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關於張真人的傳說被傳得神乎其神,世人所知最神奇的莫過於他留下只鞋子就跑路的事蹟。瑤芳對此總是將信將疑——得發生什麼樣的事兒,才能跑得鞋都掉了啊?是不是弄虛作假的啊?
今生,直面其人,她才相信張真人是真有本事的。她自認與張真人總是保有一定的默契,雙方都不去觸碰那個禁忌的話題。同樣的,她便不去想「張真人會死」這麼個事情,搞不好老人家真的是白日飛昇了呢?
乍一聽小道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老神仙快不行了,瑤芳覺得自己也快要不行了。
這怎麼可能?
說好的為了趕時候連鞋都沒穿就飛昇了呢?
小道士還在嗚咽,姜長煬已經很靠譜地去找車了。瑤芳定了定神,聲音嘶啞地道:「稍等片刻,我去換身兒衣裳。」京中對大紅衫裙的愛好到現在還沒變,她依舊是大紅的衫子、粉綠的裙子,穿這麼一身去告別彌留的老人——說不定當時就死了,還得盯著點兒喪事兒——那就不大合時宜了。一身素服也不合適,得挑套合適的衣裳才行。
小道士急道:「那些都甭顧著啦,祖師也不是已經羽化了的,您快著些兒去見他一面成不?」
姜長煬並沒有走遠,琢磨著賀家沒養轎伕車伕,有一個人是必然會有這些東西的——容七娘。順手捉了個宋平,叫他去跟大奶奶借車。容七娘果然有輛馬車,痛快地連車伕帶丫頭都借了出去。姜長煬還有點不放心安心,自騎了馬,要一路給送上山去。
哪料才走出月光胡同,就看到前面一彪人馬衝了過來。姜長煬細細一瞅,覺得這些人的衣服還挺眼熟——這不是二郎天天穿的衣服麼?再看看,那領頭的不就是我弟那熊娃麼?
姜長煥也看到了他哥,馬上一抱拳,點個頭,忽然一勒馬,對著他哥揚了揚下巴——車裡是誰?姜長煬縱馬上前,將事情簡要說了:「老君觀張老神仙快要不行了,我送弟妹上山去,你這是?」
姜長煥手裡馬鞭頂了頂帽沿,不耐煩地道:「抓人。」
姜長煬道:「小心些,也客氣些。凶狠不須掛在臉上,掛了也沒用。」
姜長煥伸頭往馬車看,被姜長煬拿馬鞭把臉撥到了正面:「當你的差去,有我呢。」
說便護著瑤芳的車出城去了,一道走,一道說了方才是姜長煥云云:「不須擔心,他有分寸的。他資歷又淺,又是宗室,自己別太作,一輩子富貴平安。」
瑤芳道:「如今也輪不到他主事,自然是安全的。」
一人一句說完,又都無語,疾往老君觀裡趕去。
到了山腳下,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姜長煬為難地道:「是我疏忽了,沒帶頂轎子來好送你上去。」
瑤芳搖頭道:「不礙的,來回來走慣了的。尋常人到了這裡,都要步行上去的。走吧。」小道士還抽抽答答,一道哭,一道跟了上來。姜長煬不緊不慢地綴著,同他們一齊到了殿後張真人的居所。
張真人背後墊著好些個墊子,半坐在臥床上。自觀主往下,徒子徒孫跪了一地,個個嗚咽。瑤芳跑了一身的汗,遠遠聽著嗚嗚聲,險些平地跌跤。見她也來了,張真人抬手拍拍觀主的頭,看這蠢徒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抬起頭來,心平氣和地對徒弟說:「行了,不要哭了。都散了吧。」
「=囗=!」啥?
張真人又加重語氣說了一回:「吾將登天,閒人走避。」 指著叫觀主和瑤芳留下來,姜長煬也被他留在了房外。姜長煬不肯幹:「如何能令女子孤身在此?」
瑤芳心中一動,與張真人四目相接,對張真人點了點頭。張真人道:「將軍留下亦可。」
清完了場,張真人一掀被子,下了地,行動間一點也不像是快要死的了。瑤芳眼都直了:這是真的要飛昇了嗎?
觀主也是摸不著頭腦,一臉的驚喜:「師傅您老這是……」要飛昇了嗎?
張真人尋摸張椅子坐下,問兩個「徒弟」:「豆芽還種的麼?」
瑤芳點點頭,觀主也點頭。張真人又問:「知道什麼意思麼?」
觀主頓了一頓,心裡已經抓狂了:難道真的有深意嗎?我以為是您老的愛好啊!就是為了讓您老開心一點,才跟著種一種豆芽的!
誠惶誠恐地道:「弟子駑鈍。」
張真人搖一搖頭:「也不算很笨,」又問瑤芳,「你呢?」
瑤芳看到他沒死,擦擦汗,沉吟片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所見者,不過是……生靈可畏。」
張真人仔仔細細看了她好一陣兒,將姜長煬看毛了,以為這老傢伙要對他弟媳婦無禮,才收回眼神。耷拉著眼皮子掐了一陣兒手指,翻一翻眼睛,瞄了姜長煬一眼,對瑤芳道:「這小子運氣好,也沾了光了。」
瑤芳一笑。
張真人認真地對瑤芳道:「我這徒弟雖然蠢,心倒還不錯壞,以後有事,就拜託了。」
觀主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怎麼蠢啦?整個道觀都是他在打點好麼?張真人沒有給他辯駁的機會,只對觀主說:「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兒,可與你這師妹相商。她有什麼事囑咐你,多聽聽,沒壞處。」
姜長煬心道,這話說得好生奇怪,觀主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要被託付給一少女。再者,觀主也未必會聽話呀。瑤芳亦是如此想。張真人並不點破,看著姜長煬道:「還有一件事情,我的壽器已經備下了,今天晚上就走。」
等等?「走」?
觀主覺得腦子不大夠用了。瑤芳卻是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您老不是吧?」
張真人苦笑道:「凡事最難的,就是有個善終。日子不好混吶!我走了,他們還能支撐些時日。若我一時失手,晚節不保,大家一齊玩完。」
觀主不恥下問,虛心問「師妹」:「師傅這是什麼意思?」
瑤芳的心情經歷了「老牛鼻子弄虛作假」——「師傅是真有本事,也許真的是位列仙班了」——「你娘,還真是假的啊,還要我串通作弊」如此複雜的流程之後,還能冷靜地對觀主道:「師傅是要避災劫。」
觀主嚴肅了起來:「那要怎麼做?」
瑤芳道:「大概是準備身兒行頭,趁天黑了……跑掉吧。」
張真人大笑:「汝得之矣!」
觀主:……為什麼覺得自己好多餘?偷眼看姜長煬,只見他一臉的淡定……再看張真人,已經打開了櫃門,櫃子裡一個大包袱,還有張真人的行頭。
張真人認真地道:「你為我立一衣冠塚於殿後,算是給善信們一個念想。我已經留下後路了,世人香火不是那麼好受的,我自擇了一塊清淨地方,死後歸葬,好教我死後清淨。我先在後山小屋裡躲兩天,等人走了,再說。」
觀主:=囗=!觀主的整個世界都碎了。所以您老人家是要看著徒子徒孫把您的臭鞋子風光大葬了嗎?不帶您這麼玩兒的啊!好一招金蟬脫殼!
觀主渾渾噩噩,瑤芳一臉黑線,姜長煬滿眼佩服,張真人怡然自得:「終於能徹底歇一歇啦!」打發瑤芳先回去,明天早上再過來「奔喪」,師徒倆還有許多事情要佈置。姜長煬又一腦袋汗地將瑤芳送回了賀家。
第二天一早,就又有老君觀的小道士跑過來砸賀家的門,來報信兒:「老神仙升天了。」
瑤芳當場落下淚來:「好好兒的,怎麼就去了呢?」哭著換了素服,要往山上去。韓燕娘道:「我受老神許多恩惠,也是要去的。」容七娘說自己也隨侍婆母,正好一同乘車前往。
到了老君觀,棺材還沒封,蓋子放在棺材旁。觀主兩眼通紅,過來打一問訊,與韓燕娘寒暄兩聲。韓燕娘哽咽道:「乞觀主許我再看老神仙一眼。」觀主痛快地答應了。韓燕娘手裡一條手絹兒,一道抹眼淚,一道往棺材旁走去,到了跟前,一探頭,一聲驚叫:「老神仙人呢?!」
容七娘快步上前,也嚇了一跳:「怎地只餘一隻鞋子了?」
觀主也叫了起來:「昨兒夜裡是我守的靈,還是好好的呀!」
瑤芳下了結論:「莫不是回天上去了?!」
就此蓋棺定論,張真人白日飛昇了,老君觀出了一位仙人,觀主也成了仙人的真傳弟子。與他老人家有關的人,個個沾光,哪怕沒學到他的真本事,只要不自己犯事兒,一輩子的風光平安。
由不得人不服!
當了一回見證人,韓燕娘母女婆媳被請到一旁喝茶,不多時,就有宮使火燒眉毛地趕了過來,正好看到老君觀在那兒祭一隻勾了金邊的雲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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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仙「喪禮」被傳得邪乎,老君觀香火大盛。真正的神仙正在後山背陰的小屋裡喝茶,對前來探望他的女徒道:「我小的時候,就常到這後山上來,熟得很,後來為了養活這一觀的道士,便不得清閒了。現在能清清淨淨地過日子,也是極好的。」
瑤芳道:「只盼觀主能明白您的苦心。」
張真人掀掀眼皮子:「看出來啦?」
「他有功利之心,卻缺那麼一絲絲與野心匹配的能耐,他離禁宮,太近了,不好。」
張真人微笑道:「所以要拜託你了呀。」
「您還真是信得過我吶!」
張真人搖了搖手指:「他有功利心,你的牽掛也很重吶。」
瑤芳心臟狠地一跳,失聲道:「難道娘娘?」
張真人含笑看了她一眼:「還說凡心不重?」
瑤芳苦笑道:「說好了永世不忘的。」
「吉人自有天相,你操心太多。也罷,咱們都有牽掛,就互相幫一幫忙,可好?」
瑤芳道:「觀主怕不大肯聽人勸。」
「他也得有能耐自己個兒拿主意!將來有一件大事,你也關心,我也關心。我與你一物,你保下這二人,如何?」
瑤芳果斷地道:「縱沒有您吩咐,我也是要盡力的。」
「嗯,那我這傻徒弟就是順手的,不順手的時候,死活就不一定啦。」
瑤芳微笑道:「那可未必。」
張真人道:「當今天子如何?」
「德才不匹。」
張真人嘆道:「還是要他能穩住局勢的。春秋之時,良臣擇主而事,君則敬,臣則忠,如今真是人心不古。」
瑤芳輕聲道:「我明白了。」
張真人笑問:「你明白什麼了?」
瑤芳道:「今既有容閣老,也有謝承澤,還有家父……」
張真人大笑:「你明白就好。回家去吧,無事不要過來,叫人看破了,我就真要羽化了。」
瑤芳退了三步,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微笑辭去。到得今日,終於弄明白了一直以來胸中的戾氣的由來,也更明白了前面的路該怎麼走。她該怨該恨的,不只是柳氏,也不僅是元和帝,想要改變的,也不僅僅是將這兩塊絆腳石踢開。她打心裡厭惡的是這倒霉催的世道,是笑貧不笑娼的風氣,是為權勢折腰的無恥,是好人未必有好報的不公。是自以手握強權,便能玩弄人於股掌之中的腐朽。
想要一個明明白白的世界。
我若生而為男,當握天下權,移風易俗,懲惡而揚善。便是做了女子,那也沒有什麼,總是盡自己的一分力就是。從來也不自己自己比旁人蠢,為何要先畫地為牢圈住了自己呢?不做,就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樣子。君敬臣忠,不是麼?你若違約,就別怪我翻臉了。而且,自己也並不孤單。老神仙也是瞧這皇帝沒皇帝樣兒的元和帝不順眼的人之一,這可真是絕了。
士,要有士的樣子,君,也要有君的樣子,你既做不好,那就換個人來做吧。
立儲之戰,開始了。
瑤芳眼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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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回家來,正要去見賀敬文,引他去參一參謝承澤,不想賀敬文今天在外面吃酒——容二老爺將他邀到百味齋去了。
瑤芳詫異地問韓燕娘:「他們怎麼會聚到一處?」容二老爺是個明白人,賀敬文卻是時而明白而糊塗的,兩人雖做了兒女親家,平素卻總說不到一塊兒去。這個瑤芳不用多久就察覺出來了。賀敬文回來,口口聲聲都說的是容閣老如何如何好,極少提容二老爺,可見兩人交集並不很多。
韓燕娘面色詭異地道:「聽說,你爹參了一個御史,容親家大力讚他呢,兩人就一道吃酒去了!」
瑤芳:=囗=!「我去先生那裡問問。」
韓燕娘道:「快去快回,你舅姥爺這幾日辦完了交割也要回京了,我要備些禮物,你嫂子幫我,你也過來看看,跟著學些兒。」
瑤芳站住了腳:「喬家舅爺?」
韓燕娘喜道:「是呢。來信說,你們都是好孩子,很謝謝你們照顧家裡。」
瑤芳笑道:「我也沒做什麼,哥哥操心更多,都是自家親戚,還客氣什麼?不互相摻扶著些,又指望哪個去?」
韓燕娘道:「不說這個了,早去早回。多跟你嫂子學著些兒。我雖也理家,自認清爽,到底眼界窄了些。你嫂子大家閨秀,處事自有過人之處。」
瑤芳答應一聲,往張先生書房裡去。
張先生難得正在休息,和衣臥在榻上,拿本書蓋著臉,垂下來的手一下一下扣著羅漢榻打拍子,哼著家鄉小調。瑤芳笑道:「先生好愜意。」
張先生緩緩揭開臉上的書,慢慢坐了起來,哼道:「就知道你會來。這幾天你忙,我已與令尊說了,為他準備了一本摺子,參了謝承澤。哼!謝某人阿諛媚上,居然也做了御史,吏部的人簡直就是瀆職。」
瑤芳往一旁圈椅上坐了,也敲敲扶手:「是您的手筆,我就放心了。」
打了個哈欠,張先生道:「小娘子可不要放心得太早了,接下來的事兒,想閒也閒不下來了。」
瑤芳道:「與我們有關的並不很多,家父有那樣一個呆名,今上且騰不出手來收拾他,要收拾也收拾些有用的人。大頭還在姜家那裡吧?」
張先生皺皺眉:「那家弟兄兩個,都在風頭浪尖兒上呢。一個少年英傑,一個養在宮中,如今又要清算,還在捉人。他們家的門檻怕不要被求情的人踩破了!保不齊就要求到府上來了。這兩個人比較年輕,未必靠得住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個錯兒,你可得盯緊了。看著別人,不叫他犯錯,比不叫自己犯錯還難呢。」
瑤芳道:「也不太難。他們本也沒想與今上一條道走到黑的。吳妃之子,嘿!以那對母子的性情,得罪個把兩個宗室,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張先生恍然:「原來如此。小娘子還是捎句話給他們,做戲別做得太過了。」
瑤芳道:「我省得。然而家父——」
張先生嘆道:「不是我口氣大,令尊想惹事也惹不出大事來呢。容家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瑤芳道:「那就最好了。還有一事,想問先生。」
張先生道:「小娘子請講。」
瑤芳道:「時至今日,想要廢長立幼,朝臣們是不會答應的,勳貴宗室,也沒幾個想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贊同的多是謝某一樣急於脫罪的人小人。這樣的時候,想要立幼,還有什麼辦法呢?」
張先生道:「願聞其詳。」
瑤芳陰著臉道:「有嫡立嫡,無嫡才會立長。」
「然而中宮無子,縱有子,也不是陛下想立的那個幼呀。」
「非也非也,」瑤芳露出一絲獰笑,「中宮嫡子,誰敢說一個不字?就沒有他們兩個什麼事兒了。我所擔心的,是在嫡子未育之前,有人覺得,一旦自己能得正位中宮,兒子就會成為嫡子了,如何?」
張先生手一抖,書掉到地上猶不自知:「這可不能夠吧?廢后?怎麼可能?皇后母儀天下,從無過失。誰這麼想不開,誰又有這樣的膽子呢?這是不可以的。哪裡來的理由?」
瑤芳道:「魘鎮,夠不夠?」
張先生大大喘了一陣粗氣:「真是突發奇想。」
「卻也不是不可能,對吧?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大家都覺得不可能,就不會防備,小人便有機可乘了。」
張先生也承認,這是極有可能的:「小娘子與我說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我怕當局者迷,您給我掌掌眼,姜長煥,我可能將這樣的事情與他商議?」
張先生問道:「小娘子要做的事情,非他不可?還有旁人可用麼?」
瑤芳苦笑道:「還真沒有。」跟韓燕娘講,韓燕娘至少會跟賀成章通個氣兒,賀成章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容七娘更不用說,她還有可靠的娘家呢。旁的人都不很熟。
只有姜長煥,能見到葉皇后,幫她傳話,還能為她保密。
張先生道:「那不就得了麼?」
瑤芳終於下定決定:「總是要過一輩子的人,老這麼藏著掖著也不是個事兒。」
張先生道:「小娘子想明白了就好。」說著,又打了個哈欠,從地上將書撈起,翻了一頁,拿乾淨的書頁又蓋到了臉上。
瑤芳輕輕起身,對他一福,退了出去尋韓燕娘,將喬家的事情理會清楚。才命青竹去跑一趟,送個信兒,道是弄了些桂花釀,後天去看她。簡氏讓青竹捎一回信:「後天正是二郎休沐,打發他去接你可好?」
此舉正合瑤芳之意,稟過了韓燕娘,她便答應了下來。
到了這一日,姜長煥大清早便過來拍門。門房與他極熟,也沒少得他的賞錢,慇勤地迎了上來,臉上堆笑,正要問好,忽地駭住了:「姑爺,您的臉怎麼了?!」
姜長煥左頰邊一道寸餘長的細細血痕,印在白瓷般的臉上,讓人驚心又惋惜。
姜長煥唇角微翹:「遇到了一點麻煩,已經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