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那嫂子是你後來認識的?唐宋問。

  你嫂子是老太太介紹的,我們認識三個月就結婚了,之後就懷了孩子,我對她沒有感情,這也是我造的孽。你嫂子沒啥文化,也沒工作,我就讓她在家裡待著,養著她。她脾氣很好,就算是懷孕再痛苦,也沒對我大聲說過一句話。可是我知道,她不幸福,因為別的女人,都有丈夫愛,而她的丈夫,卻不能給予她足夠的愛。所以我想法設法從物質上滿足她,她想要什麼東西,只要看上一眼,我就買給她。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害了兩個女人……聽說阿九過得也不太好,唐宋,你回去幫我打聽下,要是她有什麼困難,馬上告訴我。

  唐宋答應了,這個話題暫時結束。

  回別墅的路上,我有點沉默,范哥與阿九,唐宋與范韻,他們的故事,都是大同小異。都是因為家人的阻力而分開,找了另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結婚。我和嫂子唯一的區別就是,嫂子是沉默的,知足的,而我,則永遠不滿足。

  其實阿Vane說的對,她害怕我有企圖,而我確實有企圖。

  我的企圖,就是將自己植入唐宋心中,甚至是,將范韻拔出唐宋心中。

  這就是我一直不敢向他人,甚至是向自己承認的企圖。

  而今天范哥的故事讓我懂得一點——阿九會一輩子在他心中。

  就如同,范韻會一輩子在唐宋心中。

  外人看上去,范哥是對嫂子很好的,路上還特意買了新鮮的李子拿回去給她品嚐。但那是愧疚,那是責任,那唯獨不是愛。

  突然之間,我很無力。

  沒事吧?唐宋問,怎麼看著臉色不太好。

  我搖搖頭,振作起來,沒事,就是肚子餓了。

  我們剛吃了飯不過一個小時。唐宋平靜地指出這個事實。

  我家之所以把我嫁你就是因為你有錢,能養得起我這個大胃王。我覺得自己和唐宋比較熟悉了,能夠自如地開玩笑。

  我很榮幸。唐宋笑著將車停在一超市門口,帶我進去挑了不少零食。

  捧著零食我就嗨皮了,這世界上,什麼都有可能虧待你,所以你更不能虧待自個的嘴。

  回到家,我窩在客廳邊吃零食邊夥同唐宋一起看電影,選的是我最愛的《肖申克的救贖》,當看見男主角從下水道出來時,滿身的污水,通體的狼狽,但那如飛鳥一般展翅的姿勢,卻讓我的小心肝顫動——很少有影片能打動我的鐵石心腸了。

  最愛的是,Andy的那句話,他說,記住,希望是好事——甚至也許是人間至善。而美好的事永不消失。

  希望,真的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所以,我永遠保存著自己內心的小希望,小堅持,不到最後關頭,永不放棄。

  看完影片,時間已經不早,大家也應該洗洗睡了,雖然是度小蜜月,但跟家裡還是沒什麼區別,我和唐宋各回各房,各找各娘。

  這裡不愧是一消暑聖地,城中心熱得藏獒跳樓,奶牛猝死,地面溫度高達50攝氏度的時節,此處晚上睡覺居然還要蓋棉被,確實牛逼。可這麼涼爽的天氣,這麼軟的床,我卻失眠了。

  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只得悄悄起床到樓下客廳——萬幸的是,客廳有個吧檯,裡面有不少酒。我拿出瓶香檳,自斟自飲起來。

  菸酒茶全沾,我這個女人看來是沒救了。

  其實,范哥的事情,還是給我很大的感觸。情深不壽,那麼,情薄才能長久嗎?曾經有人說,誰會那麼傻,和最愛的人結婚。我想我就是那個傻子,一個大傻子。可是,任何一段感情,都是不平等的,總要有人愛得深些,世界上總需要我這樣的傻子。

  越想越頭疼,越頭疼越喝更多的酒,越醉就越會多想,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在半醉半醒之間,一雙手忽然輕輕奪去了我的酒瓶,我醉得已經睜不開眼睛,但我知道來人是誰。就算是我閉著眼睛也知道這個人是誰——當你愛了一個人8年之後,他頭髮在房間中飄動的氣流你都能感覺到。

  別多想,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不一樣的。唐宋的聲音在我的醉意中聽來格外朦朧。

  原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我所擔心的。

  我轉過身,第一次主動抱住了他,他站立,我坐定,所以我雙手環抱著他的腰,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唐宋,我的唐宋,我愛得甚苦的唐宋。

  如若我是優婆夷,那麼這個叫唐宋的男人,他便是我的佛。我想要的,所念的,追隨的,信奉的,只有他,唯有他。

  漫長的時間洗刷不去我的執念,我秉持著心中的小希望堅持到了如今,人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不是不回,而是苦海的彼岸,有著比回頭更吸引我的那個人,即使是虛妄,即使是鏡花水月,我也心甘情願。

  我感覺到自己被一雙大手抱起,像是躺在一艘小舟上,在無涯的海面漂浮,微小的波浪動盪著我的身體。

  我沒有睜眼,只感覺身上的束縛逐漸被解除,像是初生的嬰孩,身無一物,卻不為俗世所束。

  此刻,便是圓滿。

  男人是一個半圓,女人是另一個半圓,兩個半圓合為一體,即是圓滿。

  我與唐宋,正在進行著這種圓滿。

  手是心,心是手,我滿心全撲在他身,有著十指的心,撫過光滑的肌膚,堅實的肌肉,鮮明的五官輪廓,還有我不熟悉的男性之地。

  我的心內,是他的灼熱,是他的膨脹,是他的堅硬。

  白色柔軟的大床是無邊的苦海,我們兩人在苦海之中翻滾,先是細微的波浪使我們搖晃,手與心開始升溫,風浪開始襲來,我們翻來覆去,我們緊擁著彼此,他親吻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心。我是一初生的嬰兒,將所有的純潔奉獻給他。而他是聖潔的佛,汲取著我這個貢品。

  我心內的空虛,名字叫唐宋,我聽見自己心內的吶喊與尖叫,吸引來了狂風暴雨,波浪滔天之中,我渴望著他的填補。

  他用自己的半圓,與我重合,兩圓相合的瞬間,苦海之上,浮出一絲純潔的鮮血,那是為了度過苦海的犧牲,那是達到圓滿的奉獻。

  兩個半圓的重合,是艱辛的,任何的圓滿,都有苦痛。海上的風浪,經過最後的爆破,逐漸平息,逐漸成為微小動盪的波浪。

  我在疼痛,疲憊,醉意中睡去。

  我又做了那個永遠沒有結局的夢,濃霧的森林中,我看見了那個人,我離他很近,這次,他沒有走,僅僅只是背對著我,我想伸手,卻遲遲不敢,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那種恐懼甚至壓得我從夢中醒來。

  睜開眼,天剛濛濛亮,我的身邊是唐宋,我們全是裸^_^身,昨晚我並沒有醉到不省人事,我清楚地記得發生了什麼,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意志進行的。可是當睜開眼,看見這一切,心像是被壓上了夢中的恐懼。那個夢的情緒居然延續到了現實之中,我深吸口氣,跳下床,穿好衣服,直接衝出了門。

  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沒有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悔,我只是感到一陣恐懼,那恐懼迫使我離開唐宋。

  我跑到鎮上,招了一輛出租,談好價錢,讓他送我回城區。

  從車後視鏡中我發現自己是多麼狼狽,像是隻受驚的兔子,頭髮散亂,眼神驚惶,這根本就不是大綺。

  我蜷縮在後座上,止住顫抖,靜靜等待著司機將我送回那個熟悉的地方。

  車在市中心停下時,手機上已經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全是唐宋的,我並非故意不接,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明我逃離的原因。

  這原因,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