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怕鬼和想像力豐富同時存在一個人的身上簡直就是全世界最反人類的事情。
顯然秦思夢就是這種人。我在說了一句話後,就陷入長長的沉思中。由於校花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聽到我微弱的呼吸聲,不由得著急起來。
越急就越害怕。
洞口的光線,已經完全看不到了。死寂和絕望的黑暗充斥整個洞穴。經年累月沒有陽光照射的山洞中,只剩下無邊的陰冷,以及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淒厲的風聲。
猶如鬼哭狼嚎。
穿著夏裝的我感覺有些冷,不由得動了動身體。被繩子牢牢的捆著,就連扭腰都成了奢望。平時吃粽子覺得挺好吃的,一旦自己變成了粽子,才發現粽子如果真有感情的話,恐怕會挺悲哀。
「小古,喂,古塵。你說話呀!」秦思夢總覺得無數的陰魂在看不到的黑暗中糾纏著自己,她嚇得大聲道:「怎麼突然就不搭腔了!」
我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我的生日很巧,也是九三年的三月十五日。」
「你說這個幹嘛?我沒興趣!」女孩聽到了我的聲音,總算是放下心。
我嘆了口氣:「妳知不知道,那年的三月十五日,究竟是什麼日子?」
「不知道。」興許是聽出了我語氣中的沉重,秦思夢小心翼翼的問:「三月十五,並不特別啊。難道有講究?」
「那一天特別奇怪,農曆是癸酉年,乙卯月,乙未日。我是中午十二點十二分出生的。」我的聲音頓了頓:「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妳的出生時辰應該是凌晨一點十一分。對吧?」
秦思夢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猜的。所以說我們倆出生的那天很奇怪。」躺在冰冷的地上讓我很不舒服,便稍微扭了扭腦袋,「凌晨一點十一分出生的妳,聚集了整年的陰氣,屬陰年陰月陰日的絕陰人。而中午出生的我,匯聚著一年中最強的陽氣,屬陽年陽月陽日生。那個匯聚至陰至陽的那天,根據農曆曆法,三百年才會出現一次!」
「迷信!」校花不屑道。
「當然是迷信,但是周偉他們七個人顯然是信了。」我越發的感覺這個洞穴恐怕危機重重,或許,不是一個普通洞穴那麼簡單:「我最在意的,是周偉他們背後的主謀者。我倆的生辰,那個人是怎麼知道的?」
「風水學上,至陰至陽的兩個人,是用來破邪魔的。如果真是出了事情用來擋災的話,應該找兩個生於陽剛之氣最重的年月的男子才對。」我皺著眉頭,疑惑更多了:「他欺騙了周偉他們七人,將他們當槍使。綁架了我們,將我們扔在這個洞裡。目的,到底是什麼?」
在和平年代犯下這種大罪,顯然不可能僅僅只是在開玩笑。何況自己能夠猜測到,主謀者絕對是個心思細密的傢伙。他的目的,肯定不單純。
那個人,會不會和周偉提到的神秘小網站有關?
見我再次沉默,秦思夢忍不住開口打斷我的思考:「小古,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不會。」我搖了搖腦袋。
「可是我家的人不知道我來這座山郊遊。李欣那個賤人,一直跟我很要好,我也十分信任她。她約我郊遊,還神秘兮兮的要我不要告訴其他人。我還真是笨,當初怎麼就沒有警覺到有問題呢。一個郊遊而已,幹嘛要對誰都隱瞞!」秦思夢後悔到腸子都青了:「聽說,你一個人獨居?」
「是。」
「死了。誰都不知道我們被丟在這鬼地方。就算最後逮住了周偉他們七個,恐怕我們也早成了一堆屍骨,這樣你還覺得我們不會死?」
「不會。」校花比想像中更囉嗦,囉嗦到讓人厭煩,「妳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所有人,包括妳這個和我接觸不多的人,都會覺得我聰明?」
秦思夢愣了愣,顯然是被我問住了:「對啊,為什麼?」
「因為我確實很聰明。」我冷哼一聲:「周偉以為把我捆住,我就逃不出去了?哼,他也太小看本人了!」
說著,我的手指開始緩慢的挪動,從手心中探出了一小截刀片來。當初發覺不妙時,自己假意逃跑,實則是極為隱蔽的將身上的小刀折斷一截,隱密的藏在手中。所以哪怕李欣搜身搜得再仔細,也沒將這段刀片給搜出來,「平時我就喜歡一些小魔術,要藏起一把小刀什麼的,易如反掌。」
「你有刀?」秦思夢驚喜道:「太好了,有救了。快把我身上的繩子割斷。」
「等一等。」我沉聲說。登山用的尼龍繩很結實,小刀片不順手,割起來很艱難。安靜的等了一會兒,校花不耐煩了,「快點啊!感覺這裡怪可怕的,而且地上越來越冷了。」
「都跟妳說了,等!」我被她吵得手一滑,刀片險些掉下去。
就在這時,突然感覺右手中指滑溜溜的,似乎是某種液體。我心裡一驚,怪道:「秦思夢,妳右手指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嗎?」
校花感覺了一下,同樣大驚失色,「剛才明明已經止血了,但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了。而且量還不少!這怎麼回事!」
看不見的黑暗中,我和她都能夠清楚感受到血液從身體裡源源不斷的往地上流淌,止都止不住。
「該死!這洞穴果然有問題。」我著急起來,加快速度用力的繼續割繩子。如此詭異的地方,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可是沒等我安全將繩子割斷,危險已然降臨。本來漆黑沒有一絲光的陰冷山洞中,不知從哪冒出了許多幽幽螢光。螢光如同無數隻螢火蟲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明暗間猶如呼吸般,將四周照亮。
「出什麼事了?哪兒來的光!」秦思夢的身體一僵,害怕的問。
事出異常必有妖。那些光點,絕非什麼螢火蟲。我不敢怠慢,努力的保持冷靜,繼續拚命割繩子。
美麗的東西,通常是致命的。螢色的光點迷幻無比,剛開始還只是在洞壁上,接著就逐漸朝我們躺著的地方蔓延過來。光點越來越近,山洞也被詭異的光勾勒出了本來的輪廓。
我緊張的打量了幾眼。這個洞穴大約數十公尺高,頂端是鐘乳岩。螢光色的光點無論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玩意兒。難道,是某種發光的菌類。見鬼,春城方圓百里,哪有聽說過出現什麼發光菌類的傳聞。
但是這無數螢光顯然也不是動物。它們彷彿早已分佈在洞穴四周,像隨意潑灑上去的水,呈現典型的液體潑濺狀態。
自己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如果螢光物質在我們的身體下亮起,便是我和秦思夢斃命之時。
「你妹的,拚了!」螢光物已經離我只剩下了兩公尺遠了。它以每秒幾十公分的速度散播致命光亮,只需要再幾秒鐘,我倆就徹底完了!
「好美。」不明就裡的秦思夢陷入染滿洞穴的美麗螢光中,不自錄的無病呻吟起來。
就在螢光只剩下十公分距離時,我終於割開了繩子,身子一撐將剩餘的繩索脫開。拚命一跳,撲到校花身上,將她抱起就死命的逃。
說時遲那時快,螢光物質轉眼亮滿自己剛才躺的位置。然後又迅速的吞噬了秦思夢所在的地方,如果慢上那麼一丁點,恐怕兩人就已經被它覆蓋了。
該死,這些螢光物,究竟是啥玩意兒?
來不及思考,我抱著女孩使勁的躲著螢光物。它盛開在哪裡,我就朝相反的方向躲避,折騰了大約十幾分鐘。螢光物終於不再繼續擴散了,穩定了勢力範圍。
而我們最後蹲在一小塊不足一公尺寬的石台上,一動也不敢動。
「你在躲什麼?」秦思夢疑惑不解,「那些漂亮的螢光有危險?」
「不清楚,但小心一點比較好。這地方太詭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站穩,我幫妳把繩子割開。」
利落的割斷了她身上的繩索,我們看著綻放一地的螢光物,看著如夢如幻的山洞,一時間竟陷入了沉默。
真難搞啊,螢光物太密集,就連下腳的空隙也沒有。
「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秦思夢指著那些螢光物,「我從來沒有看過類似的東西。」
「我也沒看過。但我有個猜測。」未知的東西,人類會本能的產生畏懼。我瞇著眼睛,仔細的打量。螢光物緊緊的貼在地上,猶如一層薄薄的油脂。散發的光芒並不刺眼。可是據我所知,能夠散發可見光的物質,通常都是具有有害輻射的可怕東西。
一想到這,心裡一緊。
「什麼猜測?」秦思夢從夢幻般的洞穴景觀中恢復了警覺,顯然她也覺得這些油脂般的螢光物質,恐怕不簡單。
「還記得洞穴出口處,那塊空地上的怪異小型哺乳類屍體嗎?」我反問。
「記得。」女孩點點頭,然後驚訝道:「你的意思是,那些神秘動物就是從這個洞穴裡跑出去的?」
「不錯。而且或許不光如此。」我指著螢光物:「我當時就猜,那些動物是中了劇毒才會腸穿肚爛慘死的。現在覺得,那些毒的來源,就是這個!」
秦思夢猛地打了個寒顫,向後縮了縮,想儘量離那些螢光物遠一些。剛剛還覺得它們美麗無比。可現在她眼中,這個絕美的洞穴重新變回了那陰森可怖、危機重重的凶地。
「那我們怎麼辦?」秦思夢絕望道:「那些該死的東西佔滿了整個出口,就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如果它們真的有劇毒,我們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我無奈的點點頭:「所以,只能朝山洞深處找出路了。」
石台背後就是深邃的通道,這條通道雖然狹窄,但容納兩個人並排通過還沒問題。 洞穴屬典型的喀斯特溶洞,極有可能是經過山頂暗河千百萬年的沖刷而成。既然是暗河,洞中的空氣也並非死沉沉的完全不流動。那麼背後的小通道,或許真的別有出口。
我知道,這個決定很冒險。雖然散發螢光的油脂是否具有劇毒只是猜測。但誰又敢嘗試呢?能夠讓十幾隻動物的皮膚腐蝕,肚皮燒穿,這種毒碰了只有一個下場,便是痛不欲生的慘死。
所以選擇看似兩條,實則只剩冒險深入洞穴這唯一的一條了。
秦思夢雖然經常犯公主病,但人並不笨。她的結論我一樣。最終我倆不敢多停留,小心翼翼的從石台上走下,朝身後的洞穴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
這些油脂物無色無味,但是鬼才敢確定,究竟會不會揮發出有毒物質,還是遠遠地離開比較好。
幸好越是遠離洞穴出口,螢光物越少。等真的進入隧道後,螢光物除了偶爾出現一些外,已經變得極少。我從身上摸了摸,掏出一部小巧的手機來。
「你、你竟然有手機!」秦思夢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將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打開,氣得咬牙切齒:「你到底把手機藏在哪裡了,居然沒被李欣那臭娘們搜出來。混蛋,剛才為什麼不用手機打電話求救?」
「別傻了。這座山根本就沒有基地台。山洞裡就更不可能有信號。我沒時間做注定白費功夫的事!」我不屑道。作為機警的人,防患於未然的道理自然是淸楚的。出門帶兩支手機也純屬本性使然。
沒想到這次居然被這個無用的本性給救了一命。
秦思夢跺了跺腳,卻無話反駁。
LED燈的亮度在道個幽深潮濕的寒冷洞穴裡顯得特別刺眼。燈光彷彿切割奶油般,將黑暗硬生生切開。
我往前走了幾歩,然後停下,又向後望了一眼。那個開滿了螢光色油脂的世界在不遠的拐角處閃爍,仍舊光怪陸離。
自己皺了皺眉頭。
油脂物散發螢光,總該有規律才對。顯然它們不是具有感光性,否則在終年沒有陽光的洞中,它們應該一直都發光才對。可這些螢光物的分佈,不光呈現液體的潑濺狀。而且……
想到這裡,我突然一愣。
為什麼!為什麼臨走前李欣要刺破我們的手指?最詭異的是,地上的石頭居然能吸血。回想起來,螢光物發光,也是我和秦思夢被割破的中指突然大量流血後,才開始的。
難道,這些螢光物,會和人類的血液產生某種化學反應?
我沒敢多想下去,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這座位於春城遠郊的無名小山中的喀斯特岩洞,在自己的心中越發危險神秘起來。
或許,向前走是一種錯誤,大錯特錯,唯一的活路是往出口走,試一試那些發光物是否有毒才對。
自己一邊往前走,一邊如此思忖著。
周偉背後的人,既然知道我和秦思夢的性格。那麼以他至今表現出來的心思細密程度,自然也不會遺漏我倆的性格。他或許知道我有辦法逃脫讓,不會死於螢光物質的盛放。
不!他肯定能確定我會逃過這劫。那為什麼他依舊要算計我們呢?
難道真正的凶險,其實在這個洞穴的深處?
沒有走多遠,這個想法,居然隱隱被證實了。因為這個略顯狹窄的通道洞壁上,開始出現些本不該出現的東西。
一串現代的符號!
當燈光照射在斑駁的岩壁上,已經被冷到不行的秦思夢打著哆嗦,這時,突然看到了一串符號,頓時驚訝的大叫出來:「小古,你看這什麼東西?」
我瞄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縮。
灰敗的岩石上,在一個大約離地面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位置,用紅色油性筆寫著B27.6536。溶洞裡十分潮濕,還好油性筆寫得很用力,否則字跡早就看不見了。
「怪了,真是怪了。油性筆應該出現於一九五九年之後,但看字跡的消褪程度。寫這些字的人,至少應該是距離現在六十年前,也就是一九五四年前,來過這個洞穴。
竟然比油性筆的發明都還早好幾年呢。真是,意味深長呢。」我越看這些字跡,越覺得頭皮發麻。
秦思夢一臉鬱悶,「沒聽懂。解釋解釋。」
「妳要知道,這世上大多數的發明,起先都是為軍方、政府以及擁有特殊身份的人服務的。」我一臉擔憂,「出現油性筆字跡早於發明時間的怪事,只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擁有此類身份的人,率先用上了新的發明。而之後,發明的東西才轉為民用。可這就出現了一個新問題。油性筆最早出現於美國軍方。但美國軍方為什麼會在一九五四年派人到中國內地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洞裡來呢?」
我語氣頓了頓:「而且派出的人還不少。甚至,全都是精英。」
一邊說,自己一邊伸出手,指了指字跡,「妳看這裡。這串文字屬於探洞專用術語。B27,代表著第二隊,共27個人,6536表示寫字者的編號。他們組織性很強,而且絕對經歷過長期的軍事訓練。難道這還不算奇怪?」
聽完我的解釋,秦思夢已經驚訝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順著字跡往上看,終於辨別出一個已經剝落到只剩下淺淺影子的符號。那個符號斜指向前方。
「走吧,去前邊看看。」我有些疑惑,怪了,這個箭頭符號似乎哪裡有問題。拐了個彎以後,我總算知道問題出在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