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陳朔走後,含珠沒有馬上回屋,站在外間,摸摸嘴唇,回想方才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屋子裡面,程鈺背靠床頭望著門口,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喜歡他兩年了,她不嫌棄他,她願意嫁他為妻,跟他過一輩子。

其實心底還是隱隱不安,怕她將來受委屈,但此時此刻,她那麼堅定地要跟他在一起,程鈺就不想再猶豫了,猶豫了兩年,苦了自己兩年,也苦了她兩年,今日既然都說開了,以後他該想的,就是如何娶她回家,如何照顧好她,就算不能給她孩子,也要在其他方面彌補她。

忙著計劃將來,暫且忘了她還沒進來的事。

直到外面響起陳朔的聲音,程鈺才意識到她出去太久了,笑了笑,明白她是害羞了。

「表姑娘?」陳朔端著水盆,走到內室門口見含珠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要跟進來的意思,陳朔困惑地喊了聲。難得二爺開了竅,他當然要幫二爺一把。

含珠當然想進去,礙於面子不好意思主動,陳朔這樣一喊,就給了她理由,垂眼跟在他後面。

進了內室,陳朔將水盆放在床前的椅子上,再從懷裡取出紗布傷藥放在床上,背對含珠問程鈺:「我幫二爺上藥?」他也不確定自家二爺是不是真的開了竅,還得試探一下。

他嬉皮笑臉,程鈺冷冷看了他一眼。

陳朔馬上明白了,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同含珠道:「二爺嫌我笨手笨腳,還是表姑娘幫二爺包扎吧,我去外面待著,表姑娘忙完了盡管喊我進來收拾。」

光聽這話,似乎沒什麼暗示,但含珠心虛啊,臉越來越紅。

陳朔不敢打擾自家二爺的好事,腳底抹油般飛快走了。

程鈺看向含珠,她羞答答站在他床前,做夢他都沒夢到會有今日。

「怕嗎?」他輕聲問。

含珠茫然地抬起頭,什麼怕不怕?

程鈺指了指左肩,「定王怕毒勢蔓延,挖了一圈下去。」

含珠紅潤的臉一下子白了,看著他肩上的血,再無心羞澀,迅速坐到床前,「要怎麼弄?我沒處理過外傷。」

兩人只隔了半臂左右的距離,她專心看他傷勢,程鈺卻貪婪地看她姣好臉龐,忍住去抱她的沖動道:「先幫我把中衣脫了吧,注意別碰到傷口。」

含珠的臉馬上又紅了,抬眼看他。

程鈺臉上有些微的不自在,垂眸道:「若是覺得尷尬,去喊陳朔過來吧。」

含珠抿了抿唇。什麼叫覺得尷尬,按他的意思,她留下來幫他就是她臉皮厚不怕羞了?

分明是他要她幫忙的。

「那我去找他。」含珠起身就要走。

程鈺倏地攥住她手腕,瞥見她微微嘟起來的紅唇,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哄道:「他手笨,你幫我。」明知她臉皮薄,他還欲迎還拒什麼。

含珠就知道他是希望她留下來的,紅著臉嗔他一眼,重新坐回去,垂著眼簾幫他脫衣。他背靠床頭,含珠又往前挪了挪,左手扶著他肩膀,右手提著他那邊衣襟慢慢往下褪,露出半邊肩胛骨,玉般的膚色,偏肌肉結實,與女子大有不同。

含珠緊張地眼睫亂顫,口中有些發乾。

她羞紅的臉近在眼前,程鈺沒忍住,歪著腦袋,飛快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含珠震驚地收回手,看他,他一臉溫柔,像是冬雪融化,和熹醉人。

換個時候,他笑得再好看含珠也要惱怒跑開的,這會兒不忍心跑,對著他胸口輕聲斥他,「你再這樣,我不管你了。」他這是仗著生病撒嬌呢,又不是小孩子。

她嬌滴滴的,生氣也招人疼,程鈺暫且收起心.猿意馬,笑著道:「不了。」

含珠姑且信他,繼續提起他衣襟。血腥味越來越濃,她眉頭越皺越緊,哪還會分神留意他露在外面的半邊胸膛,瞥見他傷口的第一眼,立即扭過頭,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胃裡的翻滾。

程鈺心疼她,握住她手道:「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幸好傷在左邊,我自己也能收拾。」

含珠近似倔強地搖頭,一邊掉淚疙瘩一邊疊好紗布先幫他止血,傷口蓋住了,她心疼地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你是為了保護定王爺受的傷?當初你們躲到我家,就是有人追殺吧?是同一批人嗎?」

程鈺輕輕幫她擦去眼淚,神色輕鬆地道:「不是,上次的是倭寇余黨,這次的還沒查出來,你別擔心,外面的事我們會處理好。」

朝堂之事說出來她也不懂,好比這兩次偷襲的人,他與定王都敢肯定是其他皇子指使的,特別是有太后麗妃撐腰的四皇子,但他們沒有證據,只能積攢勢力繼續留意那兩邊的動靜,尋機會除掉對方的得力幹將。皇上正在盛年,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因為對方失去理智,只是自尋死路。

含珠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見他止了血,她打開傷藥,白著臉替他灑在傷口上,憂心道:「以後小心些吧,像狩獵這種事,身邊多帶幾個侍衛,別再落單了。那你身上的余毒,太醫說過什麼時候能徹底排清嗎?會不會傷到別處?」

程鈺傷口火辣辣的疼,可聽著她輕柔的話,那疼痛也是可以忍的,勉強穩住聲音道:「太醫已經配出解藥了,不礙事,肩上養陣子就能行動自如。含珠,你生下來就帶香了嗎?」

前面都是正經話,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含珠幫他纏紗布的手頓了頓,靜心聞了聞,才發現大概是因為緊張他傷口,身上出了汗,香氣就濃了。不想回答他這種問題,含珠就當沒聽到,順便加快了纏紗布的動作。

可她臉紅了,程鈺知道她聽到了,深深吸一口氣,越看她越滿足,「能娶到你這樣好的姑娘,我這輩子就沒有白活。」溫柔貌美,還天生帶香,別說是他,就連歷代皇上,恐怕都沒有幾個有這種福氣,遇到如此美人。

他越說越輕佻,含珠終於忍不住嗔他,「胡說什麼,我,我還沒……」

兩人還沒成親呢,他怎麼就算娶到她了,今日才知道他其實是個厚臉皮。

最後打個活結,含珠低頭要走。

她終於忙完了,程鈺一伸手就將她扯到了懷裡,含珠驚叫一聲,怕碰到她傷口,右手慌亂撐到他裡側,惱羞成怒,頭也不抬地斥她,「你放開!」

「等我傷好了,我就去楚家提親。」程鈺不放,右臂緊緊抱著她。

含珠的臉正好對著他胸口,羞得閉上眼睛,小聲催道:「知道了,你放開我啊,我去給你拿件乾淨的中衣換上。」

程鈺捨不得放,但他有傷在身不方便,也不想一次把她逼急了,往後不肯再往他身邊湊,這才鬆了手。

含珠羞惱轉身,走到衣櫥前,挑了件中衣,回來卻見他上衣沒影了,就那樣光著膀子給她看。

怕她羞跑了,程鈺搶先道:「左臂不敢再動,你幫我穿上。」

含珠咬唇,站在床前跟他講條件,「那你別再胡鬧,再鬧一次,我,我以後都不來看你。」

他的傷至少得養一個月,她身為表妹,可以多來幾次的。

程鈺不敢跟她賭,正色保證絕不再欺負她。

含珠抿抿唇,給他穿衣時提心吊膽的,隨時準備閃躲,沒想穿好剛要走,他肚子叫了起來。

「兩天沒吃飯了。」程鈺尷尬地解釋。

「我帶了桂花糕來,拿給你吃?」含珠對著地面笑。

程鈺也笑,「你做的?」

含珠羞答答點頭。

程鈺忍不住握住她手,「知道我喜歡吃是不是?」

含珠扒開他手,站起來,往桌子那邊走了兩步才有些壞地道:「昨天給阿洵做的,今早出門前阿洵惦記你,讓四喜包了帶來。」

弦外之音,就是叫他少自作多情。

程鈺根本不信,只當她臉皮薄。

含珠取了食盒遞給他,想去叫陳朔進來收拾,程鈺不讓,朝後面揚揚下巴,「先端到那邊去,你別走。」

含珠覺得今天跟他單獨說話的時間已經夠長了,陳朔再忠心,含珠也不想讓陳朔誤會她與程鈺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就沒聽他的,仗著他坐在床上拿她沒辦法,出去喊人。

眼看著她出了屋,程鈺心中懊惱,捏了一塊兒桂花糕放到嘴裡,兩三口吃了個乾淨。

沒一會兒,周文庭領著凝珠阿洵回來了。

含珠便裝作剛從廚房回來不久的樣子,四人一起進屋陪程鈺。

「表哥醒了!」阿洵高興地跑到床邊,見表哥在吃桂花糕,他邀功似的道:「姐姐給我做的,我惦記表哥,送給表哥吃!」

程鈺愣住,不由自主看向含珠。

含珠扭頭偷笑,這回他總算相信了吧?

自作多情程鈺也不在乎,摸摸阿洵腦袋,對周文庭道:「難得過來,晌午就在這邊用飯吧。」

精神煥發的樣子,與之前冷淡的模樣判若兩人。

周文庭怔了怔才應下。

含珠卻明白程鈺的小心思,沒說開時冷冰冰趕她走,現在說開了,就想讓她多陪他一會兒。

該氣他霸道的,可心裡不聽她話,吃了蜜似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