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情況有點小複雜,要是蘇家明那個大嘴巴明天去醫院說點什麼,我一世不太英的名可就毀了。

  於是我靜悄悄地移動腳步,攔住了和一想要進來的動作。

  當時和一第一反應是,有點小疑惑,緊接著,像看到遊戲難度增加似的,露出了高手玩家特有的興趣。

  這人就這點討厭,放著好日子不過,總喜歡攪亂,給自己給別人添麻煩,我估摸這這娃下次投胎一定選擇Hell模式,生在埃塞俄比亞,蘇丹,剛果,扎伊爾之類的地,咱們中國Hard模式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而當時在場的第三者蘇家明的第一反應是,有點小錯愕,緊接著,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轉頭,將桌上最後一個煎餃一口吞進肚子。

  這護食動作夠強悍,估摸著把和一當作來蹭飯的了。

  你怎麼來了?我問。

  來看看你。和先生答。

  看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也知道一時半會是不會走的,我只能讓開道,放他進來。

  反正今晚來的倆客人都挺複雜的,不符合常理,自然不能用常理對待,我乾脆沒介紹,就坐著看電視。

  電視裡放著《金枝慾孽》,挺好看的。

  那兩人乾坐了會,蘇家明先開口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秦綺的朋友。

  真巧,我也是秦綺的朋友。和一這人吧,一句平常的話放他嘴裡,總能讓人覺察出其他的味道。

  完畢後兩人不再交談了,和我坐這一起看電視。天知道他們看進去沒。

  趁著我去廚房拿啤酒時,蘇家明偷溜過來,直接問道,秦綺,說老實話,那人是你姘頭嗎?

  我搖頭,我是喜歡easy模式的人,找和一當姘頭,難度太高。

  那他怎麼來你家了?蘇家明還在懷疑。

  那你怎麼也來我家了?我反問。

  我和他情況不同,蘇家明為自己辯護,我可是正大光明來的。

  人家也沒有偷偷摸摸爬墻頭進來啊。我笑。

  他沒爬墻進來,就怕你是想一枝紅杏出墻去。蘇家明重重哼了一聲。不過那模樣帶著討人喜歡的孩子氣。總說男人喜歡蘿莉,其實女人也抗拒不了正太。帶孩子氣的男人,在撒嬌時是讓人歡喜的。

  時間這麼晚了,快讓他走吧。蘇家明建議。

  行啊,這個任務交給你。我說。該走的是他們倆,難怪人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唐宋還沒怎麼著呢,這兩人晚上來湊熱鬧,要是被與我一樣愛八卦的鄰居保安撞見,我是怎麼也說不清的。

  蘇家明倒也乾脆,直接去向和一說了幾句,兩人便一同告辭了。

  不過我覺得事情沒算完,和一是誰,沒事就來晃一圈?果然,十幾分鐘後,他老人家又返回來了。

  蘇家明呢?我問。

  把他送回醫院了,你該不會害怕我把他分屍棄荒野了吧。和一淡笑。

  其實我害怕的是您老人家對著他禽獸大發圈圈叉叉。這句話我是放心裡說的。我真正對著和一說出口的是,你要完成什麼事情才肯走?

  和一瞅著我,我心裡一涼,那眼神我熟悉得很,跟我打遊戲時看見能夠無限刷且每刷必爆3000金的小怪獸是一樣一樣滴。

  我想,看看你們的床。和一邊說邊將我打橫抱起,三步兩步跨上樓梯,上床,不,上樓去了。

  話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被男人打橫抱起,感覺……不太好,像是隨時要摔到地上,沒安全感。

  我這人,果然不適合做抵抗地心引力的運動。

  和一說話算話,一路護送我到臥室床上,還順便將自己打包包郵,也上了床。

  他用身子壓著我,單手將我的手禁錮在頭頂,這姿勢,挺小言情的,可他做著,卻不顯得俗氣。

  你猜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他看著我,細長眼眸裡的光壞到極致。

  蹂躪我?最近泰國片看得多,我只能想到這兩個字。

  你真不矜持。和一批評。

  敢情他老人家半夜跑來把我抱上床這就叫矜持?我微皺眉。

  我身上這朵矜持的男子忽然伸手,撫弄起我胸前的柔軟,這個動作讓我猝不及防,渾身起了一陣顫粟。

  他將臉深埋在我的頸脖處,慢悠悠的,我耳邊升騰起一句帶柔意的話,秦綺,你還是處吧。

  和一果然是人才,隔著衣服都能看出來。

  你身上,有種特殊的體香,而且,你的身體,面對男人,感到的是陌生和恐懼。和一緩緩道出他的推斷理由,那聲音,像裹著一泓春水,軟綿柔幻,勾人得緊。

  你該不會是想用強的吧?要是那樣,我反抗起來,小心你的作案工具受損。我提醒。

  我要是想對你用強的,你處女生涯早八百年就完結了。和一笑笑。

  說完,他沒再壓著我,翻身在我身邊躺下。秦綺,這麼長時間,唐宋沒碰你?

  其實要說句公道話,我覺得他這話應該這麼問——秦綺,這麼長時間,你沒碰唐宋?

  我們倆是柏拉圖式婚姻,追求心靈溝通,排斥肉欲。我說。

  唐宋十九歲就不是處了,范韻終結的。和一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房間沉默了,靜得很,門前有過路車輛經過,車頭燈光射在天花板上,夠光怪陸離的。

  傷心了?隔了一會,和一問。

  隔了很久,我才道,和一,你真無聊。

  秦綺,你會不會擔心自己是斯嘉麗,而唐宋則是阿希裡?追求小半生到最後你才發現,你並不愛他。和一忽然和我聊起了名著。

  那你呢?難道是巴特勒船長?我笑。

  我到他的歲數時,說不定能與他有同樣的魅力。和一從來都是自信的,而且是種能讓所有人信服的自信。

  我沒想過這麼多,我只知道,我是唐宋的妻子,就這麼簡單。我說。

  朋友妻不可欺,那你說,我是不是很混賬?和一嘴角彎起,有點陰影。

  這個問題,你心中應該是有答案的。我說。

  和一微笑,我的答案就是,我不混賬,我從不欺負朋友愛的女人。

  聽到這句話,我終於明白他嘴角陰影的意義了——我只是唐宋的妻子,不是他愛的人。

  唐宋可能不愛我,這是我的不幸,但你愛我,卻是你的不幸。我想此刻我的嘴角也有一道陰影。

  你覺得我愛上你了?和一側著身子躺著,手枕著那顆好看的腦袋,眨巴著眼睛瞅著我。

  我頜首,拜託他從我床頭櫃中取出根菸。

  和一照做,且還替我點上,自己先吸了口,再遞給我。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愛上了你?他問。

  因為人的感情都是這麼操蛋,你愛的人往往不會愛你,而愛你的人往往不是你愛的。我開始對自己20多年的感情生涯做出總結。

  可不可以反過來說,你之所以愛那個人,不過是因為他不愛你,你之所以不愛那個人,不過是因為他愛著你,操蛋的不是感情,是人的本性。和一對著我吐出一口煙,薄荷味的,挺好聞。

  我總感覺,和一從一開始就在質疑我對唐宋的感情。藏不住話,我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告知了他。

  沒錯,他答覆,為什麼愛他,怎麼就愛上的?明知道他身邊有其他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我不能理解,所以質疑。

  黑格爾叔叔不是說過嘛,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我吸口煙,緩緩吐向空中。

  你什麼時候走?我問。

  等想走的時候,自然就走了。這是和一的回答。

  那好吧,我熬不住,先睡會,你自便。我說到做到,掐滅煙,被子蓋上頭,去夢周公了。

  說實話,畢竟床上有另一男人,不太習慣,睡意寥廖。失眠的時候我就喜歡回憶一些往事,這次,回憶的是高中的事情。

  怎麼愛上唐宋的?能說得清的就不是愛了。最開始注意到他,是在開學第一天報導時,笨頭笨腦走錯了班級,慌裡慌張的,又不知該問誰,只是自言自語道,十班到底在哪啊?那時一個男音輕輕地說,還要上一層樓呢。轉頭,那人穿件白襯衣,身姿雅俊,卻低著頭,根本沒抬起。

  雖沒再多說,卻也暗暗記住了他的身影,再看見時,是在主席台上,他作為新生代表講話,那麼多人面前,形態豪不拘泥,又不見張揚的跡象,像一抹飽滿且溫潤爾雅的白。就是那次,我聽見他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唐宋。

  一個與他挺相稱的名字。

  之後,也沒什麼其他的心思,整日就是學習,漫畫,電視劇,再不就是和唯一打鬧。那抹白,偶爾隱隱浮現心中。

  那就是愛?不過是少女時期的玫瑰色遐想吧。

  高一上學期期末時,學校搞消防演戲,要求警報一拉響,速度跑下樓。女生大多沒放在心上,都慢悠悠走著,可幾個愛打鬧的男生卻在樓梯上故意追逐起來。我運氣不好,被撞上了,眼看著就要跌下樓梯,一個人卻將我拉住,免去我的一場禍事。

  那人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不等我道謝,頭也不回地繼續下樓。

  驚魂未定後細看,又是那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