  姜長煥愕然。

  賀成章道:「放心,我才不會跑去鑽營作弊,不給聖上長臉呢。」他爹前頭給皇帝裝臉面,皇帝后頭也要豎典型吶。巧了,他還年輕,書讀得還不錯,一個他,一個容七,興許還有旁人,又或者眼前這個姜二郎也是——當然他可能是宗室那一撥的,或許不考試就能授個官。皇帝總需要在這個楚王雖然被拿下來,養好了傷,不日抵京囚禁,而楚地又有亂民的時候,做一些面子工程出來,順便拉攏一些人。

  事實,也是這樣的,皇帝正是這麼想的,這樣的心思,葉皇后也很明顯地看出來了。皇帝已經在琢磨著,將賀成章調到京城來考試,然後暗箱操作一下,只要他考得不錯,就讓他一路上來,同進士也要硬點成進士!至於姜長煥,他還太小了,正式的官職就這樣授予了,未免兒戲。世襲的倒是可行,可對宗室來說,級別太低的宗室爵位不頂什麼用,不如實職實在。

  不如塞到哪個隊伍裡,給個世襲百戶之類的。具體塞到哪裡,皇帝還沒想好。不過,不急,等賀成章他們登科之後,一塊兒封了。

  賀成章拍拍姜長煥的肩膀:「在宮裡要小心謹慎,只管看著兩宮,旁人一概不要管。山雨欲來啊。」

  姜長煥小聲道:「我看娘娘心裡的數。」

  「要你心裡一樣有數才好。」

  姜長煥心說,我肯定有數兒啊。

  出來之前,娘娘就問了:「要是賀大郎中了進士,你想娶進士的妹妹可就有些難了。」

  「那也不能拉著人不叫人家好啊。」

  葉皇后笑撫其頭:「你終於長大了,有點配得上人家姑娘了。」

  姜長煥驚喜抬頭,問道:「娘娘是說,我能如願?」

  葉皇后繼續笑摸姜長煥狗頭:「還要繼續長大啊。人家小姑娘多麼鎮定從容,你要還是個孩子模樣兒……女人喜歡小孩子,喜歡逗他們玩,卻沒有想要嫁小孩子當丈夫的。」

  姜長煥被天雷劈了——原來是這樣啊!深恨自己當初手欠,淘氣把媳婦兒給淘氣沒了!

  所以這回再見賀成章,他就特別表現得穩重,哪怕帶了給女眷的禮物,他也沒抓耳撓腮地不老實。賀成章看姜長煥的眼神就越來越滿意,還很和氣地問了他在宮裡的生活情況,有沒有人暗中苛待他,又說他:「該灑些賞錢的時候就灑一些,不要心疼。宮裡給你的賞賜,夠花麼?」

  姜長煥道:「很夠,娘娘還貼補我一些。」

  賀成章又叮囑他幾句,這才放他走。姜長煥直到出了門兒,才表現出一步三回頭來,賀成章在門縫裡看著暗樂。樂完了,依舊閉門讀書,直到七月裡,喬安南的家眷抵京,他才告了一天假,往喬家探望。

  生病的是喬安南的妻子樓氏,許是病過一場的關係,又上了年紀,看起來臉上臘黃,倒是能下地走路了。賀成章不便打攪,留下禮物與地址,便即告辭,回去依舊閉門讀書。

  一氣閉關到元和十年的八月,秋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