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臉,塗了面,吳素梅領著丫鬟帶禮去了長風堂。
如意請她去了西暖閣,再派小丫鬟去後院稟報,小丫鬟走到院子裡,見只有四喜守在堂屋門口,才要說話,四喜遠遠朝她擺手。小丫鬟不明白怎麼回事,快步走到四喜身邊,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世子夫人來了,帶了山西那邊送來的年貨。」
這是串門來了,四喜點點頭,示意她在外面等著,她轉身往裡走。到了內室門口,聽到裡面有低低的嬌軟聲音,四喜臉上發熱,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夫人,世子夫人來看您了。」換成謝氏過來,她都不會打擾小兩口的好事。
錦帳之內,恰好程鈺又捻了一下,心裡底下一塊兒來襲,含珠登時繃緊了身。
如扇貝猛地捉住了游魚。
她是那扇貝,一點都沒想捉什麼魚,偏魚壞欺人,非要擾她好眠,逼得她啟門迎,他卻倏地離去,她正要關上,他又轉身游了回來,反反復復不老實。
魚兒終於不動了,含珠埋進了他肩窩,這一仗應付得辛苦,累得她杏眼輕闔,香腮飛霞。
「怎麼這麼不中用?」程鈺低頭咬她耳朵,「每次都只堅持一盞茶的功夫,我以為換個法子你能厲害些。」
「別說了,你,你拿開,我要去見大嫂了。」含珠閉著眼睛催他。
程鈺看一眼窗外,有點不喜吳素梅這時候來,但也知道不能再膩歪了,便將手從她裙子底下收了回來。白皙修長的手指似剛從水裡洗過,程鈺送到鼻端聞了聞,垂眸,正好對上她偷窺的杏眼。
她臉更紅了,又往他懷裡鑽,程鈺低低地笑,啞聲告訴她,「憨憨哪都是香的。」
含珠羞死了,嬌滴滴捶了他一拳。
程鈺忍笑,抱著她朝後面躺了下去,她歪歪垮垮倒在他身上,程鈺不管她,舉著手指看,「你去吧,我再仔細想想,下次就不讓你難受了。」第一次做這種事,還是不熟練,中間走了點歪路。
他沒個正經,含珠惱羞成怒,用力按了他胸口一下,提著裙子飛快逃去了屏風後。整理衣衫時瞧見鏡子裡的自己,髮髻歪了頭髮也散下來一縷,臉紅地不正常,含珠又在心裡罵了滿肚子壞水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句,匆匆坐到鏡子前梳頭,坐好了,雙腿控制不住地抖。
幸好是冬天,臉紅褪的快,用茶碗冰一冰,多少都能看了。
床上男人歪頭對她笑,含珠沒理他,快步出了屋。
別說四喜聽到了裡面的動靜,單看她紅艷的唇,水潤的眼,也能猜到小兩口做了什麼。怕夫人尷尬,四喜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陪著夫人走到西暖閣那邊,見夫人臉色幾乎恢復了正常,鬆了口氣。
「勞大嫂久等了。」一進屋,含珠歉疚地對吳素梅道,「剛剛練字時不小心髒了衣袖,換衣裳耽誤了會兒。」
她穿了一件銀紅的夾襖,臉上是新嫁娘都有的嬌羞幸福,吳素梅想起自己剛嫁進王府時與表哥過的那段柔情蜜意的日子,再想想過來前男人冷漠的眼神,心裡越發酸澀,聲音都染了幾分落寞,「沒事,我也是才到的,弟妹進門三日了,前兩日我怕打擾弟妹與二弟恩愛,今個兒覺得差不多了,正好老家送了年禮過來,有幾樣是山西土產,給弟妹二弟嘗嘗鮮。」
說著領著含珠去桌上看,「這兩壇杏花村酒是給二弟的,本想多帶兩壇過來的,你大哥嘴饞,捨不得多給,回頭二弟喝完了,讓他找他大哥討去,看他捨得不捨得。這些陽高杏脯、汾陽核桃、吉縣板栗都是山西的土產,弟妹嘗嘗,要是覺得好吃,下次我讓家裡多送點來。」
她很是熱情,含珠連連道謝,瞥見旁邊擺著的一只紅布老虎,驚道:「這就是黎侯虎吧?我聽人說起過,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布老虎繡的可愛好看,含珠喜歡地拿了起來,馬上想到了阿洵,這只送男娃,回頭她學著另做一只給妹妹。
吳素梅笑得有些勉強,歎氣道:「這對兒黎侯虎是我母親親手繡的,哎,我到現在也沒能給程家添個一兒半女,看這東西心裡不是滋味兒,另一只送鈞哥兒了,這只弟妹拿回去給阿洵玩吧。」
她沒有兒子是明擺著的事,與其讓弟妹暗地裡嘲笑,不如大大方方說出來。
含珠哪裡會嘲笑她?
她這輩子多半也不會生兒育女了,因此更理解吳素梅的苦,忙將黎侯虎塞回吳素梅手裡,誠心勸道:「嫂子別著急,我聽長輩們說過,有人生孩子早有人來得晚,嫂子過門三年還沒到,興許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呢?這是伯母的一份心意,嫂子還是自己收著吧,阿洵大了,也不愛玩這個了。」
吳素梅知道她說的是客氣話,弟妹喜歡這玩意,方才她都瞧見了,堅持要送。含珠說什麼都不肯收,一番推辭,她無奈道:「大嫂再這樣,一會兒天都黑了,這樣吧,大嫂會做黎侯虎嗎?」
吳素梅點點頭,「學會針線時就開始繡這個了。」
含珠馬上道:「那這個大嫂帶回去,改日我去找你學,不知大嫂肯不肯教啊?」
吳素梅還能說什麼?
送了禮,天也漸漸暗了,吳素梅告辭要走,含珠領著丫鬟們一直將她送出院子,目送主僕幾人走遠,突然有種滿足的感覺。程鐸夫妻肯與他們走動,看吳素梅也是個好相處的,這靜王府總算多了點人情味兒。
「今晚讓廚房做個糖炒栗子吧。」含珠心情不錯,吩咐四喜道。
四喜笑著點頭,含珠拿了一盒杏脯去了後院。
程鈺還在床上躺著,今日是婚假最後一天,難得清閒。聽見她挑簾進來,程鈺坐了起來,衣衫不整地靠在床頭,盯著她手裡的東西問,「杏脯?」
含珠這會兒已經不羞了,驚奇地問他,「你怎麼知道?」
程鈺將盒子搶了過來,一邊打開一邊道:「前兩年大哥他們收到年禮也會送些過來,去年我不是給你跟阿洵送去了些?」
含珠愣了愣,「沒有……」說到一半回過味兒來了,猜到東西肯定被楚傾攔下了,忙改口道:「哦,是送了,我以為你在京城鋪子裡買的。」
程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捏起一個顏色漂亮的杏脯餵她。他目光溫柔,含珠渾身暖融融的,微紅著臉張開嘴。程鈺看著她吃,等她吃完了,才笑著問:「好吃嗎?跟去年的味道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含珠去年根本沒吃到他送的,撒謊點頭,「挺好吃的。」酸甜可口,嚼勁兒也剛好。
程鈺笑得更壞了,伸出手指給她看,「我還沒洗手。」
含珠怔住,下一刻馬上反應過來了,一張粉面頓時漲得通紅,起身就要走。程鈺眼疾手快將她拽回懷裡抱著,扶著她下巴不讓她躲,親了一口道:「逗你的,怎麼還是這麼好糊弄。」
含珠一點都不信,她出門時他就懶躺著,根本不像下地過。程鈺確實沒洗手,見她難得聰明一回沒上當,他堵住她嘴親了會兒,將果盒放到她懷裡讓她捧著,「好,那我不用手餵你了。」低頭,笨拙地從盒子裡咬起一個杏脯,再往她這邊送。
含珠才不要,扭頭躲,露出脖子,衣領鬆開了一條縫。程鈺目光一暗,直接將杏脯塞到她衣領裡,含珠大驚,程鈺順勢將果盒放到一旁,撲到她身上扯衣去找杏脯。她氣得抓他肩膀,恨他花樣多,他忽的咬著杏脯抬起頭要餵她,含珠躲不過接了,他陪她搶了會兒,又溜到下面,吃她身上的果……
一鬧就鬧到了天黑。
晚上睡覺前,程鈺才想起來問她,「大嫂送禮時都說了什麼?」他想知道妻子與長嫂是否合得來。
含珠靠在他懷裡學給他聽,想起吳素梅提到孩子時的神色,有些同情,說出來又怕程鈺擔心她也會因為沒有子嗣憂愁,便略了過去。
次日程鈺就進宮當差去了,含珠派人去正合堂問了一聲,得知吳素梅閒著,過去跟她討教黎侯虎的做法。吳素梅面對含珠是有些自卑的,但含珠溫柔賢淑,說起話來柔柔的,並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吳素梅漸漸就放開了,妯娌倆在暖閣裡有說有笑的。
學了沒多久,吳素梅的大丫鬟過來尋她,主僕倆耳語一陣,吳素梅強顏歡笑道有些事情,含珠識趣地告辭。當天晌午,四喜這個好打聽就打聽出來了,湊到含珠身邊道:「夫人,好像是世子昨晚收用了一個前院伺候的丫鬟,世子多半是想瞞著的,那丫鬟不安分,故意露出痕跡,傳到了世子夫人那邊。」
含珠心裡有點復雜,低聲問道:「怎麼處置了?」
四喜瞅瞅她神色,幸災樂禍道:「世子讓人賣了。」
含珠苦笑,如果不忍妻子傷心,程鐸何必碰那個丫鬟?瞞不住了再賣人,吳素梅就會高興嗎?男人.妻妾成群是常事,但沒有哪個女人真的就能做到賢惠大方,不嫉不妒。
因為都是女子,又與吳素梅有了些交情,含珠忍不住替吳素梅心酸,傍晚程鈺回來,見她悻悻的,抱住她打聽是怎麼回事。含珠沒有瞞他,程鈺聽了,無所謂地道:「大哥身邊一直都有通房,這兩年也抬了兩個良家妾,你不用多想,多這一出大嫂也不會在意。」
含珠回想吳素梅聽到丫鬟回話後蒼白的臉色,那叫不在意?
由人及己,含珠抬頭看程鈺,嘴唇動了動,及時將話咽了回去。
她怕揭他的疤。
程鈺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略加思忖便知道她想問什麼,笑了笑,貼著她額頭道:「又瞎想了,長大後我一直在宮裡行走,遇見女的也沒有動過那種念頭,只有看見你,才起了壞心思。可見我是個眼界高的,遇不到合適的,身體沒問題也不會多看對方一眼,遇到了,就算不行,我也想要她。」
他直白又真誠,含珠看著他溫柔專注的眼睛,突然很想親親他。
可她臉皮薄,不敢,只抿了抿唇,用一雙水漉漉的杏眼望著他,無聲邀請。
程鈺情動,捧著她臉親了下去。
「含珠,不管怎樣,我都只要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