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朱韻見到付一卓的時候,是在學期末尾的某一天。那日天朗氣清,陽光明媚,為付一卓的出場奠定良好基礎。

  朱韻第一眼看見他是在校門口。中午休息時李大爺想吃麵包,朱韻負責跑腿,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那抹高挑的背影。

  雖然理工院校本來男生很多,也有不少高個的,可大多體型乾癟,像這樣線條修長凹凸有致的身材並不多見。

  簡直就像李峋一樣。

  朱韻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那人正望著校園裡面,手卡在腰上,背對著她,連站姿都跟李狀元有異曲同工之妙。

  朱韻一直盯著他看,可他始終沒有轉過頭,朱韻沒有看到他的正臉。

  回到基地,李峋正在椅子裡閉目養神,聽見有人來,眼睛都不睜就把手抬起來。朱韻氣不打一處來,把面包狠狠往他手裡一壓。李峋睜眼,看見變形的面包,扔到一邊,趁著朱韻轉身的功夫把她袋子裡新面包換走了。

  等朱韻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吃上了。

  朱韻深深呼吸。

  她現在深刻理解到,童話故事之所以是童話故事,就是因為它沒有講述公主和王子的婚後生活。

  更何況這壓根還不算「婚後」,一個學期還沒過完,他們的感情就已經走到了老夫老妻那種毫無激情的狀態裡。

  作為一個正常女孩,朱韻當然自小對初戀抱有各種各樣美好的幻想。她思維偏保守,對感情的付出可以用「深思熟慮」「斤斤計較」來形容。在與李峋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最終確認了關係後,她一度認為自己與他幾乎已經達到了Soul mate的程度。

  但現實是殘酷的。隨著時間慢慢推移,在最初的熱情退卻後,李峋重新一門心思紮在基地的事情裡,且一天比一天忙,幹起活來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可能他們唯一的進展是李峋在校外自己租了個房子,方便兩人住,但也沒有到同居的程度,朱韻還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她一個星期只抽空去兩三天。

  當然了,兩人住在一起肯定有激情來了做做活塞運動的時候,但大多數時間裡,李峋只是沉著一張臉坐在書桌前看書。

  他像所有年輕人一樣喜愛情/欲,但並不沉迷於此。

  其實朱韻自己也不是那種會為了談戀愛而放下學業的人……可畢竟是少女的初戀,保有一點期待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再次意識到自己跟李峋在拿捏感情方面,簡直是小鬼和大魔王的區別。

  看著將自己面包搶走並啃得理所應當的李峋,朱韻無不悲哀地想著,她現在好像能體會到,當初柳思思和朱麗葉那種一邊跟他談戀愛一邊想殺了他的心情了。

  「你把這個給林老師送去。」李峋一邊吃一邊再次指揮朱韻跑腿,「讓他幫忙檢查一下,我們下午要用。」

  朱韻接過,也不說話。

  李峋回看她一眼,「怎麼了?」

  她盯著他,「哼!」

  李峋被她哼得笑了起來,趁著其他人都沒注意,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

  朱韻臉紅,覺得他們倆猥瑣得像在搞辦公室戀情。

  李峋:「快點去,回來還有別的事呢。」

  朱韻撇撇嘴,拿著東西出門。

  從林老頭那回來的路上,在操場的鐵欄外,朱韻又看到了那抹高挑的身影。

  她不禁想到,他是這個學校的嗎?

  朱韻正打算從他身邊經過,那人忽然轉過身,剛巧與朱韻目光對上。偷窺的尷尬讓朱韻來不及分析他的長相,悶頭往前走,誰知那人竟然幾步過來,攔在她面前。

  「同學,有空嗎?」 ?

  「跟你打聽點事。」

  朱韻抬眼,這男生長眉細眼,鼻樑高挺,嘴唇顏色偏淡,時刻帶笑。

  說實話長得還算不錯。

  但朱韻真的很少見到修眉的男生,梳著背頭,擦著髮蠟,再加上一身稍稍有點緊的衣服,大V領幾乎開到胸口,薄薄的胸溝若隱若現,整個人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騷氣。

  這肯定不是他們學校的,朱韻能夠確認了,他們這要是有這麼個人物,她不能到現在還不知道。

  朱韻和善地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我跟你打聽一個人。」男生笑著說,「你們這有沒有一個一頭金髮的男生?」

  當然有啊,剛剛還偷吃了我的面包呢。

  朱韻再次打量男生,從衣著打扮和舉手投足透露來看,出身應該比較良好——但他身上缺乏一種屬於「正常人」的氣質。

  朱韻稍稍保留了一下,扯謊道:「具體哪個啊,我們學校金頭髮的不少呢。」

  「哦?」

  男生微笑,「那就要最金的那個。」

  你點菜呢你?

  他又補充:「最帥最牛逼的那個。」

  「……」

  聽著自己男朋友這麼被誇,朱韻身上好癢。

  她瞬間破功,「我知道你要找誰了,是不是叫李峋?」

  男生一拍手:「準!」

  朱韻心情不錯,道:「跟我來吧。」

  她帶著男生往實驗樓走,本想路上打聽一下他跟李峋是什麼關係,可這男生一路上嘴就沒停下,看到什麼都好奇地問來問去,朱韻奇怪道:「你不上學嗎,這都不知道。」

  「小瞧我?」

  男生在包裡翻了翻,取出一個紅本,手指靈活翻轉,啪嚓一亮相——

  朱韻定睛看去,是海外某知名學府的學生證。

  我的天?

  人不可貌相。

  學生卡的照片裡,他還是穿著深V黑襯衫,頭髮全部擼到腦後,髮蠟打到反光,眼神微眯,表情似笑非笑。

  這張騷包照片下旁邊配著他的名字,朱韻拼了一下——

  「……付一卓。」

  「在呢。」

  朱韻抬眼,看見付一卓驕傲的笑容,「我厲不厲害?」

  朱韻心裡狂汗,臉上還報以微笑。

  李峋都認識些什麼玩意。

  朱韻帶著付一卓來到基地,李峋正窩在椅子裡寫代碼,朱韻剛要叫他,身體被後面人撥開。

  付一卓上前兩步,打了個指響。

  李峋手裡工作停住,眼神往上飄了飄,緩緩轉頭。

  付一卓看著他,溫柔道:「峋,哥哥來看你了。」

  基地群眾:「……」

  李峋不語,拿起桌上的不鏽鋼杯子喝了口水,扣蓋,然後猛然轉身朝著付一卓腦袋砸過去!

  付一卓反應神速,腰扭甩頭,自帶配音。

  「躲!」

  他成功躲避,杯子順著路線徑直砸往後方。朱韻正在思考「李峋到底是多少人的弟弟」這個深沉的問題,忽感額頭劇痛,慘叫一聲倒地。

  「呀?」付一卓才想起後面還有個人,連忙過去看情況,他想扶朱韻,被一股大力扯到後面。

  「滾!」李峋沒好氣地罵道。

  他看都沒看付一卓一眼,逕直來到朱韻身旁,托著她的脖頸,低聲問:「沒事吧。」

  朱韻被冷不防砸一下,頭暈眼花,痛不可擋,在陣陣眩暈中,她拉住李峋的胳膊,艱難地想要開口,李峋湊到她耳邊,聽見她說:「你打排球時怎麼沒這麼準呢……」

  李峋直起身子。

  朱韻痛苦地說:「咱倆是不是到倦怠期了?」

  李峋無語道:「你一天天都——」話還沒說完,旁邊忽然湊來一隻耳朵。

  付一卓:「什麼期?你剛剛說什麼期?」

  李峋無限厭煩,伸手想推他。

  付一卓瞬間應對,右腿往後伸直,一個前弓步紮在當場,重心前移。

  「頂!」

  基地群眾:「……」

  付一卓身材高大,鍛鍊得當,這樣一個姿勢擺起來,臀部弧度幾乎要上天。

  李峋看他這個樣子簡直有勁都使不出來,他收回手,扶著朱韻起來。

  「還疼不疼,需不需要去醫院?」

  剛被砸時的噁心勁過去,朱韻搖頭,「沒事了。」她鬆開手,額頭紅了一塊。

  李峋皺眉:「去休息一下吧。」停了停,補充道,「我跟你一起。」他回去關電腦,帶朱韻離開,付一卓跟在後面一臉玩味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李峋直接出了校園,來到馬路對面的一家咖啡廳。現在時間人不多,他們找了個四人位,李峋讓朱韻先坐著,自己去點餐。

  付一卓坐在朱韻對面,抿著嘴看著她。

  「弟妹。」

  朱韻想起剛剛他在基地對李峋說的話,問道:「你是他哥哥?」

  「是啊。」

  朱韻飛速回憶李藍當初給她講的故事——李峋老家那邊有三個哥哥,但這人明顯不是其中任何一個。

  她再次過濾信息的細枝末節,最後想起一個人來。

  他應該是那個李峋偷偷跑到城裡認識的人吧。

  朱韻一點點套話:「你是他哥哥你怎麼不姓李啊,是表兄弟嗎?」

  付一卓笑:「兄弟豈是區區一個姓氏可以決定的,弟妹要是願意,可以叫我李一卓。」

  朱韻:「……」

  正巧李峋端著咖啡回來,淡淡道:「少跟他說話,傻逼是會傳染的。」

  付一卓看著咖啡,奇怪道:「峋,怎麼就兩杯?」

  李峋端起咖啡,停在潑與不潑的交界線上。

  「你信不信你再廢話就變成一杯。」

  付一卓斟酌了一下,道:「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喝咖啡。」

  朱韻試圖調節一下現場氣氛,「那個,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嗎?」

  付一卓瞬間拒絕:「不!我不能隨便吃東西。」

  朱韻疑惑:「為什麼?」

  付一卓看著她,目光考究。朱韻正在奇怪,只見付一卓嘴角輕勾,人慢慢站起來了。

  「看好了。」 ?

  他話音一落,忽然起勢!兩臂在身側展開,速度極快,然後又像放慢動作一樣,優雅而舒展。

  而後又是一陣急速——

  擰腰!

  甩頭!

  頂胯頂胯頂胯!

  路過的服務生目瞪口呆,都走不動道了。

  付一卓保持著姿勢,看向朱韻。

  「弟妹,懂了嗎?」

  ……

  朱韻活到現在,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詞彙量是如此匱乏,絞盡腦汁竟找不出一個能形容她此刻心情的詞。

  旁邊李峋窩在沙發裡,端著咖啡,嗤笑一聲瞥向窗外。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