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幾個小時,唯一有事,我也累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開門,發現唐宋正在樓下客廳沙發上坐著看電視,是枯燥的財經節目,身著寬鬆的白色休閒衣,雙腳交替,手邊一瓶法國礦泉水。
不想打擾他,便躡手躡腳地提著和唯一逛街挑到的幾袋戰利品準備上樓,可剛走一步,明明在我看來出於聚精會神看電視狀態的唐宋卻突地起身,走來接過我手中的幾個大紙袋。
唐宋低頭時,幾縷髮絲掠過額角,刮得人心裡有點癢意。
這氣氛,透著普通夫妻所沒有的客氣禮貌,讓人不覺得有點尷尬——還真是相敬如賓了。
我知道唐宋對我有愧疚,他覺得自己沒有給我愛,所以就給我很多很多的好來代替。
去逛街了?唐宋問,一般說來,人在面對無話可說的人時,總是喜歡說些明知故問的話。
是啊,和唯一一起,今晚你要在家吃飯嗎?
其實我也就這麼隨口問問,唐宋從沒在家吃過飯。結婚這麼些日子以來,他要嘛在公司加班,要嘛在外和朋友聚會,很少回家。
當然,我們是分房間睡的。
他的理由是,怕晚歸時吵到我,聽見這個答案時,我微微一笑,好啊,就照你說的做好了。
唐宋都已經給我做足了面子,何必要去挑明讓大家都下不來台?
我是隨口問問,根本沒料想到會得到下面的答案——我們出去吃吧。
我努力將嘴想要張成鹹蛋那麼大的慾望給生生壓下去,吸口氣,淡定地道,好。
原本以為是燭光晚餐什麼的,結果這廝很務實,居然帶我去吃朋友的生日宴,還是一女朋友。
我是指,一個女性朋友。
到了才曉得,這天的女主角叫阿Vane,和唐宋這個圈子很好,依稀聽說和范韻也是好朋友。
走進包房,發現裡面熟人挺多的,那天在我身後嚼舌根的和一與楊楊也在。
甫一見面,和一像一沒事人樣,但楊楊功力差點,有點躲避我的目光。
其實沒必要的,我在心裡暗暗道,孩子,背後說話而已,那天出去後我和唯一也說了你有點偽娘氣質,大夥扯平了。
不知是我太敏感或者事實如此,在席的人都有點拘謹,像是因為我的在場而不自在,有話不能說。
其實不難理解,以前好幾年估計唐宋帶的女伴都是范韻,大夥都熟悉了,忽然有一天換成了我,自然有點子不習慣。
其實,說不習慣是客氣的說法,阿Vane從看見我和唐宋進來開始就擺臭臉,還時不時輕蔑間帶點憐憫地看我。
我裝作看不見,低頭吃菜。
剛進來時,悄聲問過唐宋為什麼要帶我一起,他的回答是,送了禮,就要帶著人吃回來。
這平日深得我心的觀念從他口中說出,讓我有點受不了,靠墻整整休息三分鐘才將元氣復原。
這頓飯吃得真是艱難,大夥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在頭頂掃射著,我一頭中分長直髮都快被燒成黃毛捲了。
可惜,整個飯局都能埋首吃飯的念頭只是一個美好的設想,並沒有成為現實,我的意思是,當胃剛半滿時,大夥開始輪流向壽星敬酒了。
前面幾個敬時,阿Vane都很豪爽地喝了,一輪到我,她開始不鳥,兩眼睛盯著我,像被搶食的小斑鳩,腎上腺素出現激增的現象。
是唐宋先為我倒了杯飲料,為自己倒了杯酒,然後拉我起來,一齊向阿Vane敬酒。
阿Vane斜睨著眼,端著酒杯的手塗著純正的黑色指甲油,燈光下挺漂亮的,就是看得人心裡有點子滲。
誒誒誒,我們這群人可一向沒喝飲料的習慣,再說了,今兒個是我生日,不喝酒確實有點不給面子吧,阿Vane道。
她一向不喝酒的,要不,我幫代三杯,唐宋打圓場。
你是你,她是她,別混一塊,阿Vane話中有話。
她真的不能喝,唐宋語氣清淡,卻堅持。
阿Vane停了三秒,看我一眼,輕飄飄放出一句話,我記得,范韻開始也不能喝,最後不照樣練出來了。
此話一出口,周圍人士通通低頭吃飯。
模仿姐姐我,真不厚道。
再傻也有點明白了,這個阿Vane應該是在為範韻抱不平吧,也是,唐宋娶了我,在他們眼中算是在強大的世俗壓力下屈服,不太符合他的形象,或者大家都認為是我勾引了唐宋也不一定。
仔細想了下,我雖然有那賊心,但沒那行動力,勾引這個詞確實有點抬舉我了。
現場靜半天,忽然發現唐宋沒啥反映,偷眼看去,發現那孩子愣愣地。
估計是因為阿Vane的那句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吧。
阿Vane挺得意的,看著我,意思明確,看吧看吧老狐狸精,你老公心裡的No.1可不是你。
這世道,王子什麼的都是浮雲,你等成灰了他那偶像系的白馬撒著蹄子都不一定能跑得到。
還是自個救自個吧。
推開阿Vane硬塞來的酒杯,拿起飲料,我笑著道歉,不好意思,最近在造計畫,不太適合喝酒,見諒,日後必定補上。
飲畢,坐下,繼續埋頭吃飯。
阿Vane被這句話哽住,半晌沒發出聲,這感覺我知道,就和小時候一口氣吞下整個荷包蛋是一樣一樣的。
哽完了,緩口氣,阿Vane估計想到什麼,要發作,卻被人攔住。
為了我們祖國未來的花骨朵,為了我們唐家老爺子的第一個大孫子,這酒嫂子絕不能喝,來,我替了!和一站起來,揚起小脖子,咕嘟咕嘟咕嘟三杯下肚,眼睛都沒眨下,不,還是眨了一下,那眼睛,細長細長的,挺勾人,特別是左眼角那枚淚痣,燈光下一閃而過。
雖然知道他並不是真心幫我,但畢竟替我解圍了,我決定,今後去和傢俬房菜吃白食時再不帶唯一。
一大胃王就夠受的,人家可禁不起倆。
一頓飯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吃完了,可這幫子都是愛玩的,一頓飯哪夠,飯畢立即又被拉到全城最大的娛樂會所顏色坊裡去玩。
顏色坊是唐宋這群人平時聚集的大本營,老闆很神秘,至今沒露過臉,估摸著是走的冷艷路線。
我當然得去,反正已經染上顏料了,中途走也洗不乾淨,反被人詬病說小家子氣,乾脆潛到底。
顏色坊的裝修不張揚,是一種低調的豪華,裡面隨便一個小物件都價值不菲,也難怪會吸引城中的富二代官二代前往了。
果然,這年頭,玩的就是心跳。
包房裡坐下後,唐宋為我拿了片水果,順勢輕聲在我耳邊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燈光很暗,視覺暫時歇菜,觸覺很是靈敏,他的唇瓣擦過我的耳廓。
沒事,我笑笑,真的。
坐下後一大幫子人敬酒的敬酒,k歌的k歌,鬧成一團,我則縮在沙發堆裡吃東西。
唐宋一直陪在我身邊,所以生人沒近,可惜我不爭氣,喝太多飲料,內存不足,包房廁所又被人佔據,只能出門尋廁。
自從古人發明了冤家路窄這句話後,老天就開始無休止地用真實事例對我們進行示範教學,我的意思是,在女洗手間裡,阿?a??菇涼陰魂不散地出現了。
唐宋愛的不是你,菇涼平靜地闡述一個事實。
我的臉開始漲紅,不是因為羞愧,不是因為心疼,不是因為氣憤,只是因為……尿急。
阿?a??菇涼真的很不善解人意啊,人在三急的時候,什麼愛啊恨啊,都是浮雲,死都不信你會因為愛一個人而三天不噓噓。
由此可證,愛情還不如一泡尿尿。
所以,我臉雖紅,卻平靜地推開她,在阿Vane眼微張表詫異的狀態下,衝入了隔間裡。
你這個!
我很確定,阿Vane後面的話應該不是太善良的,只可惜那句話被我那洪湖水浪打浪的釋放聲音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