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養屍地

  秦思夢失蹤了,就在打給我之後,徹徹底底的失蹤了。春城秦家出動了大部分關係網,最終也沒有將她找出來。

  我也是被秦家懷疑的對象之一,畢竟根據通話紀錄,自己是最後一個接到秦思夢電話的人。被警方前前後後盤問了一整天,我最終還是洗刷嫌疑,從警局被放了出來。

  自己懷疑是周偉等人綁架了校花。但苦於沒有證據,而且第二天出了警局後發生的事情,更是令我措手不及。

  周偉那七個人裡,昨天李昌已經死掉了。而今天晚上我一看報紙,赫然發現本地頭條刊登了一則新聞。在一輛租來的車中發現了三具屍體,那三個人的名字,自己極為熟悉,正是張曼、孫斌和錢東。他們死得很慘,也很詭異。

  據報導,警方甚至查不出他們的死因。三人身體裡的血液全被抽空了,剩下的血也凝固得像是橡皮泥。他們身體僵硬,沒有腐爛的跡象。但是內臟卻化成了一灘骯髒臭味熏天的液體,就如同生前喝入了某種具強烈腐蝕性的物質。

  這些物質警方同樣沒有化驗出來,他們甚至不清楚,張曼三人的具體死亡時間。

  通篇報導看完,我整個人只感覺到一股陰森森的寒意,陷害我和秦思夢的七人中,只剩下周偉、張明、李欣還活著。等自己當晚去找他們時,居然又一次驚訝了。

  這三個傢伙全都失蹤了。最詭異的是,無論李欣,張明還是周偉,他們各自的租屋裡都有收拾行李的痕跡。可匆忙打包好的行李仍舊還留在屋中,人卻詭異的不見了,不可能逃走時不帶行李的,否則為什麼還要特意打包行李呢?

  難道說,他們三人在打包行李準備逃跑的過程當中,不約而同的遇到了某些不可抗因素?

  我想不通,完全想不通!但是該做的事情,終究還是必須一步不停的繼續。自己強自將周偉等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的不安感壓下。心裡只剩下沉甸甸的難受。關於他們的死亡和失蹤,總覺得背後有一隻超自然的黑手。

  神秘養屍人,那個幕後影子,似乎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麼。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我去面對。

  自己,真的有這個能力?

  極度的恐懼和迷茫,一直伴隨了自己整晚。再次見到孫喆時,已經是第三天早晨了,離他的血液徹底僵化,只剩下六天時間。

  孫猴子開著一輛租來的破爛越野車,從駕駛座探出腦袋,極為風騷的衝我敲了敲車門:「老古,上車。」

  我點頭後,拉開了副駕駛座的門,一屁股坐上去。座位破破爛爛的副駕駛座,頓時發出了難聽的「吱呀」聲。

  「老古,你一大早打電話給我,讓我弄輛越野車。究竟是想幹嘛?」猴子疑惑的問。

  我撇嘴,「朝東邊郊外開,要快!」

  「至少給兄弟個解釋啊。」孫喆悶悶地說道:「你不是說,要去找那勞什子的養屍地?格老子的,我查了幾天的資料,硬是毛都沒查出來。」

  「你要能查出來,母豬都會爬樹了。養屍地難找是出了名的。」我一邊督促他開車,一邊緩緩道:「何況,你知道什麼是養屍地?」

  所謂的養屍地,較為科學的來說,就是土壤土質酸鹼度極不平衡,不適合有機物生長,因此不會滋生蟻蟲細菌,屍體埋入後即使過了百年,肌肉毛髮也不會腐壞。甚至有些數據顯示屍體的毛髮、指甲在養屍地中還會繼續生長。

  古人認為人之血肉屬於人間,必須待其腐朽之後再做正式埋葬,死者靈魂入土後才能脫離屍身進入陰間後投胎轉世。

  所以才有「入土為安」這一說法。

  一般情況下,人的屍體埋葬在泥土裡很快就會腐爛。這是因為人體是由蛋白質、脂肪、碳水化合物和磷鉀鈣等組成的,屍體在土中因細菌分解開始腐敗,直到最後只剩下一堆白骨。

  「別小看我,哥子還是查過些資料的。」猴子一臉欠揍模樣,「所謂『養屍地』它的土質相當陰寒,土色呈黑。如果是炙陽乾地,則只會讓屍體變為乾屍,因此懂得風水之人一般用地靈測其方位,或者簡單地用手指的觸覺甚至乾脆用舌尖嘗試泥土來判斷。

  「屍體只要埋入『養屍地』,由於土地膠質黏性和酸鹼度極不平衡,閉氣性能良好,極不適應有機物的生長。因此,棺木不會滋生蟻蟲、細菌等,屍體埋入後即使百年甚至上千年,屍身肌肉毛髮等也不會腐壞。」

  我冷笑一聲,「白痴,網上都能隨便查到的束西,你還真去信?養屍人需要的養屍地,和普通的養屍地不同,要更稀少得多。」

  「又叫哥子白痴,哥子慎重聲明,老子只是單純而已。」孫猴子鬱悶的撓著腦袋,「話說,你又曉得啥子是養屍人需要的養屍地?」

  「我當然知道,不然白看那麼多書了!」我沒管他,繼續說道:「從前養屍人都是透過各地的民間傳說來確認一個地方到底有沒有自己需要的養屍地存在。可是現在流行火葬,屍體都不存在了,詭異的民間傳說也沒有了市場,許多養屍人,也就斷了訊息來源。」

  「所以說,你也不清楚那個混蛋的養屍地在哪裡嘛!」孫喆剛想嘲笑我,就被我打斷了。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知道。如果你隨便用腦袋分析,就能看出些端倪了。」我掏出一張地圖,在自己的大學旁畫了個紅色的圈,「二十多天前,李進被趙雪咬死了。而趙雪是一個多月前感染了某種疑似頭髮灰燼的黑色物質,才染上某種可怕的疾病,最終受不了折磨跳樓自殺的。

  「期間李進當著我們的面,被屍變的趙雪咬死,之後它們倆都失蹤了。十多天前,才被警局發現,然後你替它相驗,最後李進的屍體居然也變異了。那麼,中間有幾個很明顯的疑點,需耍分析分析。

  「第一,趙雪的屍變,是不是也是個陰謀?有人故意在她老家的錢箱裡放進頭髮灰。但是,那人為什麼要如此做?第二,屍變的趙雪咬死李進後,帶著李進的屍體逃離,最後李進的屍體又被人在學校附近的府河橋墩下發現。

  「這真的很怪異。我們已經清楚了,李進的屍變,背後是一個神秘養屍人在操縱。他將李進埋入養屍地裡,又在屍體肚臍眼上種入了某種生物的頭髮。但是,他是怎麼從屍變的趙雪手中得到李進屍體的?又是怎麼將屍體運到養屍地,然後又放回府河邊的?」

  我的聲音頓了頓,幾分鐘後,才繼續說:「所有的事件裡,那怪異的頭髮居然貫穿了始終,究竟是什麼生物的頭髮,能有如此恐怖的超自然力量?還有,屍變後的趙雪與李進,或許真的被養屍人控制著,否則許多事情都說不通了。

  「我們現在只能猜測,養屍人和周偉背後的人是同一人。既然是同一個人,那麼他對你,以及對我的兩個陰謀,恐怕基於同一個目的。雖然他的目的,我們暫時也完全猜不透。

  「但是想要找到他養屍的地點,似乎也並不是太難。畢竟,春城附近早就沒有閒置土地了。一個人口密度大的城市,是不可能有適合的養屍地存在的。但是那個養屍地也不可能離春城太遠。所以我覺得,它應該就在城郊的某座山上。

  「況且人力有窮盡,養屍人想將屍體合理的帶出城市,在現在管制嚴格的時代,只有一個辦法。」我舔了舔舌頭:「那就是開殯儀車!」

  「殯!殯儀車!」孫喆渾身一抖,「該死,哥子果然沒你這傢伙厲害,咋個就沒想到。」

  他皺了皺眉頭,「老古,你覺不覺得,既然那混賬能將數據放進醫院檔案館故意讓兄弟我發現,他不會就是我們醫院的人吧?」

  我露出一絲笑,「你還算不傻,看了你平板上的數據後,我早就開始懷疑了。所以對你們醫院裡,能夠接觸到殯儀車的人都做了一番調查,最後疑點全部集中在這個傢伙身上!」

  掏出手機,我調出了一個人的照片,孫猴子用餘光看了一眼,險些釀成車禍。

  「該死,給老子開穩當點!」我嚇得大罵。

  孫喆一臉吃驚,「居然是他龜兒子!」

  「你認識他?」我將手機放在手心裡把玩。屏幕上是一個穿著黑衣的矮痩男子,長相很醜,醜到慘絕人寰。但是除了醜之外,似乎就沒有特色了。陰鬱的臉,沒有表情的眼神。他的一切,都令人想要避之唯恐不及。

  「我當然認識他,醫院裡恐怕也沒人不認識他。這傢伙算是醫院的老人了,從來不開腔,哪怕是院長,好像也沒聽他說過話。他恐怖得很,有傳言說這傢伙有戀屍癖,經常對屍體摸來摸去。」孫猴子語氣急促,氣憤得很,「老子和他無冤無仇,他幹啥要弄我?」

  我提高了音量,「夠了,我也只是懷疑他而已,不一定是他,但是李進的事情,肯定和他脫不了關係。在李進死後第二天晚上,他開著殯儀車出了城,一直朝灌縣開去。這明顯有些反常,灌縣早脫離了你們醫院的送屍範圍。」

  「何止!出了三環,就不歸我們醫院管了。怪了,老古,這些事情哥子我都不曉得,你是咋個弄醒火的?」孫喆詫異的看向我。

  我聳了聳肩,「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消息來源。」

  鬼的消息來源!雖然說得神秘,其實說穿了也就那麼回事。春城看似很大,上千萬人。但是歸結在一起,還是太小了。關係錯綜複雜,多打幾通電話,總會找到幾個在醫院做行政管理的朋友。

  「我看肯定就是他了。怪不得每次路過他旁邊,老子就一身發冷,這龜兒子結果是個養屍人!」孫喆罵罵咧咧,已經將矮個兒黑衣人劃定為真兇了。

  我卻不置可否。那個隱藏在背後的傢伙,一直以來都顯得極為聰明,他真的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留下把柄讓我逮住?

  「既然你都懷疑他了,老古,你肯定曉得他去了哪兒。」孫猴子咬牙切齒:「把他找出來,讓他把我身上詛咒一樣的頭髮給弄掉,不然弄死他龜兒子。」

  我沒回答他,反而是話題一轉,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突然道:「猴子,知道灌縣郊外一座叫做卵石的小山嗎?山上有個很小的村子。那個村落名不見經傳,甚至在現代社會,都沒有通正規的公路,完全是與世隔絕。」

  「不知道,哥子地理差得很。」孫喆有些急,「你幹嘛岔開話題?」

  「別慌,聽我說完。那個村子叫茅坪村。很有趣,根據民俗數據記載,茅坪數千年的歷史中,有一個十分詭異的祖訓。村裡人至今都還嚴格遵循著祖訓。」

  我將地圖再次展開。

  「記得那個茅坪村,在這裡!」我聳了聳肩,慢吞吞的說:「而你看,趙雪的村子,在這裡!」

  自己接連在地圖上畫了兩個圈。孫喆立刻驚訝了起來,「趙雪的亂墳村和你嘴裡的茅坪村居然只隔了一個山谷。」

  「不錯。」我點點頭,「這塊山谷很奇怪,不是很大,但是無論亂墳村還是茅坪村,都有個怪現象。兩個村子雖然相隔不遠,只需要穿過山谷就可以互通有無了。可是山谷裡沒有路,兩個村子的人千年來也沒有在山谷中開路的打算。村人寧願繞幾座山,也不願意穿過這個不太大的山谷。」

  我在兩個村子之間的山谷上畫了一個圈。山谷真的很小,方圓不過兩公里罷了。就是這兩公里,變成了隔絕兩個村子的天險。

  「你不覺得奇怪嗎?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有疑點。人類對最短距離總是很執著,否則也沒有愚公移山的故事了。但是這兩個村子的人,為什麼一定要捨近求遠,翻山越嶺、而不願意走這條路明顯平坦的山谷呢?」我反問孫喆。

  孫喆沉默了半晌,「茅坪村的祖訓是什麼?」

  我滿意的對他豎起了大拇指,「那祖訓其實只有一條,很簡單的一條。村外那塊山谷谷地絕對不能埋活屍。違反者全家,必將被村人凌遲處死!」

  「我懂了!老古!」孫猴子的眼睛一瞇,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那塊山谷就是養屍地?」

  我一拍他肩膀,「懂了還不快開車。目標,茅坪。都叫你弄一輛好點的越野車了,這麼破,真不知道開山上土路,它撐不撐得住。」

  孫喆乾笑兩聲,一聲不吭的踩下油門。養屍地確定了,下一步就是找到養屍人。這白痴第一次覺得,活下去的希望如此之大,彷彿伸手就能抓住。

  人要能活,誰願意死呢。他雖然大大咧咧、天然呆,但仍舊是怕死的。

  我倆沉默的各自想著心事,車足足開了一整天,才險之又險的開到了茅坪村裡。剛到村口一棵大樹下,破爛的越野車不出意外的,拋錨了。

  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山頭背後,窗外滿是冷颼颼的風吹拂過來,還沒下車,猴子就猛地打了個冷顫。

  「格老子,好陰冷的地方。」孫喆罵了一聲,看向我。「老古,下一步該怎麼做?」「車不要了,事後找租車公司拖走。我們先找旅館住下。」

  我沉吟了幾秒:「如果這鬼村子真的有養屍人,那麼肯定會露出些蛛絲馬跡。養屍地嘛,暫時先別去。」

  「聽你的。」他見我準備下車,立刻鬼鬼祟祟的摸了一個黑漆漆的布袋子遞給我,「這東西,你拿著壯膽。」

  我掂了掂,很沉,臉色動容起來:「猴子,你哪弄來的手槍?」

  「黑市買的。這玩意兒不保險,估計開幾槍就會走火,自己小心點。」孫喆笑嘻嘻說。

  「下車吧。」我沒再囉嗦,檢查了子彈,將手槍小心翼翼的塞進褲兜裡。

  兩人下了車後,整個村子已經陷入了夜色中。沒有路燈的茅坪看起來鬼氣森森,還沒等我們走進村口,就看到一大堆村民手裡拿著手電筒火把,叫叫嚷嚷著朝村外走去。

  火把光芒照在村民的臉上,每個人都流露出遮蓋不住的恐懼。

  「糟了!看來茅坪村出事了!」孫猴子眨著眼,有些不知所措。

  我搖著腦袋,大手一揮:「別說話,走,偷偷跟上去。」

  村裡人很多,大約數百個。鬧哄哄的亂成一團,彷彿天要塌下來了一般。我們默默的跟在人群之後,不遠不近,混亂的村民們一時間也沒發現我們倆。

  反而跟久了,從村民亂七八糟的對話中,自己倒是整理出前因後果來。

  原來不久前,茅坪一戶很窮的李姓人家,他家女兒突然暴斃了。李父悲痛欲絕,但是自家又沒有留墓地的農地,更沒有錢送去火化。

  實在沒有辦法的老李偷偷在村外一塊村中長輩代代口耳相傳,絕對不能埋活屍的山谷谷地深處裡挖了個坑,將女兒的屍體給葬了。從此之後,整個家就不安寧起來。

  突然有一天半夜,老李聽到堂屋中有人活動的怪異聲音,但是拉開堂屋門,卻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只有大開的正門外,在不斷往裡吹著冰冷的風。

  老李確定自己睡前已經關好了門,那大門究竟是誰打開的呢?

  小村多迷信,一來二去,每晚如此,這件詭異的事情就在鄉里鄉親中傳開了。村長聽到後,大吃一驚,連忙到了老李家,責問他是不是擅自將女兒屍體埋在村外的那塊谷地裡?

  「您怎麼知道?」老李大惑不解。

  「白痴,你娃娃是闖禍了,闖了大禍了!」村長額頭上冒著冷汗,一直往地上滴,

  「埋了多少天?」

  老李見村長著急,只好回答:「差不多有四十天了吧。」

  「四十天!四十天,你媽的老李,你耳朵毀了,祖上都說過那塊谷地上,絕對不能埋活屍!」村長不敢耽擱,甩下一句話就走,「今天晚上,找陰陽先生。你跟我一起去那塊髒地!」

  陰陽先生在迷信思想重的小村莊就是天。特別是在祖訓如此詭異的茅坪更是如此。

  整個茅坪只有一個陰陽先生,姓周。周家是陰陽世家,代代相傳,關於山谷谷地的忌諱清楚得很。一千年來,據說正是周家的傳承,才令茅坪與那塊鬼地相安無事。但是一旦破了禁忌,究竟該怎麼處理,最終還是周陰陽說了算。

  那個周陰陽大概五十歲,曾經有過兒女,但都已亡故,他也瞎了隻眼睛。為了不斷香火,將茅坪禁忌繼續傳承下去,他在村裡過繼了一個八歲的繼子。八歲男孩在有儀式時,會當他的助手。

  急匆匆趕到周陰陽家的村長連忙把李家埋活屍在山谷谷地的事情說了一遍,本來還鎮定的喝茶水的周陰陽,嚇得一口熱茶噴在了村長臉上。

  「操蛋的龜兒子老李,他瘋了!四十天,居然瞞了四十天!」周陰陽在堂屋裡急得團團轉,一邊轉一邊掐指計算,「格老子,要遭!要遭!他老李怕是要把我們全部害死,!」

  「我也覺得最近的村子不太平,經常有人說豬狗和雞鴨被人偷走。可村裡人就那麼幾個,知根知底的,哪家偷的心裡都有數。」村長見周陰陽臉色不妙,頓時更加不安了,「我查了好幾個有小偷小摸習慣的娃兒,他們根本沒偷過。你說那些被偷的畜禽,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

  周陰陽臉上的急色又變了幾變,「老么,你白痴啊。村子裡這麼大的事,居然一直沒跟我說。早說了,老子早就開始懷疑有問題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只見落日已經西斜,天邊的火燒雲紅得像血,殷紅可怖,完全是不祥的預兆!

  「不得行了,今晚太陽一下山。老么,你給我集齊村裡所有……」周陰陽又是掐指一算,「所有屬豬、屬雞、屬狗、屬龍的二十歲到四十歲男子。今年馬年,這些人都是陽氣最旺盛的。希望能壓得了那個被埋在污地的李家女娃的凶厲陰氣!」

  「狗子,給爹準備傢伙。手腳利落點!」

  周陰陽對繼子吼了一聲,八歲的小傢伙連忙跑進了桃屋中,準備起老爹的祭祀工具。

  看到村長跌跌撞撞的跑去召集適合的村民,周陰陽一直站在窗口邊上,用剩下的那隻眼看著逐漸下沉的太陽。許久也沒動。他心裡慌得很,右眼皮不停地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難道,最近會發生什麼可怕的大事?

  你媽的混賬老李,他咋個就忘了老祖宗的祖訓?哪一次在谷地上埋活屍有好下場了?該死,整個村子的人,恐怕都要被他給害死囉!

  於是太陽剛一消失在山巒之間,數百個適齡男子就在村長和周陰陽的帶領下,急匆匆的朝村外那塊山谷谷地趕去。

  谷地在村子的東邊,隔著很遠一個小山崗。我和孫喆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村民們後邊。踩著村子的泥巴路,剛過了小山崗,一切都變了。

  山崗背面荒草叢生,沒有任何莊稼,甚至沒有人類的氣息。這讓我覺得很不正常。如果只是村民對這塊谷地的畏懼令人從來不到這兒來。那麼鳥兒、以及蟲子呢?

  不錯,山崗猶如陰陽嶺,在山頂將一切生機都割開了。丘陵朝人類居住地的一面尚且還有許多大樹和灌木,但是另一面,就只剩下命賤的野草。大型灌木一棵也沒有。

  越是往前走,草越是稀疏。沒過多久,就連蟲鳴和鳥叫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百來個村民以及偷偷跟蹤的我們,是唯一活著在動的生物。

  四周,寂靜得厲害!

  我皺了皺眉頭,從地上抓起一把土聞了聞,「怪了,明明是上好的沃土,怎麼會不長草?」

  抓在手心裡的土黑漆漆的,很有營養,也沒有重金屬超目標異味,土香十足。可是這種上好的土,卻偏偏寸草不生。怪了,實在是太怪異了丨

  又跟著他們走了段不短的距離,終於舉著火把和手電筒的村民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老李指著一塊明顯用鏟子翻過的土地,聲音嚇得發顫。

  彷彿埋的地方是一條界線,一踏過這條線,明明是同樣的土,卻完全孕育不出生命了。陰冷的風吹得很響,就像是無數陰魂在慘嚎!

  周陰陽一看地方,頓時鬆了口氣,「還好,你龜兒子還算是有點腦子。沒有把活屍完全埋進污土裡。」

  老李埋屍的地方,正是介於有草和沒草的交界線上。

  「老古,活屍究竟是啥子。咋個那瞎子一直都在說?」猴子偷偷問我。

  我小聲回答:「活屍的意思是完整的屍體,而且剛死沒多久,還沒腐爛。這種屍體,無論在哪種養屍地都是禁忌,埋下去絕對變殭屍!」

  「真有那麼玄?」他縮了縮脖子。

  我冷哼一聲:「所謂的殭屍,也不過是歷經很久歲月,在一定的濕度和平衡環境中,造成不腐罷了。人類對死亡有天生的恐懼,所以看見挖出的屍體沒爛掉,就怕了。以訛傳訛,自己嚇自己!」

  沒等我繼續說下去,周陰陽已經吩咐村民挖坑。沒多久,李家女兒的屍體就被挖了出來。她裹著一層油布,連棺材也沒有,就那麼扔在坑中,可想而知老李家到底有多窮,連個像樣的喪禮都無法為女兒舉辦。

  老李沒敢看女兒屍體,正要哭就聽到耳朵邊上響起眾人此起彼伏倒吸冷氣的聲音。

  「咋個,咋個會變這樣!」周陰陽渾身一抖,面無人色,險些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見所有人都恐懼到臉色大變,我也伸長了脖子,卻什麼都看不到,不由得掏出兩個夜視望遠鏡,其中一個遞給了孫喆。

  「還是兄弟準備得充分。」猴子讚美了我一聲,接過望遠鏡,只看了一眼,就嚇呆了。好久才緩過勁兒,全身不停的發抖,「不可能啊,才埋下去四十天的女娃娃。咋個可能變這副模樣。這、這你媽的還是個人?」

  透過望遠鏡,自己能清晰的看到李家女娃的屍體模樣。只見她的屍體不但沒有腐爛,而且還跟睡著了差不多,面色紅潤,身上的所有寒毛和頭髮都變長了,很長,而且呈現詭異的褐色。她的雙眼凸出,就像眼窩裡塞進了兩個乒乓球,恐怖得很。

  最可怕的是,屍體的皮膚有無數縱橫交錯的紋路,彷彿瓷器將碎而未碎時,表面呈現的裂釉紋路。只是瓷器的裂釉是一種美學,而屍體上的裂釉紋路,卻是一種可怕的景象。

  甚至是一種危險的預兆。

  李家女娃的手指甲幾乎長到了接近一公尺,彎曲的指甲亂七八糟,但是並不脆弱。村民挖她出來時非常粗魯,但是那些可怖的指甲完全沒有被碰斷,甚至還有幾根深深剌入了身下的堅硬黑土中。

  可見那些怪異指甲到底有多鋒利堅硬。

  一切的一切,都令我不安。我抬頭,看了幾眼冉冉升起的月亮。剛從山邊冒出頭的月,居然抽出一絲光芒,灑在這片山谷谷地上。地面接觸到月光,頓時冒起一層光暈,像是瀰漫了淡薄的霧氣。

  我皺了皺眉,心中的彆扭感更加強烈了。

  「綠毛鬼,再這樣下去,她會變成綠毛鬼的!」周陰陽大驚失色的叫喚著:「快架起火把,把這個女娃的屍體燒掉!」

  突然,我心裡一驚!綠毛鬼?為什麼陰陽先生不說變殭屍,而是說綠毛鬼?

  我抬起頭,猛地看向孫喆,嘴唇越發的乾澀,「我記得看過一篇民俗論文,上邊提及養屍地和養屍人的共存關係。論文作者說,養屍沒那麼邪門,按照一定的風水學說的話,就是養屍人找到一塊不普通的地。地性陰,屍體按照一定的方式葬在合適的位置,更有上佳的養屍地,隨便找個地方一埋都能造成千年都不腐爛的狀況,而屍體會保持剛剛死掉的模樣。

  「但是在這種地方埋葬的屍體有種特殊的氣味。很濃重的腥味,但是不臭。而養屍人正是憑著那股子氣味,來判斷是不是自己需要的土地!」

  我再次抓起一把土,湊到鼻子邊上聞了聞,甚至放了些進嘴巴裡嘗嘗,「這裡的土沒有腥臭味,甚至沒有任何泥土的味道。怪了,太奇怪了!」

  猴子疑惑的看著我,「老古,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就是心慌得很。總覺得會出什麼事!」我搖了搖腦袋。

  不遠處,村民們已經在李家閨女的屍體上灑了火油,正準備焚燒屍時。異變突生,李家閨女乒乓球般大小,凸出眼眶外的眼,竟然轉了一轉,然後身體一曲,從地上僵硬的跳了起來。

  一邊跳,皮膚上裂釉似的紋路,不停地往下掉落,露出了皮膚下,淡淡的血紅顏色。

  「屍變了!屍變了!」村民大驚,紛紛恐懼的逃跑。周陰陽咬緊牙關,想要將手裡的打火機扔過去,點燃李家閨女身上的火油。但是屍變的李家閨女一跳,竟然跳出了五公尺遠。

  它手一揚,一把抓住了周陰陽的臂膀,輕輕一扭。周陰陽慘叫一聲,拿著打火機的臂膀竟然就這麼被扯了下來。變成怪物的李家閨女張開嘴,露出了長長的獠牙。獠牙在月光下,散發著冰冷的光澤,最後深深的剌入了周陰陽的脖子深處。

  周陰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他全身的血液在幾秒鐘內就被吸食得乾乾淨淨,然後那怪物,扭動可怕的眼珠子,竟然直直的朝我和孫喆躲藏的方向看過來。

  我渾身一抖,大驚失色。

  不對,自己總算是想到哪裡不對了!

  這塊黑色的土地,看地勢,似乎無論白天是陰是晴,只要晚上有月亮,月光一定會照到這塊地面。你媽的,被陰了,這哪裡是什麼養屍地啊!

  這可是比養屍地更加可怕,更加凶厲的,那個東西!

  「快逃,這絕對是個陷阱。」我大喊一聲,再也顧不上隱藏行跡,拉著猴子拔腿就跑。

  可是,似乎已經晚了!

  只聽到背後風聲一起,後腦勺突然遭到了重重一擊。自己頓時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