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怪異骷髏頭

  知道什麼叫螃蟹效應嗎?把螃蟹放到不高的水池裡時,單只螃蟹可能憑著自己的本事爬出來,但如果有好幾隻螃蟹,它們就會迭羅漢,總有一隻在上,一隻在下,這時底下的那個就不幹了,拚命的爬出來,並且開始拉上面螃蟹的腿,結果誰也爬不高。這就是螃蟹文化。

  釣過螃蟹的人或許都知道,簍子中放了一群螃蟹,不必蓋上蓋子,螃蟹就是爬不出去的,因為只要有一隻想往上爬,其他螃蟹便會紛紛攀附在它身上,結果就是把它拉下來,最後沒有一隻能夠爬出去。

  等風終於將無數團黑霧吹到遙遠的洞穴西方,暫時無法威脅到我倆時,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手腳僵硬的我和秦思夢這才敢爬起身。自己在第一時間便衝過去,仔細打量躺在地上的屍體。

  六十年前出現的美國隊伍大約二十七人,隧道中死了一個,其餘二十六人全都橫屍在這裡。剩下的其他眾多屍體,難以淸點。

  之所以能很快的分辨出這些美國人,正是基於螃蟹效應。六十年前那支美國人的隊伍紀律森嚴,經過嚴格的訓練。所以哪怕是死,都保持著隊形。這隊人剛好二十六個。他們應該是在洞裡遭到突如其來的攻擊,因為洞中到處都是戰鬥過的痕跡。

  青銅子彈殼撒落一地,還有許多古董手槍呈現拋灑狀,槍身上滿是斑駁的印記。對面的牆壁上甚至佈滿密密麻麻令人會產生密集恐懼症的彈痕。

  至於美國人的敵人是誰,肯定不是別的屍體,甚至,我都不敢說他們戰鬥的對象真的就是人類!

  因為,實在太不像了。

  至於,美國隊伍以外的屍體,呈一盤散沙狀。我甚至撿到一紙身份證。身份證殘破不堪,已看不太清字跡。不過這個人卻是一九九〇年出生的,若活到現在,不過二十四歲。

  這些應該是近期才進入洞穴的人,真的印證了螃蟹效應,每個人都想活下去,他們拚命逃跑。不惜拉別人墊背,永遠不希望自己跑在最後一個。結果便是,所有人最終都沒有逃掉。

  全死了。

  我瞇了瞇眼,嘖嘖稱奇,「怪了,這些人的敵人,明明最多只有幾個而已。可無論裝備齊全的美國人,還是散沙一般最近才進來的人,都難以逃過一劫。究竟攻擊他們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多看了幾眼,我渾身一抖,又看出了些端倪來!

  地上散落著許多的槍枝,有轉輪手槍,也有步槍,不知是不是軍用型號。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撿起一支古董步槍仔細打量。一看之下,我額頭上的冷汗便不停的往外冒。

  這把槍型號不明,槍管經過強化,散熱片密密麻麻的鑲嵌在槍管上。可想而知扣下扳機後,發射出的彈幕到底會有多麼密集。但哪怕如此,這群美國人仍舊沒有逃過死劫。

  他們面對的東西,到底有多可怕。甚至就連這堅固的槍管,都被扭成了麻花。我看著手裡的步槍,沉默不語。

  扭曲的槍管顯然是被某種靈長類動物的前肢掰彎的。可到底是哪種生物能有如此大的力氣?

  在春城近郊,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山中,不可能出現如此可怕的怪物才對。如果真的有,怎麼我這個瞭解各國各地民俗,比自己本身還多的人,會一丁點流言也沒聽到。更何況,本地的歷史、野史,甚至縣誌上也根本就沒有任何類似的記載!

  不由自主的,我又想起洞穴外中毒死去的神秘小型哺乳類生物。難道這洞穴,擁有一個封閉的不為人所知的環境。所以才會一路出現如此多我聞所未聞的恐怖東西?不對,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秦思夢到處打量,本來膽小的她剛剛還瑟瑟發抖,但是看屍體看多了,反而免疫了,「這些人死得好慘。」

  我嘆了口氣:「這隊美國人應該不是軍人,而是職業傭兵。他們用的並非軍用武器,而是威力更大的訂製武器。真是古怪啊,前仆後繼的來了這麼多人送死。但是我卻找不到有生物在這裡生存過的痕跡。」

  和這些人戰鬥的對象,自始至終也沒留下蹤跡或者屍體,令我益發的一頭霧水。

  「那些該死的黑霧飄過來了。」

  不錯,洞穴裡的風改了方向,將黑色致命煙霧朝我倆吹過來。我快速的從身上掏出一個塑料袋,從屍體上、地上撿了些東西塞進去,然後扯著秦思夢拔腿就跑。

  這一跑,跑了半個多小時,黑霧滿洞穴追趕著我倆,甚至有幾次是險之又險的躲過去。我和秦思夢不停逃,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安全的地方,正準備跑上去。結果這位霉運纏身的校花又出了差錯。

  她被某種物體給絆倒了!

  我沒有猶豫,立刻將她徹底壓倒在身子底下。幾團黑霧飄飄蕩蕩的飛過去,離我的腦袋只有一公分距離。

  自己無比慶幸,還好我沒有留太長頭髮的習慣,否則真要交代在這詭異的地方了。黑霧遠去後,秦思夢這才喘著氣,按住急跳的心臟,揉揉自己發痛的腿。突然,她的手碰到了絆倒自己的物體。指尖傳來異常冰冷的觸感,她「咦」一聲,隨手將其拿起來。

  當看清了那東西時,她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吵死了!」我呵斥的語句剛脫口,也被嚇了一大跳。只見女孩手裡拿著的,居然是一顆白森森的骷髏頭。

  「哇,哇嗚。噁心死了!」秦思夢大叫大嚷,一把將骷髏頭扔回了地上。

  而我的視線,卻在驚訝過後,留在了骷髏頭上。心中思緒萬千,怪了,這裡怎麼會有個骷髏頭!

  打從進入洞穴以來,見到了無數屍體,本來有骷髏頭也不算什麼。但如果每具屍體都保持著去皮留肉,不腐不爛的狀態,就令人覺得詭異了。

  自己還沒見到有哪具屍體頭軀分家,那這多出來的骷髏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哪裡多出來的?

  我皺著眉頭,老是覺得有些介意,於是伸手將骷髏頭拉了過來,這一拉,立刻就察覺出了問題。

  不對,重量不對。

  骷髏頭風化嚴重,雖然是在充滿石灰質水氣的潮濕洞穴裡,但骷髏頭卻一直處於脫水的狀態,骨質疏鬆了,鈣也流失嚴重。頭骨上全是坑坑洞洞,這是鈣析出留下的痕跡。

  這種骨頭,本應該極輕的。但是手裡的頭骨,卻異常的沉重,沉重到,像是頭骨中藏著些什麼。

  我將頭骨放在地上,用順手撿來的石頭輕輕一敲,頭骨立刻猶如被太陽曝曬過的脆化塑料,徹底粉碎。

  頭骨中隱藏的物體也隨之裸露出來。那是由許多片乾枯的麻花稈莖稈結成的網兜。

  兜裡用麻花稈葉子包裹得方方正正,體積不大,重量倒是挺沉的。

  來不及細看,黑霧再次飄了過來。這次有兩團飄得很低,如果再不離開的話,就沒有活路了。

  「走這邊。」慌忙中,我指著東邊說。

  秦思夢略有些詫異,剛剛一路逃跑,我從未指過路。但現在卻明確的指出了方向。這女孩也不笨,一邊跑一邊問:「頭蓋骨上有逃跑路線?」

  「白痴,當然不可能有。不過那頭蓋骨,倒確實是張指路明牌。」我往東邊躲過去,見黑霧沒有吹來,更加的堅定了信心,「那個頭蓋骨骨質疏鬆,鈣流失嚴重。出現了明顯的風化作用。這種情況在潮濕的溶洞裡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頭蓋骨一直都位於風口處。」

  「如此大的風,只有真正的出口才會有?」秦思夢眼睛一亮。

  「不錯。賭賭吧,總之在這鬼地方,黑霧的飄動速度越來越快,我們就快要沒路逃了。」我撇撇嘴,加快了腳步。

  嘴裡說著,但心中又是另一番想法。讓美國傭兵和大量另一勢力死亡的神秘生物還沒有出現,哪有那麼容易逃出生天?否則他們豈不是死得很沒價值?

  剛這樣想沒多久,東邊的路就狹窄起來,又多走了幾步,一個令我驚訝的狀況出現了。

  眼前出現了一輪明月,皎潔的明月。明月映著樹梢,銀色光芒灑滿的世界朦朦朧朧。自己的腦袋被強風一吹,明顯更傻了。

  北風在臉上使勁的刮,吹得一頭髮絲亂竄。秦思夢的長髮也猶如精靈般在風中晃來晃去,她同樣一臉呆滯。

  過了好久,我倆才對視一眼。秦思夢一屁股癱軟在地,不確定的小聲道:「我們,我們,逃出來了?」

  「好、好像是吧。」我眨著眼,不知所措。

  周圍的景色在月光下很清晰,我倆的確是在溶洞的某出口處,出口外便是莽莽森林。

  你妹的,這是怎麼回事?這算怎麼回事?雷聲大雨點小的反差感令我有些回不過神。周偉背後的推手費了那麼大的力氣,讓周偉他們七人將我和秦思夢幾乎是以獻祭貢品的方式,哄騙過來,五花大綁扔進洞中。

  而那洞穴也確實怪異。六十年前一隊裝備精良的美國傭兵死了,近期陸續進來的數百個探索者也死了,似乎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那裡。

  但是,我和秦思夢,沒費什麼力氣。雖然幾次遭遇生死劫,可都有驚無險的躲了過去。而出口也順順利利的找到了。這種事,可能嗎?甚至令所有人全滅的罪魁禍首,也從未見到。

  自己的運氣,真的有那麼好?

  我疑惑不解,可是再疑惑,也無法抹滅自己和校花真的逃出洞穴的事實。我摸摸發痛的腦袋,伸手將只剩下一半電源的手機湊到眼前,打開GPS功能後,沒多久,就定位成功。地圖上的小小藍色標誌,正是我倆現在的位置。

  遠郊的山頭沒有詳細地圖信息,藍點閃爍的位置是在距離我們攀爬的那座山大約十公里的另一座山頭,離公路也不算太遠,只有二十多公里。

  「休息一下吧。天亮了我們就下山。」我沒敢在那個詭異的山洞洞口多做停留,而是拉著臉色同樣複雜的秦思夢來到了一棵大樹下。

  我們爬上樹梢,坐了一整晚。

  又飢又餓又渴的發呆,好不容易才將午夜熬過。春城夏天的太陽出來得很早,沒多久雲層就被陽光剌破,世界變得明亮起來。

  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跌跌撞撞的步行二十公里下山。足足用了十個小時,後來攔到一輛過路的車,回了春城。

  時間,離郊遊那天,過去了足足兩天。

  沒有先回家,我攔著急著回去的秦思夢到了一家購物中心,換了套新衣服。吃頓豐盛的晚飯,兩人捧著肚子,大眼瞪小眼相對沉默了許久。

  「你想說什麼?」秦思夢最終忍不住,打破了平靜。

  我用勺子攪動咖啡,卡布奇諾上的白色泡沫被攪得支離破碎,「關於周偉他們七人的事情,暫時不要報警。」

  聽到這句話,秦思夢險些憤怒的大聲尖叫。還好她在人前比較矜持,忍住了,「你什麼意思。不要報警?哼,你自己看看我的臉。我像軟腳蝦嗎?被人坑了,居然還不聲張?要知道,我們險些死了!」

  「我知道。總之,先不要報警。」我將卡布奇諾湊到嘴邊,平靜的喝了一口。

  「你又在敷衍我。混賬,在洞裡時我就忍你很久了,都出來了,你還想繼續欺負我啊。老實告訴你,我秦家勢力不小,社會地位也不差。總之我就要報警,我要出動全家族的力量,弄死他們七個。」秦思夢狠狠的捶著桌子:「你管我!你敢繼續管我試試!」

  這傢伙一臉不被家長重視的吃虧小女生模樣,看得我撓了撓頭。

  「不要報警!」我加重了語調,仍舊還是這四個字。

  或許是洞穴裡以我為主導的餘威猶在,加重語氣後,將秦思夢的氣焰打消許多。她死死盯著我看,看得出我非常認真,這讓她安靜了下來。

  「讓我不要報警,嚥下這口氣的話,也不是不行。」秦思夢將手抱在胸前:「總要給我個不報警的理由吧?」

  「理由啊。」我又撓了撓頭:「如果我說是男人的直覺,這算不算理由?」

  秦思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認真的?死醬油臉,男人哪裡會有準確的直覺。第六感明明是女人的專利。」

  「我就當妳答應了。」我撇撇嘴。跟這位校花在一起真的很讓人厭煩,還是達到要求後,早點離開吧。還有,我什麼時候變醬油臉了?呃,自己似乎確實不怎麼愛笑。總覺得這件事的後續恐怕不簡單。

  「好吧,畢竟是你救了我好幾次。沒你我早死了。」秦思夢嘟著嘴,總算答應了。雖然她不清楚我為什麼不准她報警,但她知道我不會無的放矢。

  這段對話後,我們又陷入沒話可說的沉默中。

  「好啦,我走了。」校花覺得氣氛彆扭,從桌子前站了起來:「買衣服、請吃飯的錢,我改天還你。」

  「不用了,妳都說是請的了。」李欣離開前拿走了秦思夢所有的東西。還好我從來都是個想很多的人,身上什麼東西都會弄兩份。

  「那就謝了。」秦思夢走了兩步,最後,還是猶豫著又回過了頭,「喂,醬油臉。你就沒想過要我的手機號碼?」

  我心事重重,「哦」了一聲:「好吧,妳說說。我存起來。」

  「白痴!真是白痴。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你人長得還不錯,又聰明,但直到現在都沒人喜歡了。」校花氣得直跺腳,隨手扯了張餐巾紙寫下一串電話號碼扔給我:「給你。死醬油臉。」

  我頭也沒抬一下,一臉送瘟神的表情。

  秦思夢氣到不行,沒辦法又走了幾步,結果還是再轉過頭來。她臉上的氣惱突然消失得一乾二淨,只是默默道:「小古。事情還沒完,對不對?」

  「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我們逃出來,逃得太簡單了!」

  秦思夢的話,也代表著我的想法。她說完後一步不停的離開了。我則仍舊坐在沙發上發呆,發呆到深夜,餐館快要打烊時,才慢吞吞的出門離去。

  我走在街燈縈繞的喧鬧街道上,春城人喜歡熱鬧,哪怕是很晚了,各條小吃街也同樣熱鬧非凡。我感慨的看著這個繁華世界,只不過在那個洞穴待了一晚而已,就彷彿隔了幾個世紀,幾輩子。

  死裡逃生的感覺很彆扭,直到現在都沒有真實感。

  躊躇了一番後,我沒有回租住處,而是來到大學的社團活動室。這間活動室是我專門向學校申請來做民俗學研究的,社團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不過由於我本人寫的幾篇論文僥倖在許多家知名專業報刊雜誌上發表過,學校也破了例。

  出了被周偉他們七人當作祭品的事,我老覺得住處不安全。誰知道他們發現我和秦思夢逃出來了,會有什麼過激反應,還是待在社團活動室安全些。

  那晚,我整夜都沒睡著,一躺下就翻來覆去,滿腦子全是問號。最後只好起來整理從那詭異溶洞裡帶回來的東西。

  詭異的螢光物質,我避著秦思夢,冒死用玻璃瓶裝了一些。玻璃是最穏定的容器,跟很多化學物質都不會產生反應。這種擁有劇毒的螢光油脂物,一離開洞穴後就不再發光,變得普通起來。

  美國傭兵的裝備,我用手機照了幾張照片,準備利用網絡查查來源。

  至於從骷髏頭裡得到的包裹,以及骷髏頭本身,自己已經有了打算,或許我所有的疑惑,都裝在那陳舊的包裹中。但是,我卻遲遲沒有打開它。

  將螢光物質和頭蓋骨各自裝入新的瓶子裡,我將它們打包,寫好地址,準備明天送去檢測機構做全面的檢查。

  忙碌了一晚上,我揉著惺忪的眼睛離開活動室,腦子仍舊繁瑣的思索著每一步,周偉他們七人只是炮灰,最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的推手,那個影子人。

  挖不出他來,弄不清他的目的,我根本就坐立不安,誰知道會不會在自己最鬆懈的時候,那混蛋又冒出來,將另一個大陰謀扔在我頭上?

  洞穴裡的許多疑點,我完全解不開。為什麼自己能輕易的逃出來,還得到了包裹。包裹裡的東西,是否就是六十年前的美國傭兵以及此後陸續進入洞中的人,甚至是周偉背後的影子人都想得到的物品?

  誰知道。

  我不讓秦思夢報警,就是想將周偉七人一個一個的擊破。揪出那鬼鬼祟祟、心思縝密高智商的影子人來。而自己要突破的第一個人,就是李昌。

  這個人虎頭虎腦,腦袋不靈光,很容易套話,突然看到我出現,他肯定大吃一驚,驚慌失措下一切知道的東西都會吐出來。

  可是當自己滿腹信心的到李昌的教室找他時,卻得知這混蛋居然已經失蹤好幾天了。他是心虛,不敢回學校嗎?

  我沒猶豫,馬不停蹄的趕去他租的公寓。公寓的電梯似乎壞了,按了也沒反應。我爬樓梯到十五樓,剛走到公寓門口,還沒敲門。

  突然,有股怪異的味道傳入鼻腔。

  我到處嗅聞,最後在電梯前停住了。我發瘋了般將電梯撬開,只看了一眼,頓時一股惡寒從腳底爬上了脊背。

  我整個人,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