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方氏去九華寺了。

含珠靠在床頭,想著妹妹,總是心不在焉的。

阿洵自己在炕上踢球玩,他有一個紅綢布做的蹴鞠,裡面塞滿了棉花,輕飄飄的一個球,他踢著腳不疼,砸到旁人身上也沒事。從這頭踢到那頭,小家伙咯咯笑著跑過去,因為衣服厚小身子就顯得圓滾滾的。不小心將球踢到地上,如意四喜馬上會幫他撿起來。

「姐姐擦汗!」玩累了,阿洵丟了球,跑到姐姐身邊撒嬌。

男娃臉蛋紅撲撲的,含珠笑著幫他擦。

阿洵仰頭看姐姐,「我想嘉表哥。」每次來舅母家,嘉表哥都會陪他玩,蹴鞠就是嘉表哥送的。

含珠指著窗外道:「嘉表哥他們去洛陽給姐姐請名醫了,再過十來天才回來。」

阿洵知道那是很長的時間,臉上露出失望,抱住姐姐道:「我想去外面。」

含珠明白悶在一個地方不能出去的感受,笑著點點他因為玩的太盡興微微發燙的臉蛋,「好,不過得等阿洵身上的汗落下去才能去院子裡玩,要不然阿洵著了涼,往後天天冒丑丑的鼻涕泡。」

阿洵不喜歡變丑,立即捏住鼻子,甕聲甕氣的,「不冒泡!」

男娃憨態可掬,含珠拍拍身邊,「來,姐姐給你講故事,講完故事阿洵就可以出去玩了。」

阿洵乖乖地挨著姐姐坐。

講完故事,含珠看著丫鬟們給阿洵穿鞋,柔聲囑咐道:「阿洵玩一會兒就進來陪姐姐吧,姐姐自己在屋裡待著不好玩。」天寒地凍的,怕他人小貪玩,受了寒。

阿洵痛快地點頭,扭過身子跟姐姐說話,「我就玩一會兒!」

穿好小斗篷,阿洵在如意的陪伴下去了院子裡,四處瞅瞅,發現花都枯了,樹葉都光禿禿的了,沒有什麼好玩的,阿洵就看向了門口。記得姐姐不喜歡他跑遠了,小家伙沒嚷嚷著要出門,走到牆角一顆掉光葉子的大樹下,蹲在那兒找螞蟻。

繞著樹挪了幾次地方,外面突然傳來馬蹄聲,阿洵抬起腦袋盯著門口,待影壁後閃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阿洵著急地站了起來,顛顛往那邊跑,「表哥!表哥抱我,騎大馬!」

他都快裹成球了,行動不便,如意彎腰緊跟在他身後,怕他摔了,伸手虛扶著。

程鈺揚聲教道:「阿洵別跑,慢點走。」

阿洵就停在那兒了。

程鈺大步走過來,抱起阿洵,看一眼廂房那邊才問:「怎麼沒在屋裡陪姐姐?」

阿洵有點心虛,低頭看手指,「姐姐讓我出來的。」

程鈺看向如意。

如意低眉解釋道:「小少爺想出來玩,姑娘確實應了,但吩咐奴婢,讓小少爺在外面玩一刻鍾就領回屋去,怕小少爺凍著。」

阿洵緊張地看著表哥,見表哥眉頭不皺了,他就指著門外喊騎馬。

程鈺一手抱著他,一手幫他將頭上的兜帽往上拉了拉,「今天風大,咱們不騎馬,表哥給阿洵帶了兩樣好玩的,阿洵想不想看?」

阿洵興奮地點頭。

程鈺對著影壁吩咐陳朔:「放過來吧。」

沒人回他,但很快兩只小狗崽兒就汪汪叫著跑了出來,一只黃色的,一只黑色的,差不多一樣大小,但兩只小狗崽兒似乎不喜歡彼此,跑著跑著突然撲到一塊兒打架,在地上滾來滾去。

阿洵看得眼睛都直了。

程鈺抱著他看小狗崽兒玩鬧,余光卻瞥向了廂房那邊。

含珠聽到他來了,也聽到狗叫了,第一個念頭是他把壯壯先抱過來了,畢竟妹妹是扮作窮苦人家的女兒,不可能帶著狗,可緊跟著聽出來有兩只狗,叫聲差不多,她還真分辨不出來有沒有壯壯。

壯壯是妹妹的寶貝,含珠心裡癢癢的,忍了會兒,悄悄掀開被子,跪著爬到窗前,將牆角卷起來的窗簾放下,擋住自己身形,透過縫隙往外望。

程鈺看到原本掛著的窗簾放下來了,也能想象出她現在的姿勢,眼裡浮現笑意。

再端莊守禮,其實也只是十三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不好奇?

含珠可一點都笑不出來,眼看著程鈺放下阿洵,阿洵顛顛地去抓小狗,她不由心慌著急,那只黃色的分明是壯壯,程鈺就算弄只黑色的來,他怎麼確定阿洵會只喜歡黑色的?萬一阿洵喜歡壯壯或是兩只都不肯分人,妹妹怎麼辦?

坐回原位,含珠秀麗的黛眉微微蹙了起來,愁的。

她不願看阿洵難過,但也不想讓妹妹受委屈,壯壯本來就是妹妹的啊。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沒過多久,她聽到阿洵說要抱黑黑壯壯給姐姐看的歡快聲音。

黑黑?

含珠沒忍住笑,這名字跟壯壯差不多,應該是阿洵自己起的吧?

「姐姐,你看,表哥給我的!」阿洵興奮地走了進來,一黑一黃兩只小狗崽兒爭先恐後跑進屋,分別在屋裡繞了一圈。黑黑吐著舌頭四處打量,壯壯顯然還記得含珠,搖著小尾巴跑到炕沿前,前爪扒著炕壁,想要看這半個主人。

炕沿高,壯壯太小,含珠剛要挪過去,阿洵笨拙地將壯壯抱了起來,「姐姐看,這是壯壯!」

壯壯在他手裡胡亂撲騰,兩條後腿瞪到炕壁就趕緊抵住了,直著身子瞅含珠。

小狗崽肚皮完全露了出來,含珠以前沒留意壯壯是公狗還是母狗,這會兒看到了,程鈺還站在旁邊,她臉不受控制就紅了,垂眸嗔阿洵,「好了,快放下去吧,狗爪子沾了土,別把炕弄髒了。」

阿洵最聽姐姐的話,趕緊把壯壯放了下去。落了地,壯壯還挺聰明,知道在炕沿前離主人近卻看不到主人,在炕沿底下著急地徘徊兩圈,忽的搖著小尾巴跑到了茶幾前,再仰頭看主人。看了會兒,蹲坐了下去。

黑黑學它,在它旁邊坐了,兩只小狗崽兒並排蹲坐在那兒,像門前擺著的石獅子。

程鈺看著狗同含珠說話,「表妹養傷枯悶,我看外面有賣狗的,買了兩只帶過來給你們解悶。」

含珠悄悄將蓋在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了拉,輕聲道謝:「表哥費心了。」

輕輕柔柔的。

程鈺目光柔和了些,將阿洵抱到炕上,一邊給他解斗篷一邊問他:「阿洵最喜歡哪只?」

「黑黑!」阿洵指著小黑狗道,「黑黑是母的,母狗不會咬人,公狗大了咬人!」

含珠腦袋朝窗台那邊扭了過去,嘴角微翹。

她就知道他是個心細的人,敢把兩只狗帶到阿洵跟前,肯定有辦法讓阿洵願意分一只給妹妹,卻沒想到他竟然用這種瞎話糊弄小孩子。

程鈺看看她白裡透紅的側臉,知道她懂了,便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阿洵好好照顧姐姐。」

阿洵捨不得他走,也不怕掉下去,一把撲到他懷裡,「表哥不走!」

含珠也意外他如此匆匆,瞥一眼他身上單薄的錦袍,再看看屋裡伺候的丫鬟,含珠猶豫片刻,小聲問道:「你,表哥有急事?」她現在是他的表妹,不能太生分了,不說多熱絡,至少該有的待客之禮得守啊。

阿洵也仰著腦袋等他回答。

程鈺摸摸男娃腦袋,看著阿洵答她,「也不算急,就是晌午跟人約好了去酒樓赴宴。」

距離晌午還早,含珠出於客氣勸道:「表哥大老遠趕過來,好歹喝杯熱茶再走吧?」喊他表哥再別扭,次數多了,倒也習慣了。

程鈺抬眼看她,她若有所覺,視線從他墨色的錦袍上移到了炕沿上。

「好,喝完茶再走。」程鈺聲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說完抱著阿洵去了另一邊炕頭,陪他玩球。

含珠吩咐如意去備茶,她繼續靠在炕頭。不好意思看他們姨親表弟玩,她拿起旁邊方氏特意給她準備的花名冊看,這上面寫了楚菡平時接觸過的京城貴女們,連帶她們父母官職都有,含珠雖然裝忘記這些了,但提前記熟了,日後去旁人家做客心裡多少都有底,強過兩眼黑。

對面炕頭,程鈺將阿洵踢過來的蹴鞠重新扔了過去,目光順勢在她身上繞了一圈。

她靠著迎枕,被子蓋到腰處,露出上面的白底繡蕙蘭的小衫兒。陽光從外面斜射過來,他這邊是明亮的,她那邊有些暗,但她整個人好像帶著一層柔光,青蔥般的手指瑩潤如玉,沿著冊子緩緩移動,紅潤的唇微微翕動,無聲誦背,眼簾低垂,神情專注,如佛前最虔誠的誦經信女。

「表哥,球!」阿洵等了半晌不見表哥把他用力踢過去的球扔回來,大聲催道。

含珠心中動了動,水眸裡波光流轉,眼簾顫顫抬起。

程鈺在她看過來之前就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將不知何時滾到身邊的球朝阿洵扔過去,阿洵剛要伸手接,外面如意端茶走了進來。阿洵聽到動靜扭頭看,那軟軟的球就砸到了他肩上,因為阿洵站在含珠旁邊,球反彈一下又落在了含珠被錦被遮掩的腿上。

阿洵低頭,瞅瞅姐姐腿上的球,嘿嘿笑了,「砸到姐姐了!」

程鈺有點尷尬,他真不是故意的,她不會誤會吧?

他沒勾搭過誰,與神弩營那些侍衛出門狩獵時卻見過不少這種事,都是勳貴子弟,路上見到容貌清秀的小姑娘,或是吹聲口哨,或是將身上戴著的順手的東西丟過去故意惹對方注意,不見得是真心調戲,大多時候都只為路上添個樂子。

阿洵愛玩球,含珠這兩日被砸了好幾次了,根本沒上心,撿起球放到一旁,指著炕桌道:「茶水來了,阿洵陪表哥喝茶,喝完了再繼續玩。」

阿洵懂事地坐到了炕桌前,拍拍身邊,「表哥上炕,炕上熱乎!」

學的是昨日含珠請楚薔上炕的話。

小家伙都會學以致用了,含珠笑得更明顯了。

程鈺也被阿洵的童言趣語逗笑了,不過只是一瞬就收起了笑,見桌上擺了兩盤糕點,一盤棗泥糕一盤紫薯山藥糕,都還冒著熱氣,他目光變了變,歪坐在炕沿上道:「表哥就坐這兒。」

阿洵沒有再勸,伸手去抓棗泥糕,烏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等等!」含珠忽的喊道。

阿洵小手堪堪停在了盤子上面,程鈺抬到一半的手也僵了一下,扭頭看她。

含珠紅了臉,垂眸囁嚅道:「表哥用吧,阿洵玩了半天球,我想先給他擦擦手。」

阿洵饞了,聽姐姐說表哥可以用,他不服氣地替自己辯解,「表哥也玩球了!」意思就是表哥不洗手就可以吃,他當然也可以。

含珠照顧妹妹長大,妹妹嘴饞,她最拿手的就是應付妹妹為了吃東西拋出來的各種歪理,這會兒想也不想就回道:「表哥是大人了,大人不洗手吃東西也不會生病,阿洵還小,髒手吃東西肚子疼。」

阿洵瞅瞅表哥寬闊的肩膀,沒有話說了。

四喜識趣地捧了擰乾的熱巾子來。

含珠親自幫阿洵擦手,兩只小胖手仔仔細細都擦過。

「抹香香。」阿洵還挺臭美,提醒丫鬟去拿香膏抹手。

含珠笑著看他,眉眼溫柔。

姐弟相處溫馨得像場夢,程鈺看入了神,醒過來時吩咐四喜也給他拿條巾子。小孩子喜歡學大人,他就當為了表弟好吧。

含珠臉紅極了,總覺得自己好像管了他一次。

擦好了手,表兄弟倆開始吃東西,阿洵愛吃棗泥糕,咬一口說好吃,再捏一塊兒給姐姐送去,「姐姐張嘴,我餵你。」

棗泥糕小小的一塊兒,含珠正好嫌麻煩不想動手,見阿洵的小身子擋住了自己,就張嘴接了,吃完了用帕子擦擦阿洵嘴角,柔聲道:「阿洵自己吃吧,姐姐吃一個就夠了。」

阿洵點頭,臨走之前低頭親了姐姐一口,吧唧一聲特別響。

含珠又臉紅了。很多事情,身邊只有女眷或小孩子時沒什麼好羞的,多個男人,就變了味道。偷眼看去,就見男人沒有聽到一般,怡然自得地端起茶碗品茶。

含珠鬆了口氣。

程鈺卻有點待不下去了,站到地上道:「時候不早,我先回城了,表妹好好養病。阿洵聽話,過幾日表哥再來看你。」

阿洵坐在桌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出門,等他瞧見黑黑跟著跑了出去,頓時忘了表哥,急著喊狗狗,「黑黑回來!」

已經走到院子裡的男人腳步一頓,低頭看腳下的狗,頭也不回地吩咐兩個丫鬟:「不用送了,把狗抱進去吧。」

~

一下子多了兩條狗,阿洵高興極了,穿上鞋在地上逗狗玩,晌午吃飯都比昨天多,含珠哄他睡覺時小家伙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裡還喃喃地喊黑黑呢。

他睡著了,含珠睡不著,方氏要在九華寺用齋飯,回來路上大概要用多久?

知道她惦記妹妹,方氏沒在寺裡歇晌,用完齋飯就往回趕了,「小貧女」凝珠已經在寺院客房裡洗了澡,這會兒打扮得乾乾淨淨的,跟她同坐一輛馬車。

「凝珠想姐姐了吧?」方氏憐愛地問。

凝珠紅著眼圈點頭,淚疙瘩掉了下來。

方氏心疼地將小姑娘摟到懷裡,「凝珠不哭,一會兒就能見到姐姐了,但凝珠要記住,姐姐現在叫楚菡了,你叫阿凝,往後叫周凝,千萬要記牢了,誰也不能說,被旁人知道,你有我們護著,你姐姐就沒命了……」

楚傾的爵位是祖上傳下來的,他在朝廷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則是他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殺人如麻,被他知道女兒是假的,他會怎麼對待含珠?

方氏想都不敢想,正因為此中的凶險,她才越發對含珠姐妹好,否則良心過不去。

「我記住了,嬤嬤教我了。」凝珠哭著道,她不要姐姐死。

方氏親了親她腦頂。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莊子門口。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黑黑壯壯一起叫了起來,含珠心跳如鼓,阿洵則好奇地趴在窗前往外望。等方氏領著凝珠進來,阿洵坐在姐姐身邊,大眼睛緊緊盯著舅母牽著的漂亮小姐姐。

含珠強忍著淚,盡量平靜地問:「舅母,這是?」

看到兩日不見的姐姐,凝珠本來想哭的,可炕上有個白胖胖的男娃娃,腳下壯壯還在她裙子底下鑽來鑽去,小尾巴弄得她癢癢,眼淚就憋回去了,不知該看阿洵還是看壯壯。

含珠被妹妹眼睛不夠用的憨傻模樣逗笑了,感傷如煙消雲散。

姐妹都沒哭,方氏滿意地笑了,疼惜地解釋道:「我去九華寺的路上,遇見一個要賣孩子的婦人,聽說原本是蘇州富貴人家,後來家裡敗了,來京城尋親路上丈夫病死,到了這邊又找不到親人,實在過不下去,就想把女兒賣掉用來養子。我看這孩子乖巧可憐,模樣跟你們母親有點像,實在不忍心她淪為奴婢,就帶了回來,準備認她當義女。」

含珠看著妹妹,仔細端詳兩眼道:「眼睛確實像我娘,好啊,舅母心善,我也多了個妹妹。」

她容貌肖母,妹妹更像父親,姐妹倆只有一雙杏眼全是隨了母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與親妹妹不像,卻與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一模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含珠笑著問,眼裡有絲俏皮。

凝珠看出來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姐妹倆朝夕相處的時候,玩心上來,怯怯道:「我叫阿凝。」

方氏將她抱到炕上,指著含珠道:「這是姨母家的含表姐,這是阿洵表弟。」

凝珠乖乖喊姐姐弟弟。

含珠教阿洵喊人:「阿洵叫凝姐姐,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阿洵遇到生人,都聽姐姐的,姐姐不許他跟誰玩,他就怕那人躲那人,姐姐讓他親近誰,不喜歡的人阿洵也會給對方抱,喜歡的,阿洵就高興了。

這個小姐姐好看,阿洵很喜歡。

「凝姐姐。」他靠在姐姐身上,有些害羞地喊道。

凝珠也喜歡這個比女娃還好看的弟弟,兩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先是阿洵主動請她吃糕點,跟著凝珠就帶他出去逗狗玩了,院子裡笑聲陣陣。

含珠靜靜聽著,心再次踏實起來。

又「養」了三日,含珠終於可以下地走動了,曬曬日頭,看凝珠跟阿洵在院子裡瘋玩,想到回京後就不能天天看到妹妹了,含珠格外珍惜此刻的悠閒,有空就去廚房做幾樣拿手素菜給兩個饞嘴的孩子吃。

楚菡姐弟來年四月出孝,是以現在也得茹素。

「含丫頭真是天生手巧,才學做菜就做得這麼好吃了,我都想天天使喚你下廚。」這日吃午飯時,方氏半真半假地誇道,誇贊是真的,但「剛學做菜」就是說給丫鬟們聽的了,因為楚菡十指不沾陽春水,繡活勉強拿得出手,廚房是從來沒下過的。

「好吃!」阿洵跟著誇姐姐。

凝珠坐在姐姐對面,又自豪又崇拜地看著姐姐笑。

她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溫柔美麗,人香,做飯也香。

含珠面帶淺笑,給弟弟妹妹夾菜。

「表妹!」

剛要夾自己的,外面突然有人大聲喊叫,氣喘吁吁的,聽得出少年急切喜悅的心情。

含珠疑惑地放下筷子,這聲表妹,應該是喊她吧?

不是程鈺,那是,周家兄弟回來了?算算時間,確實差不多了。

「是你嘉表哥。」方氏高興地解釋道,許久不見兒子,她想了,兒子回來,她當然喜笑顏開。

沒等她下去迎人,周文嘉已風一般跑了進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直接看向俏生生坐在那兒的含珠。

他兄長武康伯府世子周文庭緊隨其後,卻最先留意到炕桌前多了個陌生的小姑娘,七八歲的年紀,頭頂花苞似的兩個小髻,手裡舉著筷子,見他看她,小姑娘清澈的杏眼裡閃過一道猶豫,最後有點不捨地將那塊兒山藥片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